康平村  第三章·古咒遗寺辩真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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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已然黄昏,水坑不断翻起的声波又代表着几户人家了无音讯。
    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声响惊动沉睡的黑猫,雨滴拍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有节奏的音响。
    艾草香弥漫在走廊,燃烧的烟雾在这片净土中极其不协调。
    我和云清岁来到林家求药。
    我的专业虽是中医学,可以自治。但目前的情况,不太容我自行动手。
    院门口,林二姐坐在旧轮椅上,瞳孔浅白,像蒙了层白纱。
    她气质端庄,身上弥漫着草药香。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林二姐脸上露出浅笑,似夜里柔和温雅的月光。
    “请问是哪位,抓药吗?”
    “林谙小姐好,今日我旁边的人腿受了伤,想求些药”云清岁将我推到前面。
    我有些尴尬,想起林家求子求到疯狂,不可能只有阿邬一人名字特殊,看来这位前辈也是自己取的。
    “顺便再冒昧问一下,阿邬小姐在吗?”
    “是云先生啊,还有那位失忆的小弟对吗。”
    桌上一堆混杂的药材,林谙熟练的挑出所需材料。我只一眼便被深深吸引,那些药材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由于过度采取,真实世界已经很难挖到。
    没想到,日思夜想想找到的药草,现在就活生生在眼前。
    我心中暗自窃喜,想着趁热打铁能否给予些时,阿邬二姐开口。
    “说来也不巧,邬儿今天从屋顶下来摔倒了,一日窝在家中。”
    “现在应该在东屋折菜根,两位既然有事就不多唠了。”
    云清岁谢过林二姐,匆匆走进东屋。
    我内心苦叫,不愿舍弃那堆药草,可惜无法只能颤颤巍巍慢慢跟去。
    屋内火光旺盛,阿邬坐在一旁,认真择菜。
    她听到推门声,抬头望去。
    云清岁挥挥手,像是自己家般,毫不客气的从角落拿出板凳,仔细择菜。
    我没搞清这操作,只能学着云清岁走了一套流程。
    阿邬看了看面前菜篮少一半的菜,又看向正有模有样劳动的云清岁,无奈挑挑眉。
    “云清岁,近日突然天天来,还都和木青有关,你们两个不会是串通好的吧。”
    “阿邬小姐,这是真冤枉。他可一点都不认识我,不要乱扣帽子啊。”
    云清岁笑嘻嘻地瞥向我,“你自己说说看。”
    不是,关我毛线啊!
    我眼神复杂的回对过去,还是开口。
    “阿邬姑娘,我是真的记不起过去,这里的任何事人我都不清楚也不晓得。”
    阿邬没回应,“那就是有什么调查吧,挨家挨户访谈真是麻烦你了,请说。”
    云清岁收起吊儿郎当的状态,神色认真,上来一句雷炸的惊天开口。
    “昨日巡查遇到了你大姐。”
    阿邬扔下菜站起身,屋内传来“砰”一声巨响,门被踹开。
    “云先生,我大姐去世了,这里不是让你瞎开玩笑的。”
    云清岁跟定海神针一样坐在那里,心平气和。
    “我没有理由去骗你,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诈尸也不算惊奇。如是不信,可以现在去开棺材。”
    阿邬看向堂屋犹豫几秒,回过头,“别让我二姐发现。”
    众人来到棺材前,阿邬上下都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一点动的痕迹。
    “你们在搞笑吗,一点痕迹都没有。”阿邬直身轻声问。
    我也细细观察着,从外观看确实没有变动,但昨日也是我亲身经历的,总不可能作假。
    如果开棺后尸身没有,那现在就剩两种可能,一种是自己半夜出来又半夜回去,第二种是根本没抬回来过。
    云清岁将铜钱拿出来,清脆的撞击声回响在屋内,三个人都异常安静。
    “不在了,根本就没有来过。”云清岁语气轻佻,收回工具。
    “阿邬!”
