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油渍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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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午饭,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工作服洗了。那一身臭汗,是真不想再穿在身上了。
工服甩进塑料盆,
汗碱白霜“簌簌”崩裂,在盆底堆出微型盐矿。
一股脑丢进洗衣机,倒上小半袋洗衣粉,就等20分钟后拿出来了。
洗个澡吧!花洒“嘶啦”喷出滚烫箭矢,水柱劈开汗盐盔甲。
额角消毒水灼痂遇热刺痒,蜕下浅白死皮顺水流旋进地漏——
像给新船剥落的防锈漆胎衣。镜面蒙雾时,肋骨凸痕随呼吸起伏,如退潮后裸露的船骨残骸。
瘫进床板凹坑,弹簧“吱呀”呻吟如旧船靠岸。
手机屏“嗡”地亮起——船网信号格在“1”与“0”间抽搐,
像垂危病人的心电图。
未婚妻消息挤进对话框:“今天的菜不行。。。紫菜蛋汤泡饭。。。”
文字下方附着照片——
饭粒裹着紫黑絮状物,漂在浑浊汤里,像显微镜下的癌细胞扩散图。
指尖戳开外卖APP,图标在龟裂屏上抖成虚影。
“酸菜鱼加毛血旺”下单键“咔嗒”脆响——支付成功绿标弹出刹那,船体“轰”地剧震!
浪头“砰”地拍上舷窗,震得手机滑落胸口。
订单页在颠簸中定格:“预计11:48送达”
“骑手李师傅已接单”
摩托图标在地图上蹦跳成救生艇,向她的写字楼破浪疾驰。
暴雨砸碎写字楼霓虹,外卖袋在浑黄洪流中忽沉忽浮。
骑手李师傅的摩托图标,在地图APP上漂成冲锋舟。
“哗啦!”
塑料袋突撞上旋转门铜柱,酸菜鱼红汤从裂缝渗出,在浊浪里洇出麻辣航迹。
未婚妻赤脚蹚水捞起——
“抓到啦!”
欢呼声炸响听筒,混着惊雷劈进我耳蜗。
她撕开包装袋“刺啦”声,像撕开海啸的封印。
“唔。。。鱼片嫩死了!”
咀嚼混着雨瀑轰鸣,鼓膜震动传递唇齿碾碎花椒的微型地震波。
“你那边浪大吗?”
问句被酸辣油浸得温软,顺着卫星信号爬来,在我左胸腔煨了盏防风煤油灯。
“平时多注意安全啊!”
她突然嘟囔,筷尖戳着鱼片悬在半空。
声波穿透风暴杂音:“上周新闻。。。货船沉了。。。”
尾音颤成电磁雪花,却在我视网膜映出橙黄救生衣轮廓——
虚影膨胀如防护罩,“嗡”地罩住剧烈摇晃的驾驶台。雷达红圈竟退缩半寸。
“哗——轰!”
百米浪墙拍碎舷窗!
她也要忙工作去了,我躺在床上,床板弹簧“嘎吱”绷直,困意如退潮撤离滩涂。
舷窗漏进的光斑爬上脚踝,凝成块温吞的尸检台标签。
笔记本掀盖“咔嗒”脆响,转轴呻吟似棺盖移缝。
屏幕裂蛛网压着蔚蓝壁纸——
《深海迷航》的冰原早被热浪煮化,像素鱼群翻着白肚,漂在发烫的液晶海里。
电源键“嗡”地唤醒主机,散热器抽泣般嘶鸣。
热风裹着灰絮喷上手腕,汗毛在气流里倒伏成微型防波堤。
CPU温度计飙红:“78℃”
数字在右下角灼烧,像给时间坟场点的长明灯。
鼠标箭头“沙沙”爬过桌面,“我的电脑”图标锈迹斑斑。
双击刹那——
屏幕“唰”地铺满死蓝,错误代码白尸块浮沉:0x0000007B
光标抽搐成十字架,钉在蓝海中央,为溺亡的系统主持海葬。
