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砚底余烬 第十六章:血祭·唤荒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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隘口蒸腾的硫磺热浪似乎都在赤翎撕心裂肺的哭喊中凝固了片刻。墨沧霄后背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中再次撕裂,剧痛烧灼神经,但他无暇顾及。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道墨绿魔气遁入的熔岩地缝,寒意直透骨髓——那东西绝非死物!它有灵智,它在逃遁!燧枭不仅残害族人,竟将阿砾这样的少年炼成魔傀?这已非简单的背叛,而是彻头彻尾的入魔邪行!
“阿砾……阿砾……”赤翎紧紧抱着昏迷不醒、额上魔纹尚未完全褪去的弟弟,泪水混着血迹模糊了她的视线,纤细的手指一遍遍颤抖地抚摸着那些狰狞的脉络,仿佛要将其按回弟弟体内。悲恸与恐惧几乎将她吞噬,鬓角那刺目的霜白,在摇曳的熔岩红光下,仿佛又悄然向下侵袭了一丝丝,如同死亡的倒计时。
周围残留的尸儡似乎也被阿砾身上魔源被破的瞬间震慑,动作变得僵硬混乱,攻击暂缓,燃烧着绿火的眼瞳茫然四顾,发出低沉的嘶吼。
然而——
“桀桀桀桀……好!好一个情深义重的好姐姐!”一个极度怨毒、扭曲而狂怒的嘶哑狂笑声,如同毒蛇吐信般穿透熔岩壁障,猛地从隘口正上方的巨大熔岩穹顶深处轰然压下!笑声中蕴含的精神冲击令空气中浓郁的硫磺魔秽都为之一滞!
是燧枭!那声音透过某种空间秘术直接灌入众人耳膜,震得墨沧霄头颅嗡嗡作响!赤翎的哭泣也瞬间被强行中断!
紧接着,刺眼的暗红色光芒猛地从熔岩穹顶的裂缝中透射下来!伴随而来的是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新鲜血液被烈焰焚烧蒸发的腥甜焦糊气息!
轰隆!
穹顶正中央,熔岩仿佛被无形巨力挤压出一个直径丈许的巨大旋涡!漩涡中心不再是模糊的投影,而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法阵!法阵由流动的岩浆构成基座,上面却布满了扭曲污秽、如同无数怨灵痛苦挣扎构成的漆黑符号!而在法阵的核心祭坛位置,暗红色的诡异血光冲天而起!
血光的来源,清晰无比地映入墨沧霄和赤翎眼中——赫然是一具赤翎族精英巫卫的残破尸体!他的胸膛被无形的力量贯穿,心脏不翼而飞!全身的精血仿佛被一股霸道绝伦的力量从百窍中强行抽出、点燃!他的身体在高速燃烧,化作维持那血色光柱的燃料!他干瘪如骷髅的脸上凝固着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的表情,死死盯着法阵下方的方向,仿佛在控诉着什么!而在那扭曲的法阵符号上方,一个由纯粹怨念混合着魔秽构成的、模糊的巫卫虚影正无声尖啸着,被死死束缚在阵中!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燧枭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岩浆漩涡深处回荡,充满了对尸儡和阿砾被压制失败的极度不满与狂怒,“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那就让你们这些卑贱的存在,为至高荒魂的降临……献上最后的卑微薪柴吧!”
随着他的狂吼,法阵中央剧烈燃烧的巫卫尸体如同被投进熔炉的焦炭,瞬间化为飞灰!束缚于法阵上方哀嚎的巫卫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形体被彻底碾碎、融入那冲霄的血色光柱中!
血光暴涨!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压过硫磺!整个熔岩隘口都被染上了一层令人心悸的、妖异的暗红!那冲霄的血光仿佛一条贯通地狱的通道,一股来自九幽深渊最深处、充斥着纯粹的混乱、古老、暴戾与毁灭气息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般……被唤醒了一鳞半爪!
“哐啷——!!!”一声仿佛洪荒时代金属摩擦、又似天柱倾折般的巨响撕裂了熔岩地狱的喧嚣!
隘口的半空中,那狂暴燃烧的血色光柱核心位置,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
无尽的暗红粘稠血液如同瀑布般从那空间裂隙中奔涌而出,却没有散落,反而在空中高速旋转、凝聚!粘稠的血浆中,无数扭曲的符文与痛苦哀嚎的怨灵面孔在其中若隐若现!眨眼之间,这些污秽沸腾的暗红血浆凝聚成一柄长达数十丈、边缘流淌着污血与燃烧着不灭黑炎的——巨镰之刃!
镰刃形成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沉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空间涟漪猛地扩散开来!
整个熔岩隘口,所有尚存的尸儡在这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面前,如同蝼蚁般瑟瑟发抖!它们眼眶中燃烧的绿火瞬间熄灭大半,身体仿佛被无形的铁锤重击,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大片大片地瘫软在地,化作真正的枯骨!阿砾在赤翎怀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脸上未消的魔纹闪烁着惊悸的光芒!墨沧霄感觉胸口如被巨石重压,呼吸艰难,肩上旧伤如同钢锯在体内搅动!怀中残砚在荒魂威压与巨镰污血的刺激下,疯狂搏动震颤,冰冷吞噬的欲望与一种遇到天敌般的狂暴凶戾相互交织冲突!砚底“兵”字残纹仿佛要从砚台中脱离出来,变得滚烫灼人!
