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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这个月第十一次上门挑衅裴青承时,我被愤怒的他抵在墙上,拳头砸在我耳边:“再让我看见你一次,你就死定了!”
    向来一言九鼎的裴家大公子没能践行这句话。
    因为他第十二次看见我的时候,是在他的梦里。
    1
    这是我这个月第十一次上门挑衅裴青承。
    前十次他对我的幼稚的行为不为所动。
    等我在他办公室隔壁的会客厅呆够了,会在我觉得无聊,准备起身离开之前出现,并用他从小到大没变过的平静眼神送我上电梯。
    但这次,还没等我对秘书姐姐说完开场白,就迎面碰上了表情不虞的裴青承。
    我嘴角给秘书姐姐的笑容还没落下,就被他一把推到墙上。
    “没完了是吧?”
    裴青承应该是刚从会议室出来,脸色黑沉,呼吸不稳,挺阔西装上还带着淡淡的烟味。
    少见他这么大的情绪波动。有意思。
    “这么生气?”
    我无视他拍在我脸侧的拳头,伸手帮他整了整领带。
    手指悄悄划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
    “上个月和政府合作的那个项目,还没落地吧?”
    他皱起了眉。
    你还别说,长得好看的人什么表情都好看。
    “你别来添乱。”
    裴青承又是那句话,又是那副前辈的口吻。
    前辈就前辈吧。
    大我几岁又怎样?
    裴青承眉毛还挺黑的,以前没仔细看过。
    想亲一口,他会不会打死我?
    没等我继续想些更过分的,他伸手拽开我还停在领带结上的手指,后退一步,挥手招来了秘书姐姐。
    毫不留情,相当冷漠。
    “送原公子出去。再订做一个牌子,内容就写”原溪涣与狗不得入内”。”
    他说完,转头摔门进了办公室。
    “砰!”
    我还没从他上一句话回过神,就被巨大的关门声吓了一跳。
    我站直身体,伸手理了理刚刚被弄皱的衣摆。
    不让我来?我偏不。
    2
    回公司的路上,我收到了父亲的消息。
    [这周末回家吗?]
    我摁息了屏幕,黑掉的手机屏上映出了我的脸。
    皱着眉。
    “啧。都怪那个冰块脸。”
    冰块脸好啊,冰块脸长得帅,冰块脸能力强,冰块脸…不喜欢我,也不让我靠近。
    这时,司机老王回过头来问我:
    “原总,后面有辆车,从裴氏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们。”
    我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一片黑色的后车窗。
    “绕路吧,把他们甩掉。”
    这段时间公司正在开发的项目被人使绊子,我不是不知道。父亲留下的几个副总瞒着我什么都不说。
    有些老东西,总把人当傻子。
    下一秒,我就被汽车加速的后坐力甩在座椅靠背上。
    “我草!”
    “他们加速了,这附近没有小路,很难甩掉。”
    老王很忙,这段路上车不少,他一边加速一边躲开路上的车辆。我应了一声,打开手机屏幕准备报警。
    手指刚打开通讯录,还没来得及按下号码,车震动,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轰!”
    下一秒,车身倾翻,车窗碎裂,碎玻璃跟随离心力掉落,砸在我正向下坠落的脸上。
    “完蛋,要破相了。”
    没时间再想其他,我失去意识,在身体砸上另一侧车门之前,把手中紧握着的手机拨号出去。
    3
    裴青承上午在会上被公司元老甩脸,又被原家的小兔崽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上门挑衅,黑漆漆的脸色直到晚上回家都没有好转。
    下班到家,推开门,发现本该在家等他吃饭的父母都不在,家里空无一人。
    “出门遛弯了?”
    裴青承心里有根弦一直在跳,自从他见过原溪涣之后就跳个没完,跳得他烦躁,跳得他想骂人。
    家里不仅没人,更没饭吃。他只好自己翻箱倒柜。
    微波炉正在工作,隔着厨房门发出细微嗡鸣。
    手机传来信息铃声。
    “叮!”
    和微波炉工作结束的提示音重合。
    下一秒,他一整天心不在焉的预警成真。
    [溪涣出事了。]
    微信聊天框上的联系人是妈妈。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出事了?
    受伤了?什么程度?伤到哪了?
    裴青承没管微波炉热好的今天第一顿饭,顺手拎起西装外套,飞奔出门。
    司机还没下班,见他跑过来,脸色比刚刚回家时都要差,不禁吓了一跳,扔掉手里的抹布跑到他身边。
    “裴总,怎么了?”
