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半身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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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
死寂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无垠无声。
林夜伸出的手,徒劳地僵在冰冷刺骨的空气里,指尖残留的,只有空间坍缩后留下的、带着细微灼痕的虚无。视野中,苏璃那被平滑切断的半截残躯,如同断翼的冰蝶,无声无息地坠入脚下深不见底的垂直通道,迅速被翻涌的黑暗吞噬,再无踪影。
只有腰腹处那触目惊心的、光滑如镜的断口,在意识深处反复灼烧,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苏…璃…”
破碎的音节从林夜喉咙里挤出,带着铁锈和内脏碎片的腥气。胸膛内,那枚强行融合的沧溟心源,因宿主的生机断绝和空间切割带来的本源撕裂,骤然爆发出失控的、毁灭性的冰寒!
嗡——!!!
一道纯净到极致、也寂灭到极致的冰蓝光环,以林夜的心脏为中心,毫无征兆地轰然爆发!
光环扫过之处,金属废墟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幽蓝冰层,连空气都凝结出细碎的冰晶!首当其冲的,正是林夜怀中——那失去了下半身、仅存的苏璃上半身残躯!
冰蓝光芒如同最贪婪的寄生虫,瞬间缠绕、包裹住她的残躯!从腰腹那光滑的断口开始,恐怖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上蔓延!
皮肤、衣物、散乱的黑发…眨眼间尽数被晶莹剔透、散发着绝对死寂寒意的幽蓝坚冰彻底封冻!冰层内部,苏璃灰败的脸庞、空洞无神的冰蓝眼眸、心口那骇人的空洞…一切都被凝固在死亡的瞬间,如同被封存在永恒琥珀中的绝望标本。
`【警告!共生体生命链接中断!】`
`【沧溟心源反噬失控!】`
`【共生体…苏璃…生命体征归零…机体进入绝对冰封状态…崩溃不可逆…】`
冰冷的系统提示,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林夜濒临破碎的意识中敲响。
崩溃…不可逆…
归零…冰封…标本…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夜的灵魂上!
“不——!!!”
一声从灵魂最深处、混合着无尽悲痛、滔天恨意和绝对疯狂的咆哮,撕裂了死寂!林夜的双眸瞬间被沸腾的黑金色泽彻底吞噬!刚刚觉醒的永寂霜痕之力在体内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冰纹与黑金血管疯狂扭动、冲突,却又在极致的毁灭意志下,强行拧成一股前所未有的、撕裂规则的狂暴洪流!
不能死!
她不能就这么死!
时间?空间?规则?去他妈的规则!
一个疯狂到超越所有理性的念头,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燃烧的恒星,在他沸腾的脑海中轰然点亮!
没有武器,没有时间,只有这具残破的躯壳和这被诅咒又赋予他力量的血脉!
林夜猛地低下头,那只融合了永寂霜痕、缠绕着冰纹与黑金血管的右手,五指并拢如刀,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插向自己的左胸——心脏的位置!
“噗嗤——!!!”
皮肉被撕裂的声音清晰得令人牙酸!没有半分犹豫和停顿!他的手指穿透了自己的胸膛,温热的血液(夹杂着黑金颗粒)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冰封着苏璃的幽蓝坚冰!
在胸腔内,他那颗正在疯狂搏动、缠绕着冰蓝纹路与黑金血管、融合了沧溟心源与弑神之血的畸形心脏,被他自己冰冷的手指,狠狠攥住!
剧痛!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撕裂剧痛席卷全身!但他眼中只有苏璃那张被冰封的、灰败的脸!
“以我之血为引!以永寂为锁——!”
林夜的声音嘶哑如恶鬼,每一个字都喷溅着滚烫的血沫和黑金碎屑!
“给我——把她的时间钉住!!!”
“嗤啦——!!!”
伴随着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血肉撕裂声,林夜硬生生将自己的心脏,从仍在搏动的胸腔里,剜了出来!
那颗心脏,脱离了躯体的束缚,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它不再仅仅是血肉的器官,更像是一件恐怖的艺术品:表面覆盖着不断蔓延、增厚的幽蓝冰晶,冰晶之下,是疯狂搏动、闪耀着深邃黑金光芒的血管网络,冰与毁灭在其中交织、咆哮,散发出一种冻结时空、崩解规则的恐怖气息!
林夜没有半分停顿!他沾满自己鲜血和内脏碎片的右手,抓着那颗依旧在掌心疯狂搏动、散发着不祥光芒的冰封黑金心脏,如同安装最精密的部件,狠狠按向苏璃那被幽蓝坚冰覆盖的、心口位置的空洞!
“咚——!!!”
冰封的心脏,精准无比地嵌入了苏璃心口的空洞!