荒魂巨镰锁定!空间如同凝固的琥珀!粘稠污秽的死意从镰刃尖端弥漫开来,牢牢钉在抱着阿砾的赤翎和护在她身前、几乎无法移动的墨沧霄身上!镰刃未动,仅仅是锁定的气机,就仿佛要将两人的灵魂、连同这片空间一起拖入污血炼狱!
绝望……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瞬间麻痹了墨沧霄的四肢百骸!他甚至能感受到背后赤翎那雪白鬓角散发出的、加速枯萎的死寂寒意!
就在那污血巨镰仿佛积蓄力量达到顶点,即将以毁天灭地之势斩落的前百分之一刹那——
“孽障——!南荒巫道守正辟邪之古训,竟被尔等污血浊污至此?!尔等安敢亵渎祖灵之名,行此逆乱乾坤、召唤太古秽魔之邪法?!”
一声饱含震怒与无匹威严、如同九天惊雷炸响的厉喝,竟比那污血巨镰撕裂空间的声音更加刺穿灵魂!
轰!!!
一道比熔岩赤光更加纯净、更加磅礴、带着万古不变亘古法则之力的——金白色光束!如同从无尽虚空中诞生的破晓第一缕极光!无视下方空间封锁与污血法则的粘稠阻滞,从众人头顶遥远不可及的高空之上,悍然贯下!
它带着一种纯粹到足以净化万邪、量度乾坤的法则嗡鸣,精准无比地击打在那暗红污血凝聚的巨镰中央、最为扭曲的怨灵符文汇聚的节点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如同寒冰投入滚油般的极致湮灭!
嗤——!!!!
刺耳的、几乎能撕裂神魂的湮灭声轰然爆发!足以令污血凝固、魔秽哀嚎!那毁天灭地的污血巨镰,在被那金白光束击中的核心处,如同遇到克星般猛然剧烈震荡!构成镰刃的粘稠污血与怨灵面孔疯狂扭曲、尖叫、融化!竟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般飞速湮灭消散!那刚刚降临的荒魂意志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瞬间被这股至清至正的法则力量狠狠压回空间裂隙之后!整个庞大无匹的镰刃,竟在这光束一击之下,崩塌了大半!
残余的污血带着不甘的尖啸溃散四溅!
光芒稍敛!一个孤绝如万仞险峰的身影,傲然悬浮于高空之上,正处在光芒尚未完全散去的核心!衣衫褴褛依旧,却在那金白法则余辉的衬托下,散发出一种支撑天地的伟岸与沉重!
韩无刃!
他手中紧握着那柄朴实无华、此刻却绽放着无量清光的古木断云尺!尺身靠近握柄处,“无量”二字清晰无比,闪耀着足以震慑万邪、量度法则的光辉!他身上的疲惫比之前更甚,那张枯槁的脸上沟壑愈深,鬓角甚至已隐现些许银丝,仿佛每一次挥动这无量尺,都在消耗着他生命的本源!但他的双眸,却比这地狱最炽热的熔岩更明亮,更坚定!饱含着对下方背叛祖灵、召唤邪魔行为的震怒与深重痛心!
“守……守渊人?!”燧枭的声音透过熔岩漩涡传来,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惊悸与难以置信!仿佛韩无刃的身份被彻底点破,击中了其某种恐惧的核心!
而那道被击退大半、只剩虚影的污血之镰仿佛有灵,在溃散的最后瞬间,凝聚残余力量,发出了一声比之前更加狂躁、更加凄厉、仿佛倾尽万古积怨的咆哮!声音穿透九幽,响彻熔岩地狱:
“白徽明!!!汝误我族——!!!待魔渊倾覆,万民皆祭之际……吾等残魂必啃尽尔之圣骨!!!”
这咆哮声中蕴含的信息,如同无形的混沌巨轮,狠狠碾过墨沧霄的识海!守渊人!白徽明!魔渊!啃尽圣骨?!
炎狱枯骨的“不奉伪天”!韩无刃的警告!离炎部“火种”真相!燧枭的勾结!以及此刻这荒魂吼出的惊天指控——上古圣王白徽明?他竟与这荒魂、与所谓的魔渊有着深重因果?!
无数纷乱的信息碎片如同宇宙的尘埃轰然聚合碰撞!一个令人窒息的可能性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这世界秩序的根基……究竟……是什么?!
熔岩隘口的污血残迹尚未完全消散,荒魂的怨毒嘶吼犹在耳畔回响,高空之上韩无刃无量尺的清辉与燧枭所在的熔岩漩涡剧烈翻滚的秽光形成惨烈的对峙。墨沧霄站在生死的边缘,怀抱昏迷的姐弟,感觉脚下的大地仿佛在荒魂的诅咒声中……无声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