    裴青承平复了一下呼吸,放弃了自己开车的念头,转身坐上副驾驶,第一次对司机用催促的语气下令。
    “去德信!就现在,要快!!”
    黑色迈巴赫在傍晚的马路上飞奔。
    裴青承坐在副驾驶,身体在安全带后,跟着车身左右转弯晃动,手里捏着一条消息之后安静下来的手机。
    德信是这一片富人区最好的私人医院,原家和裴家的私人医生都出自德信。
    出事了?为什么?谁干的?
    这三个问题在他脑子里来回转,心里那根脆弱的弦被绷到极致,在他焦躁的神智上不断拉扯。
    原溪涣虽然性格不讨喜,但他们两人是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他很渴望有个弟弟,只有小小的原溪涣愿意陪他过家家。
    那时候的原溪涣还很乖,脸上的婴儿肥软软的,声音稚嫩而柔软,总追在他屁股后面喊“哥哥”。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原溪涣的每一个行为都厌恶至极?
    厌恶他玩世不恭,厌恶他不做正事。
    厌恶他周围朋友成群,身边永远都是漂亮的莺莺燕燕。
    厌恶他再也不追在他身后,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弟弟,也厌恶他总出现在他难以启齿的梦里。
    原溪涣,你一定要好好的。
    裴青承一边焦躁,一边不断催促司机,快点儿,再快,快到能追上时间。
    4
    裴青承站在急诊楼下,才想起来给妈妈打个电话。
    他不知道原溪涣在哪,被送进了哪个病房,还是需要做手术,正躺在哪间手术室里。
    “喂,妈?”
    耳边传来几句失真的女声,裴青承觉得自己空荡的胃在这几句话里不断绞紧,绞得他心里都疼。
    什么叫“人没了?”
    他不信。
    他要去和原溪涣好好道个歉,要和原溪涣好好说话,要和他回到以前,要再听他喊“哥哥”。
    人没了?
    裴青承隔着皮肤按住翻滚的胃袋,伸手扶住站在身边的司机。
    转身快跑到花坛边,吐了个天昏地暗。
    什么都没有,除了水,就只剩下胆汁。
    吐完了,他伸手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转身上楼。
    一层…两层…三层…
    电梯上的数字飞速跳动,他觉得太慢,又希望再慢一些。
    电梯升到十七层停下。
    裴青承在房门外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身体的颤抖。
    他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站在病房客厅里的四个人。
    他的爸妈,和原溪涣的爸妈。
    “小橙…”
    妈妈在喊他,喊的还是小名。
    他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不要,别这么喊我。有外人在,不要这么叫我。
    裴青承在青春期的时候,总是这么和妈妈抗议,就是因为妈妈总是在原溪涣在场的时候乱喊,那个人才总是开他的玩笑。
    他想和以前一样,笑着和原家的长辈打招呼,腿却僵在原地,不能继续往前。
    他看见了病床上那个人,身上插满了仪器,心电图跳成稳定的波纹。
    裴青承忽然松了口气。心脏还在跳,只是昏迷了而已。
    人还在就行。
    他觉得自己在一瞬间活过来了,朝四个长辈走去。
    “这不是没事吗?伤到哪了?怎么还昏迷了?”
    裴青承想进去看看,却瞥见原叔叔和周阿姨的脸色。
    “小橙,不是昏迷…”
    妈妈声音颤抖,说出的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下午四点,小欢的车和另一辆车相撞,他送来医院的时候失血过多。”
    “医生一直在抢救,直到半个小时前…”
    “医生说,脑死亡,这辈子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周阿姨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水,新的泪珠又从眼眶掉落。
    好奇怪啊,明明今天是半个月以内最好、最温暖的天气,他却觉得好冷。
    下雨了吗?
    5
    没有发生什么奇迹,原溪涣的情况也没有好转,但裴青承一直没去看他。
    原叔叔和周阿姨相信他还能醒过来,像以前一样。
    他也相信。
    只是那天之后,他每天都做梦,梦到原溪涣蜷坐在他卧室的角落里,朝他扮鬼脸。
    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梦里的人发呆,偶尔还会聊几句。
    他开始越来越期待晚上回家,躺下睡觉的时候。
    “你回来了?”
    原溪涣总是这样问,从第二天梦到他开始就这样问,好像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一样,和他打招呼。
    “不要总是来,要是出不去了怎么办?”