就在心脏嵌入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远超之前的恐怖波动,以嵌入的心脏为核心,轰然爆发!那不是能量的冲击,而是时间的涟漪!是规则的哀鸣!
覆盖苏璃残躯的幽蓝坚冰瞬间亮到极致,内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腰腹处那光滑的断口边缘,时间仿佛被强行凝固、锚定!所有微观粒子的运动,所有分子层面的衰变,所有指向彻底死亡与分解的进程,在这股源自永寂核心的、冻结时间的伟力下,被硬生生按下了暂停键!
`【终焉模式…强制启动…】`
一个冰冷、毫无情感、仿佛来自宇宙尽头的机械音在林夜脑海中直接响起。
`【核心离体…生命维持系统超载…】`
`【碳化崩解程序…激活…】`
`【倒计时:300…299…298…】`
冰冷的倒计时开始跳动!
林夜剜出心脏的胸膛,此刻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空洞。失去核心的躯体,如同被抽走了承重柱的摩天大楼,瞬间开始了不可逆转的崩塌!
“咔嚓…咔嚓…”
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从他身体各处响起!皮肤、肌肉、骨骼…以胸口空洞为中心,迅速呈现出一种极致的焦黑色泽!无数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如同干涸大地的龟裂,瞬间爬满他的全身!裂痕深处,没有血液流出,只有如同烧焦木炭般的黑色物质和逸散出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金色能量尘埃!他整个人如同被投入烈焰焚烧了万年的陶俑,正在飞速地碳化、崩解!
剧痛?已经感觉不到了。五感在急速剥离,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沥青深渊。唯有那冰冷的倒计时和怀中苏璃被强行“钉”在死亡边缘的残躯,是他意识锚定在现实的最后坐标。
倒计时:150秒。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和碳化剧痛的刹那,林夜那因终焉模式而濒临熄灭的深渊之瞳,在融合了永寂霜痕和沧溟心源最后残存的本源刺激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洞穿时空本质的幽暗金芒!
视野变了!
不再是物质的世界,不再是能量的流动。他看到的是…线!
无数条纤细、透明、散发着微光的“丝线”,构成了万事万物。构成废墟的金属是线,飘散的骨尘是线,甚至他自己正在碳化的身体,也是由无数条走向终结的、暗淡的黑色丝线构成!
而脚下那垂直通道深处,那个刚刚坍缩、吞噬了苏璃下半身的虫洞位置…此刻在他眼中,却并非虚无!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混乱纠缠、不断断裂又重连的时间丝线构成的——线团!一个时空的伤口!虫洞的本质,是时间线的折叠与纠缠!
倒计时:60秒。
林夜碳化的身体崩裂速度加快,右臂齐肩处彻底化为飞灰。但他的左眼,那深渊之瞳燃烧到了极致!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入那混乱的时间线团!
找到了!
在那亿万条飞速流逝、断裂、重组的丝线中,他“看”到了属于苏璃的那一缕!它正连接着…三分钟前的某个时间节点!在那个节点,虫洞尚未坍缩,苏璃的身体…是完整的!
倒计时:30秒。
碳化已蔓延至脖颈,下颌崩落一块焦炭。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赌上一切!
林夜用尽终焉模式下最后残存的一丝力量,驱动那只仅存的、同样布满裂痕的左手!手臂上交织的冰纹与黑金血管爆发出最后的哀鸣!
他没有去攻击任何实物,而是朝着脚下那垂直通道的虚空处,朝着深渊之瞳锁定的、三分钟前虫洞的位置,狠狠一抓!
这一抓,并非作用于空间,而是…时间!
“滋啦——!!!”
一声仿佛宇宙胎膜被撕裂的、无法形容的尖锐声响!
林夜面前的虚空,被他缠绕着永寂霜痕的左手,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狭长、不稳定、边缘流淌着七彩流光和漆黑闪电的——时空裂隙!
裂隙内部,是无数条飞速闪过的、代表着不同时间点的景象碎片!
倒计时:10秒。
林夜的视线穿透裂隙的乱流,死死锁定其中一幅景象:那是三分钟前!虫洞还稳定地旋转着,散发着纯净的空间波动!而就在虫洞入口边缘,景象中,苏璃那完整的、穿着残破衣物的下半身,正随着她坠落的惯性,刚刚越过那个位置!
就是现在!
林夜那只即将彻底碳化崩解的左手,带着超越物理法则的意志,无视了时空的距离,无视了规则的壁垒,悍然探入了那道不稳定的时空裂隙之中!
倒计时:3…2…1…
在肉身彻底碳化湮灭前的最后0.1秒!
在那道时空裂隙因无法承受而剧烈扭曲、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
林夜探入裂隙的左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片带着体温的、柔软的布料!
五指猛地合拢!抓住了!