    门外响起女声,我缓缓回头,心中不自觉慢半拍。
    一只白眼映在窗户缝上,死死盯着这里。
    “二姐,怎么了。云清岁有些话要问,是关于大姐的。”
    阿邬未起丝毫波澜,走到铁门前。
    “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想问问菜择完了吗,没有我就接着择。哦,对了,药还有一会好,可以等吗。”林谙走到院子正中央。
    我疯狂点头,阿邬回应,“菜还差一点,他们说可以的。”
    “好,不叨扰了。”
    阿邬转身长舒一口气,“二姐其实比我还担心大姐的事,只是她一直没表示出来。”
    “不多说,你是讲我大姐在路上就被掉包吗,还是,一开始就是空的。”
    “半路掉包,你能回忆起都有谁走近过这个棺材吗。”云清岁问道。
    “并无多少,除了这座宅中人,只有抬棺的。”阿邬紧接着说,“但都是现场监工,跟了一路,我觉得应该没有机会。”
    “而且没什么动机,他们有的之前在戏院打杂过,有的是纯忙农活的。”
    我忽然想到个念头,刚要开口询问,就被云清岁攥住手,用力抓了一下。
    “多谢告知,我会问问还有没有别的目击者。有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你。”
    云清岁说完,就拉着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哎,药不拿了吗,本还想留二位吃顿饭呢。”林二姐走路静悄悄的,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好了是吗,不是很清楚,劳烦您了。”云清岁掏出现钱递给林谙,“吃饭就不用了,还有要务缠身。”
    “行,不强求二位,慢走。”
    抵达旅馆,我有些庆幸云清岁将自己带走,林家实在太怪了,不止林家,是整个村子都莫名有种诡异。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事情。”我打破沉默。
    云清岁正在沏茶,答应的很随意,“行啊,问吧。但我有事要忙,先简单回复,只回答三个问题,剩下要加钱。”
    “目前的事情来说,怎么办,回去的方法是什么,解决这个事吗。”
    “慢慢来吧,今天晚上可有场重头戏,做好心理准备。对了,内容概不透露。”
    “……嗯,第二点,我的书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书?哦,你是说我捡到的那本,原来是你的啊。很抱歉啊,擅自研究,但我觉得它对我们有重要作用。”
    “待我研究完,自然会归还你。”
    “此物是我之前回老家偶然翻出来的,灰落一寸厚,署名是我母亲,字迹也颇像。”我细细解释,“见你看的很认真,可否有收获。”
    “字迹太飘逸,只看懂一些,但无大用,这东西你一直带着?”
    “穿越前刚翻出来的。”
    “……好,最后一个问题。”
    “第三点,你是谁。”
    “我就是我啊,我说过我的名字,云,清,岁。”云清岁在折纸,头也不抬。
    我沉默几秒,仍开口,“我是说,你在现实世界是什么身份,我们认识吗。”
    云清岁这回抬起头,直勾勾看向我,四目相对。
    我也不回避,重复了一遍。
    “啊,这个吗。导游吧,可能在哪个景点见过一面吧,我也记不清。”
    还是云清岁先开口,面上全是笑意。皮笑肉不笑,眼神冰冷刺骨瞒不住心思。
    我识趣没再多问,随便回应,表示相信。
    在这个是怪诞还是真实的世界,独身一人不可能快速回去,眼下只能先同面前的人共谋合作。
    亥时,我跟随云清岁溜出旅馆,大街上没有路灯,偶然走过两户人家才有几分光亮。
    在草丛中,隐约有人的身影,是名和尚。说是和尚,实际只不过是一名招摇撞骗的假冒者,每天挨家挨户寻找契机。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看见他。
    路边水沟充满鞭炮的碎屑,在一条狭道前,云清岁停下脚步。
    他食指放嘴前,向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知何时,身前浮现出一个千纸鹤。
    云清岁闭眼两指点向千纸鹤,随机向上牵引,千纸鹤也缓缓悬浮到空中。
    我已见怪不怪了,静待两秒,云清岁睁开眼。千纸鹤自己向狭道内走去,今天空中无一点风,燥热不止。
    “跟上去。”云清岁踏过地上的油纸伞,远处响起唢呐声,云清岁忽然跑起来,动作焦急。
    我追上去,细细分辨那唢呐声在哪。
    “今晚李姨家下葬,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情况”我低声询问。
    云清岁没回话,我仔细一听,整个人差点摔在地上。
    李姨家在东边,但却有两处唢呐声,一处在东边,另一处在西边山林上。
    吹就算了,这唢呐还分别是一悲一喜。
    “这是搞什么?”我扶墙喘息,云清岁已停在山下溪流旁,面色凝重。