    原溪涣还坐在沙发旁的角落里,仰起头看着他。
    其实他也想站在裴青承所在的地面上,但是没办法,他自那天车祸之后醒来就在这个地方。
    他倒是认得这个房间,裴溪涣住了二十几年的卧室。
    但是这么多天,屁股都没能挪一下,他也很烦恼。
    我的屁股,不会被坐扁了吧。
    我的24k纯金翘臀。
    如果他还有屁股的话,原溪涣想到这里撇了撇嘴角。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算是个什么状态,是灵魂?
    还是什么小说里写的那样,人的执念太深所以滞留人间?
    滞留就算了,为什么会出现在裴青承的卧室?
    但是他也挺乐意的,以前几天才能见到裴青承,还得他送上门去。
    现在天天都能见面,他只要等着就行。
    就是正在做梦的裴青承好像有点傻,远不如他认识的那个聪明,也不如那个精神。
    这个裴青承,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
    有女朋友了?搞对象了?在哪个小妖精床上厮混了?
    天天回家睡觉还有时间厮混?
    时间管理大师啊裴青承。
    原溪涣心里有一个角落酸酸的,像是猝不及防被塞进了一嘴柠檬糖。
    他决定套话。
    “你怎么每天都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原溪涣冲他眨眨眼,明送秋波。
    裴青承身上还穿着睡衣,从床上下来,坐在沙发上,眼睛里情绪复杂而深邃。
    “睡着了才能想起你。”
    才敢想到你。
    低沉的声音在卧室里回荡,原溪涣觉得自己能看到声波被空气推送过来,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天啊,他在做梦吗?
    灵魂也能做梦?
    裴青承也在做梦?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什么?”
    原溪涣没出息地结巴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小欢,还痛不痛?”
    原溪涣的愿望落了空,裴青承不上当,也不再重复什么“想”啊“不想”啊这种肉麻到要死的话。
    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痛不痛”,一连串问题就朝他砸了过来。
    裴青承快憋疯了。
    这么多天,这么多个小时,他能梦到他,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身体还痛不痛?”
    “你怪我吗?”
    “流了很多血吗?”
    “有…有想到我吗?”
    原溪涣好像明白了点儿。
    他看着沙发上精神明显大不如前的人,以前那么帅的一张脸,现在瘦得能看到颧骨。
    又把错揽到自己身上了吗?
    这个人,总是这样。
    小时候他犯错被叫家长,是裴青承站在他身前,把错误都揽下来。
    再大一点,也是他,把那些被他挑衅过的高年级揍一顿送回家。
    直到他们都各自成长,继承家业,也是他,在对他不看好的父母面前,说他会看着他。
    原溪涣在长久的沉默里想了很多事,从小到大的,从他还不会跑,到他站在裴青承面前和他说“我会再来”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
    裴青承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裴青承没能等到他回答,有些失望。
    “是梦啊,我疯了吗?”
    他喃喃自语,自我怀疑。
    是不是因为那句话,所以就算是在梦里,原溪涣也不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
    6
    原溪涣发生事故之后,原家父母和裴青承都在调查事故原因。
    一周后,把嫌疑人锁定在集团其中一个董事身上。
    “他是不是以为,把小欢打倒,让小欢出事,这个公司就是他的了?”
    原叔叔人过五十,气场依旧强大,站在裴青承办公室里发火。
    周阿姨看着裴青承。
    他黑眼圈很重,眼珠里红血丝如同浸了血的蛛网,遍布他的眼球。
    “这件事多亏了小承,但是后续有再多的事,都不能继续麻烦他了。”
    周阿姨制止了原叔叔继续说,盯着裴青承的脸,严厉地叮嘱他。
    “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我们都知道你和小欢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但是你的身体,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明白吗?”
    裴青承转过脸,没再直视长辈的眼睛。
    他很少这么失礼,现在,他是真的有点支撑不住了。
    “知道了。”
    裴青承声音沙哑得惊人。
    总裁办公室的透明玻璃反射出他的脸,憔悴,瘦削,疲惫。
    这一天,他第一次在工作时早退,回家休息。
    但是第二天早晨,他却没能爬起来。
    他被困在了梦里。
    “你还来?”
    原溪涣依旧坐在那个位置,皱着眉看他。
    裴青承索性席地而坐,双手向后,撑着原木地板,脑袋后仰,盯着他。
    “就来,怎么着?”
    原溪涣惊呆了。
    这人还是裴青承?被人夺舍了?脑子有病了?
    天啦噜!裴青承怎么会这个样子说话!