然后,用尽这具躯壳最后一丝存在的力量,狠狠向外一拽!
“哗啦——!!!”
如同从湍急的河水中拽出一段沉木!
苏璃那完整无缺、甚至带着坠落时体温的、穿着残破衣物的双腿,竟被林夜硬生生地从时空裂隙中拽了出来!拽回了现在这个时间点!
裂隙在他身后轰然闭合,七彩流光和黑色闪电瞬间湮灭。
而林夜的身体,也在完成这跨越时空的一抓后,如同燃尽的蜡烛,彻底走到了终点。
“咔…嚓…”
最后一声轻微的碎裂声。
林夜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左手紧紧抓着苏璃那失而复得、温软如初的双腿,抵在她被冰封的上半身腰腹断口处。而他自己的身体,从头顶到脚底,彻底化为一尊焦黑、布满龟裂、毫无生命气息的…人形雕像。
永寂霜痕的冰蓝光芒在他化作雕像的瞬间,如同最后的守护,猛地爆发,将苏璃那重新拼合的腰腹断口处,连同被他拽回的双腿,以及嵌入她心口的那颗搏动着的冰封黑金心脏,再次牢牢覆盖、冻结!形成一个完整的、被绝对冰封的茧。
死寂,重新笼罩了废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冰封的茧内,那颗嵌入苏璃心口的、融合了沧溟心源与弑神之血的心脏,突然微弱地、却无比坚定地跳动了一下!
“咚!”
覆盖在苏璃体表的幽蓝坚冰,随着这声心跳,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咔嚓…哗啦…”
坚冰碎裂、剥落!
苏璃那长长的睫毛,如同冻僵的蝶翼,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即,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意识如同沉睡了万载冰河,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极度的虚弱感回归。她首先感受到的,是心口那陌生而强大的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冰寒与灼热交织的奇异暖流,冲刷着她几乎枯竭的生机。
“我…没死?”苏璃的意识一片混沌。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抚向自己的心口。
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空洞,而是一片温热的、覆盖着细腻肌肤的胸膛。肌肤之下,是那颗强劲搏动着的、散发着既熟悉又陌生力量的心脏。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的表面,覆盖着冰冷的幽蓝霜纹,而内部,是奔涌着毁灭黑金光泽的血管网络。
就在这时——
`【滴…检测到宿主意识复苏…】`
一个冰冷的、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生命体征稳定…共生模式…重新连接…】`
苏璃刚松一口气。
紧接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漠然、仿佛由无数星辰运转声合成的宏大电子音,毫无征兆地在她颅内轰然响起,瞬间压过了之前的系统提示:
`【天道碎片接管程序…启动…】`
`【弑神载体”林夜”已进入深度休眠…】`
`【检测到高适配性沧溟容器…开始环境扫描…任务序列加载…】`
双重电子音!一个属于原本的系统,另一个…如同冰冷的天道意志!
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坐起身,冰蓝色的眼眸瞬间被惊骇填满!她环顾四周,寻找林夜的身影。
然后,她看到了。
身旁,那尊保持着守护姿态、却已彻底化为焦黑冰冷雕像的身影。
“林…夜…”破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伸出手,想要触碰那焦黑的面容,指尖却在距离一寸的地方,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伤般,猛地顿住。雕像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某种被强行封印的狂暴。
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刚刚复苏的心脏。那双重冰冷的电子音还在颅内回荡,如同最残酷的嘲讽。
就在这死寂与悲痛交织的时刻——
“沙…”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忽略的声响,从林夜那焦黑雕像的脚边传来。
苏璃含泪低头望去。
只见雕像脚边那覆盖着厚厚骨尘和冰晶的地面,一小片焦黑的土壤微微隆起。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小、却顽强无比的嫩绿,顶开了沉重的骨尘和冰屑,颤巍巍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株幼小的嫩芽,只有两片新叶,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然而,在嫩芽的顶端,并非普通的叶片,而是…半片花瓣!
花瓣的色泽,是极致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幽邃之黑!花瓣的边缘,勾勒着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金纹路!正是林夜体内那带来无尽痛苦的——堕神花!
更令人心神剧震的是,在这半片堕神花的花芯处,一滴如同浓缩星光的、散发着纯净生命气息的晶莹液体,正缓缓滚动、浸润着花瓣。
而在那滴液体折射的微光中,苏璃清晰地看到,花芯深处,竟浮现出一只眼睛的虚影!
那眼睛温婉、悲伤,充满了无尽的思念与急迫,正透过花瓣,死死地凝视着她!正是林夜母亲的眼睛!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意念,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的呼唤,伴随着那滴星核液的气息,直接传入苏璃的灵魂深处:
“孩子…”
“到”创生回廊”来…”
“真正的战争…”
“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