    “被耍了。”云清岁收起千纸鹤,望着被溪水捶打的尸体,蹲下身,将眼睛阖上。
    借着月光,我看清那具尸体,是村中前几日自然去世的老人。
    西方的唢呐早已销声匿迹,声声凄凉婉转的笛声从河岸传来,明明是分散无律的音符,却吹的连贯悦耳。
    我踏过细沙砾,湖面倒映着墨色,断桥残留着岁月的痕迹。透过缝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
    那名女子感受到灼热的目光,神色慌张,手中握着笛子,转身就跑进山林。
    云清岁也察觉不对劲,他匆忙摘下脖子上的朱砂项链,塞到我手中。
    “我们上山林分头找,这是我一直带着护身的,现在给你,关键可以抵挡一灾。”话毕,云清岁向山北侧赶去。
    我抵着坚石,一步步攀登到半山腰,草草铺好的路浮现在眼前。
    放好护身项链,在我的印象里,南侧山人烟稀少,原本的住户都搬往山下,没有人会提起这里发生了什么。
    顺着铺好的路快速行走,走到一个岔路口,我犯了难。
    直觉告诉我有条路是幻觉,先看向左侧,树叶被风吹奏的沙沙响,可能是夏季炎热,知了的叫声也格外烦躁。
    再看向右侧,土地荒芜,寂静无声,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我毫不犹豫的选择右边,山行十米,坡越来越陡,树木也越来越高,流水飞腾的声音在寂静的夜听着心寒。
    正当我以为走到头时,一座荒废的寺庙静静伫立在湖水之上,像是等待许久。
    寺庙占地几亩地,红色柱子光秃秃立在原地,大门似乎被拆除,数十节楼梯是通往庙堂。
    一棵不知品种的老树,粗壮庞大,可惜树枝干干净净,没有半点生机,像是百年老人,在月色下孤哀。
    我走上楼梯,院子中间有着大型香炉,现在只残留堆灰烬。旁边还有烧掉一半的符纸,地上留着大片奇怪的图画。
    左看右看,依稀辨认出这是个六边形,但因为年代久远,早已被风霜消磨。
    我走向内堂,壁画雕刻的栩栩如生,历经几百年,颜色仍然艳丽。
    一转头,看见贡台上仅有一尊佛像。这佛像几十年没有香火供奉,我心中涌起股怪异感,开始聚精会神的观察起这尊废弃佛像。观察的越细致,越深入,那股怪异感就越强烈。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那佛像的眼睛似乎在盯着我,我不想久留。
    再向右,是条长长的供桌,上面的贡盘格外新,还反着旁边两节蜡烛的光。
    桌边放着几支木箭,一把木弓立着紧挨一旁。
    屋外一阵人群嘈杂混乱的声音,有说有笑,听起来数量很多。
    可竖起耳朵来,却听不懂言不尽。
    这深山老林,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那就只剩一种可能。
    我愈听愈烦,感觉心格外不安,箭矛年久疏松。我轻松将箭头掰开,放在烛火上点燃,细小的火光贯穿联通。
    门外不知何时漆黑一片,连月光都被掩没。
    借着微弱的火光,我将它举在门前水坑上。
    水面倒映出密密麻麻的一群人在注视着我,下一秒,又忽地不见。
    我站起身,在门口巡查一番,没有丝毫人影。
    我悻悻的回头,就见那整日徘徊在街的和尚正从旁边经过,走路感觉轻飘飘的,速度极快。
    这肯定是不符常理的,顾不得恐惧我怀疑他,举着火把跟上去。
    但和尚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待追上回过神,早已消失不见。
    火光被风吹得四处摇晃,刚想回去,我感觉自己腿上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那是个腐败一半的尸体,脸已经溃烂,深邃的眼眶漆黑。
    更恶心的是,他的胳膊,大腿,所露出的肌肤,全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孔。
    小孔中布满细小的,浅黄的虫子,正探着身子,摇头晃脑。
    好似在和我打招呼。
    我只感觉一阵反胃,晚饭差点吐出来。
    我听说过这种奇异症状,但也只是听闻,在人们的口中叙叙相传。
    这次真见到了,我倒是恨不得丢失记忆。
    我随手捡起一个木枝,也续上火。
    风徐徐的吹,火势越来越旺。我赶紧将火把丢在脚下的尸身,那些虫子痛苦极了,摇晃的更厉害。
    火光冲天,照耀这片山谷。
    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像有无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
    吞口口水,缓缓抬头。
    山坡上,它们将我包围起来,腐烂的气息令人发指。
    火光映着千奇百怪渗人的容颜,眼睛都闪着刺骨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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