    还没等他致命三连,裴青承拍了拍身边的地板,示意他过来坐。
    原溪涣咬了咬牙。
    “别拍了,我过不去。”
    我的屁股啊!我的24k纯金翘臀!
    裴青承愣怔了一下,有点意外。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你过来呢?”
    一瞬间,裴青承这句话好像开启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原本和裴青承卧室一样的空间里浮现四面高不可见顶的白色墙壁。
    裴青承一字一顿地念出浮现在他正对面墙壁上的几个字。
    “不…说…谎…就…出…不…去…哦…”
    “?”
    “这什么意思!”
    原溪涣瞪大眼睛,满脑袋问号。他现在是真想坐在裴青承身边了。
    这样就能薅着这个人的领子问问他,你刚刚到底干了什么啊!
    真的出不去了啊!
    7
    “怎么了?”
    裴青承坐直了身体,一手撑地,准备站起来。
    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还是要在凭空出现的墙壁上找原因。
    “这里从我进来之后就没有变化!你刚刚到底干了什么?!”
    “墙上写着,你不说谎就出不去啊!”
    “你父母怎么办,公司怎么办,你怎么办!”
    裴青承收回了放在地上的手,挑了挑眉毛。
    “这么关心我?”
    “暗恋我?”
    完了,这人不是裴青承,裴青承脑子坏掉了。
    原溪涣有点绝望。
    大哥,你在说什么啊!
    裴青承有点意外。
    他印象中的原溪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身边美女环绕,帅哥如云,俨然已经是个情场老手。
    两句话把他说得脸红了?
    不对。
    这是脸红吧,不是血吧。
    裴青承站起来,冲他喊了一声。
    “小欢?”
    原溪涣头皮发麻。
    这个小名,从他懂事起家里就没有人再喊过了!
    裴青承,彻底疯了!
    “干什么?!”
    原溪涣想把头埋起来,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落在裴青承下风。
    抬起一张红得滴血的脸,冲他嚷嚷。
    “有病啊!说什么呢!”
    “哦,没事。”
    原溪涣觉得自己的愤怒碰到了情绪黑洞。
    掉进去都听不见个响的。
    正心慌意乱间,裴青承的声音四平八稳地传来。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
    “说句谎话而已。”
    原溪涣顶着满头问号,他不理解。
    “那你倒是说啊?!”
    “但是我不想出去。”
    原溪涣天塌了。
    只有他在着急,裴青承看他是不是像看个笑话?
    原溪涣怒了。
    但是下一句话,却让他还没成形的怒气消散地一干二净。
    “小欢,痛不痛啊…”
    裴青承一直以为,这是他一厢情愿的一个梦而已。
    原溪涣在医院躺了一周,他就梦到了这个人一周。
    每一天,每一天,他在梦里睁开眼,就是身上衣服血迹斑驳的原溪涣,蜷缩在斜对角的角落里。
    这个原溪涣会和他打招呼,但是他不喜欢这样狼狈到让人心疼的原溪涣。
    他从来没回应过他的话,在整夜不停的梦里能做的,只有盯着他的脸发呆。
    但是刚刚这个鲜活的、和曾经的原溪涣别无二致的人,让他明白过来了。
    这也是原溪涣的梦,不止是他的。
    这是真的原溪涣。
    他才不要走。
    不管这个梦是什么样的规则,因为什么而存在。
    他才不走。
    裴青承声音带着颤抖。
    原溪涣心想,我和他置什么气呢?他这个人,这个干净的、从来没变过的人。
    “不痛的,我昏过去了。”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我的脸还好吗?”
    原溪涣痛心疾首。
    “我的脸被碎玻璃划到了吗?毁容了吗?还好看吗?”
    裴青承仔细回想了一下。
    “好好的,伤口都被处理地很仔细。”
    “怕留下疤痕,我们去找最好的祛疤药就好。”
    他声音温柔,不敢说太多。
    他当天晚上赶去的时候,原溪涣的脸被纱布包裹着。
    他不仅是被一侧的碎玻璃划伤那么简单,而是整个人摔落在门上,脸磕上门上碎掉的玻璃窗,留下了贯穿右侧脸颊的伤痕。
    这道伤痕跟着他来到这里,原溪涣不知道。
    但是他还是这样的,在昏暗的卧室里也能闪闪发亮,眼睛里装着世界上最好的珍宝,火彩耀眼,摄人心魄。
    他一直是能够让周围所有人围绕着他,成为所有人主心骨的原溪涣。
    “那就好那就好…”
    原溪涣拍着胸口压惊,天知道他多宝贝自己那张脸。
    要是破相,他真就不活了。
    前提是他还活着。
    但是看样子,这可能性不大。
    “别说这些,聊正事。”
    裴青承很敷衍,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
    “说谎话很简单啊,你就说你喜欢我,爱我,离不开我就行了。”
    原溪涣知道这不可能,对裴青承来说,这才是谎言。
    “不。”
    但是他的话被打断了。
    “?”