长按电源键五秒,机身“滋啦”痉挛。风扇“呜咽”渐弱如咽气,蓝屏暗成墨黑棺椁。
再开机“嘀”声尖啸——主板LOGO墓碑般浮出:“Phoenix”
凤凰浴火图糊成烧焦的秃鹫。
硬盘灯“哒哒”频闪,似掘墓镐敲击棺椁。进度条蜗牛般爬行——
“1%。。。3%。。。”
数字卡在“7”纹丝不动,像搁浅的鲸尸。
散热器突“轰”地暴转,热浪“噗”地掀飞键帽“F5”,
塑料块滚进床底,“嗒”声如落葬的陪葬陶俑。
暮色漫进舷窗时,蓝屏反光爬上舱壁。光斑随浪涌晃荡,在锈铁皮烙出“0x0000007B”幽浮墓志铭。
我伸指蘸唾沫抹壁——
代码“7B”被涎水洇开,晕成个歪扭的∞符号。
散热器“嗡”声骤停,死寂吞没舱室。
蓝屏倒映出我的脸——
油汗涔涔的囚徒,困在故障代码的莫比乌斯环里。
舱外突传来汽笛长啸,声浪撞碎蓝屏幻境,“∞”符在壁上坍缩成带咸味的句点。
挂钟秒针啃碎“15:45”刻度,保温杯铝壳“咔嗒”震响。
枸杞红枣在沸水里浮沉,撞着杯壁“嗒…嗒…”闷响,像给刑满倒数的心跳漏。
舷梯陡如通天索道,杯口蒸汽“嘶嘶”割裂咸风。
掌心滚烫透过杯壁,螺纹盖隙溢出的枣香,混着冷库渗来的鱼腥,腌出条冷暖交界的味觉栈道。
驾驶台铁门“嗤”地撕裂——
太阳光金箭刺穿臭氧迷雾,雷达屏绿波“嗡”地涨潮,瞬间吞没门框拓下的光碑。
大副在引水椅转半圈,咖啡渍在控制台拓出加勒比海航线图。
雷达屏绿点炸成麻风疮,越南岬角泼出黑压压一片——
渔船群如溃烂的皮屑,黏在黄昏的血色海面。
大副猛戳屏上光斑:“瞧!铁锈海里养虱子!”
某点突然膨出毛刺,竟是艘油桶剖开的独木舟棺。
望远镜拉近深渊:锈红油桶拦腰斩断,豁口犬牙参差如鲨噬痕。
柴油机“突突”喷黑屁,排气管焊着淋浴管,白烟混着蓝尾气绞成裹尸雾。
老翁赤膊蹲桶底,肋排凸如船骨标本,手拽尼龙绳钓线——
绳尾拴着可乐瓶浮标,在浊浪里漂成微型十字架。
拖网船“嘎吱”碾过桶舟,破渔网挂满塑料尸骸——
绿瓶嵌进网眼如翡翠裹尸布,红桶箍缠死蟹钳似殉葬镯。
桶舟老汉突然扬竿——
钓线“唰”地绷直如绞索,鱼尾“啪嗒”拍打桶沿,鳞光在暮色里炸出冷焰火。
“操!龙趸!”
水头喉结滚动:“够老子三天工资!”
鱼身扭动甩出血珠,溅上雷达屏,在越南领海坐标洇出个带腥的贫富戳。
货轮汽笛“呜——”地恫吓,声浪犁开渔船阵。
桶舟群“突突”四散溃逃,某艘却直冲船艏——
“找死啊!”大副捶窗吼。桶舟擦着球鼻艏掠过,老汉仰头咧嘴笑——
牙龈豁口叼着鱼线,缺牙黑洞深如鱼雷管。
船体“轰”地碾过尾浪,桶舟在漩涡里陀螺打转,像给钢铁巨兽挠痒的虱子梳。
夜色吞没最后光斑时,桶舟亮起萤火虫灯——
矿灯瓶绑竹竿,电线缠出耶稣光晕。
微光缀满墨海,似给铁锈圣经钉的荧光注脚。
大副突然熄了雷达屏:“关灯!看这帮孙子念的什么经!”
驾驶台堕入黑暗,唯剩桶舟渔火明灭,如菩萨洒落的舍利子。
晨光舔亮海平线,望远镜再寻桶舟——
油桶侧壁新焊补丁,铁皮疤叠着铁皮疤,锈痂厚如铠甲。
船头多出个铁皮箱,绿漆刷着歪扭“V”字,像给这口浮棺刻的胜利碑。
老翁正教孙儿补网,孩子指尖缠着胶布,尼龙线穿梭如绣花针,在破洞上绣出带鱼骨的凤凰图腾。
货轮犁过渔场时,桶舟阵“突突”让出航路。
大副突然拍我肩:“瞧见没?这破桶。。。是海用锈焊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