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热带汗渍与上海换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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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4日早上9点,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我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新加坡。站在甲板上,晨风带着咸湿的海腥味拂过脸颊,远处滨海湾金沙酒店的三座塔楼在朝阳中熠熠生辉,顶层的”天空之船”平台像一艘悬浮在空中的诺亚方舟。
我第一次看到了传说中的滨海湾金沙酒店——三栋高楼托着巨大的”天空之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真漂亮啊。。。”我忍不住感叹。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想要记录下这难得的美景。
”漂亮有啥用?”老电卞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掉进海里。他手里拿着万用表,工作服上也是沾满了油渍,”再漂亮也挡不住冷箱插头生锈!”
他带着我来到第26贝冷箱前,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他指着插头说:”看,又“怀孕“了。”我凑近一看,插头确实鼓了个包,还渗出绿色液体。
”这怎么办?”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老电神秘一笑,从工具箱里掏出把小锉刀:”刮宫呗!”他边说边开始刮那些锈迹,动作熟练得像个外科医生。
”小心点!”我往后退了一步。
”怕啥?”老电头也不抬,”我干这行二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前年在鹿特丹,有个插头直接在我面前炸了,火花溅得跟过年放烟花似的……”
话音刚落,插头突然”啪”地冒出一串火花,老电的手猛地一抖,锉刀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咚”地掉进了海里。
我们面面相觑,海面上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这个要赔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老电淡定地擦了擦汗:”没事,就说被海鸥叼走了。”
离开新加坡后,我们直奔马来西亚的巴生港。这里的码头工人效率奇高,检查一次性通过,连冷箱都没让我们插拔。但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问题——这里的热浪简直能把人烤熟!
”这鬼天气,”水手长擦着汗说,”站着不动都能蒸桑拿!我这条内裤已经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三回了。”
检查完绑扎,我浑身是汗,找了个角落坐下。机卡小高递给我一瓶冰可乐,瓶身的水珠”啪嗒啪嗒”往下滴,在滚烫的甲板上瞬间蒸发。
”谢谢,”我接过可乐,”这天气真是。。。”
话没说完,甲板另一头突然传来一声怒吼:”谁把我的扳手拿走了?!”
是二管轮石栋栋。他正蹲在主机旁,脸色涨得通红,手里举着一颗孤零零的螺栓,活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是不是你?”他瞪着我。
”我哪敢动您的扳手啊!”我赶紧摆手,”您那扳手都有编号,我碰一下您不得记我账上?”
他哼了一声,转身就忘机卡小高的裤裆里翻找,嘴里还念叨着:”M14-3号,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其实没丢,搁这闹呢!)
12月5日凌晨1:30,船在长江口锚地抛锚。每次来上海,都得先排队等通知,这次也不例外。
锚链”哗啦啦”地沉入水中,我站在船头,看着漆黑的海面被月光照出一片银色的波纹。远处上海的灯火像散落的星辰,忽明忽暗。
对讲机里传来船长的声音:”锚链5节入水,刹车紧上!”
水手长叼着烟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小子,知道为啥让你来收锚吗?”
”因为我是实习生?需要来学习?”我试探地问。
”屁!”他吐了个烟圈,”因为大副懒,还嫌冷,不想下来,就指望你来替他!昨天晚上喝了半斤酒,现在估计还在被窝里补觉呢。”
抛锚期间,船上传来一个爆炸性消息——船长要换了!
大副和水头在餐厅低声讨论,我假装擦桌子,竖着耳朵偷听。
”马尼拉那次,”大副压低声音,”PSC开了七八个缺陷,船东炸了,说新船都能被开缺陷,肯定是船长的问题!这是船东原话。”
水手长啐了一口:”放屁!那检查官明显是来捞油水的,塞了2000美元才摆平!”
(只道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啊!上船的时候,时间紧急,巴不得我们赶紧买机票。下了船,对于公司来说就无所谓了,宁可让人家住一晚,也不让坐飞机回去,其实价钱差别不是很大。都老船长了,也还是被这样对待……)
”嘘——”大副突然瞥见我,立刻板起脸,”卡带!桌子擦完了吗?你看这桌子,墙角都是灰,好好擦!”
我赶紧低头猛擦,结果用力过猛,把桌上的辣椒酱蹭翻了,老干妈”啪”地流了一地,勾勒出一幅抽象画。大副的脸色顿时比辣椒酱还红。。。看来我又是免不了一顿斥责~
12月6日早上7点,船靠上海港。中午,新船长来了——一个胖乎乎、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
这位爷长得像个发福的弥勒佛,圆滚滚的肚子把制服扣子绷得紧紧的,眼睛眯成两条缝,活像刚偷吃完香油的老鼠。
他拎着行李上船时,我正在甲板整理缆绳。新船长走过来,笑眯眯的,迎面打了个招呼。
”船长好!。”我赶紧站直,手里的缆绳差点滑落。
晚上分餐的时候,特意给新船长多打了些菜,还有红烧肉。希望能得到些许照顾,但很快我就发现,这纯粹是我想多了——他不仅把肉全吃光了,还抱怨说青菜给得太少~
饭后在厨房收拾卫生的时候,新船长吃好了饭,过来洗刷他的碗筷。
水龙头的水哗哗作响,他忽然开口:”听说你是实习三副?上海海事大学毕业的?”
”是的,船长。”我手上的动作没停。
接下来,便是家长里短的对话,也能看出来,新船长也是在没话找话(纯粹是为了打发刷碗筷的时间罢了!)
有的是他从老船长那里交接的信息,得知我是实习三副,毕业于上海海事大学,也是山东这家管理公司安排上来的,每个月轮流在厨房做大台……也有的是跟他现唠出来的:安徽人,98年,下船结婚……
”不错不错,”他拍拍我的肩,”好好干,休假前给你多写几句好评!”
当时我还天真地以为遇到了个好船长,直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才让我彻底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不过那是后话了,现在的我,还得继续跟这些永远擦不完的油污作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