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活着,是种苟且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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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过去,春雪未融,秦止仍每日上山采药、练拳。
    他从未真正学过什么拳法,只是从私塾旧书里抄了一套“养身吐纳法”,照着模仿。一遍遍练,一年间磕断了两颗牙,膝盖上总带着血痕。有人劝他停下,他摇头。
    “身体不能废,哪怕灵废了。”
    他是这么说的,语气很轻,却不容置疑。
    天门镇对他,逐渐生出一种微妙的态度。
    他们曾出钱供他读书、送他测灵,原盼他出人头地,光耀小镇。如今却觉得丢了脸。每次有人提起秦止,语气都带着几分别扭:
    “也不能说他坏,就是太固执。”
    “明明什么都没了,非得天天往山里跑,是求什么?”
    也有年轻人背后笑他,说他是“死鱼撑眼”,脸皮厚,连失败都不肯认命。
    唯独老镇长,偶尔望着山边叹气:“他还活着,不容易。”
    这年四月,山中起雾,一位外乡行商迷路,跌入山涧。是秦止发现的。
    他不顾伤势,将人背回镇上,自己却高烧三日,险些没醒。
    行商感激地送来一口旧木箱,说是酬谢。镇人却冷笑连连:
    “这废物怕不是想借机巴结商人,再去投什么宗门?”
    “狗改不了吃屎,他命都写好了还想爬出去?”
    秦止一句话没回。他抱着木箱回家,在角落放好,从未打开。
    没人知道,他只是想把箱子当桌子用。因为他已经用了三年石头垫书。
    这一年的雨季特别长。
    村外的老桥被冲断,几日没人敢涉水。一天午后,一个抱病的小女孩被水困在河边,哭声凄厉。
    众人犹豫着要不要救人。就在此时,秦止默默脱下外衣,系在腰间,翻身下水。
    他不会游泳,只是踩着水中石头一步步走。河水猛得冲击胸口时,他身体颤了一下,但没退。
    他抱着女孩上岸时浑身发青,嘴唇咬出血痕。有人终于露出一丝诧异表情,有年轻人小声说:
    “他竟然还在拼命活着……”
    但更多人只是冷漠地回一句:“这有用吗?”
    七月,镇中有人病重,请不到郎中。秦止自山中挖来几味药材,自熬自煮,送去一碗药汤。
    病人母亲连连道谢,却被邻人拉住:
    “别喝!那是个灵根不通的废物!他哪懂药理?你想死吗?”
    妇人迟疑中将碗推回,脸上满是惶然。
    秦止看了一眼,只说:“这方子是旧年医馆抄的,效不大,只退热。”
    他说完便走了。汤药洒了一地,混着泥水发出一阵苦味。
    八月,玄青山再次路过镇中传送点。
    那年入门的五位少年,如今已换上了白色弟子服,骑云而行。
    有人回头望了一眼,看到路边那位正在搬柴的秦止,低声笑了笑。
    “他还没死啊?”
    秦止没听见。或许他听见了,也只是弯腰捡起掉落的木柴,继续往前走。
    他的脚被木刺扎破,鞋底湿了。他走得很慢,像是背着全世界。
    九月,他在旧书中自抄一本《食气录》。那是一部从来没被认证过的残篇,说的是“废灵者亦能修心气”。
    他尝试了三日,发烧、头晕、心口发闷。第七日,耳鼻流血,昏倒在山中。
    他醒来时,天上落着雪。
    雪落无声,他眼睛睁着,望着灰白的天空,许久才坐起。
    他没有哭。他从来没哭。
    他只是将书收好,用残破的字迹在空白页写下:
    “……未果。仍继续。”
    那字很小,像被风一吹就会散。但却比天地更坚决。
    年末将至,镇上人纷纷张灯结彩,准备祭祖贺岁。谁家修行子弟有突破,谁家灯火就多挂一盏。
    秦止家自然是暗的。无光、无人,连柴火都没烧。
    除夕那夜,他一个人坐在屋前的小石凳上,听着远处的鞭炮声,身后是一口冷锅,一间破屋。
    他将一根削尖的木签插入火堆,点起微弱火光,照亮面前的一页旧书。
    他一边翻页,一边在心里默念。
    直到火光熄灭,他才喃喃低语:
    “如果活着,是种苟且。
    那我便苟着……直到死。”
    那一刻,风雪停了,星子稀落。他瘦削的背影在夜中像一支未折的草,细,却未断。
    他活着。
    不是为了逆袭,也不是为了谁看得起他。
    只是——他还没死,他不愿死。他想看看,活到尽头,究竟算不算一场完整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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