    原溪涣努力辨认裴青承此刻不好的心情几分真几分假,究竟是玩笑话还是真心话。
    “这种话不要拿来开玩笑!”
    哦豁。
    还真是容易生气啊,和以前一样。
    “你在这里,我哪都不去。”
    “公司还有爸妈,我爸妈你知道,身体很好的。”
    “至于其他的,都没有你重要。”
    原溪涣呆住了。
    墙没有消失,没有出现门,没有出现通道,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白得无暇,白得刺眼,白得让他心颤。
    所以这是真话。
    裴青承意料之外地坦诚,也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真心。
    是他期待已久的真心。
    “你…”
    原溪涣想哭了。
    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都死了你才说!
    守寡去吧你!
    原溪涣抬起手背抹了把眼睛。
    真可恶,怎么都来这里了还有沙子?
    8
    “小欢,别哭。”
    不哭个鬼啊!
    我就哭!
    这个人也很可恶。
    学生时代是别人家的孩子,长大后是别人家的总裁。
    “优秀三好学生”的奖状不知道拿了多少,一张俊脸不知道勾走了多少女生的心。
    也勾走了他的。
    他偷偷羡慕他,偷偷嫉妒他,也偷偷倾慕他。
    总是被拿来和他作比较,他原溪涣也没有那么差吧!
    他四岁来到原家,父母对他很好,和裴家做邻居也很好。
    就是有一个什么事都比他优秀的裴青承,就很不好。
    总是被优秀的裴青承压一头,很不好。
    总是被希望他更优秀的父母用裴青承打击,也很不好。
    他居然该死地喜欢裴青承,很不好。
    和裴青承越走越远,就更不好了。
    但是他没办法。
    他不想这样,不想永远跟在裴青承身后,不想永远被比较被打击,不想永远什么都做不到裴青承那么好,不想一直做长不大的小孩。
    所以他交很多朋友,身边很多人,不再怕黑,不再哭,不再粘着裴青承。
    只是,他一直喜欢裴青承。
    也一直不敢反驳倾尽全力培养他、对他报以极高期望的父母。
    也一直不够成熟。
    就哭,怎么了?
    我一不成熟的小孩,怎么不能哭了?
    裴青承听着传来的几声抽泣,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欢,对不起。”
    他只能道歉。
    为裴青承喜欢原溪涣这件事道歉,为一直没能说出这句话道歉,为说出来这件事道歉。
    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如果你讨厌我的话。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啊…你又没错。”
    原溪涣嘟囔着,觉得自己够丢脸。
    但是得到这句话,不是直白的告白,也能够抹去一些他对现实的郁闷了。
    “那你别哭。”
    不哭就不哭。
    你原少爷出了门顶天立地,名号响当当。
    “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吗?”
    你不喜欢我,对吗?
    原溪涣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应该去洗把脸。眼泪鼻涕糊一脸的感觉真难受。
    裴青承这种问题,放在以前那个对所有人和事物都一脸高冷不屑的他身上,真是很ooc啊。
    但是他心里却有点高兴。
    “不是。”
    “只是你忘了吗?我死掉了啊…”
    裴青承不喜欢他这么说。
    现在所有人,包括他,都不认为原溪涣躺着医院里的状态是“死了”、“没了”,大家都认为他还会回来,和从前一样。
    只有原溪涣自己,总是把这个字挂在嘴边。
    以前是,现在也是。
    真是让人很不爽啊。
    裴青承暗暗磨牙。
    9
    原溪涣决定试一试。
    如果他只能留在这里,那他就不能耽误裴青承,不能连累他跟着自己被留在这里。
    如果离开这个房间有条件,总有一个人能达成吧?
    “裴青承!”
    裴青承正思索现在原溪涣算是哪种状态。
    难道他躺在医院里的身体里没有灵魂,所以才醒不过来?
    还是原溪涣一直在做梦?
    那他又是怎么来到原溪涣的梦里的?
    梦能变成这样么?
    是谁在主导这个梦?
    墙壁出现后,这里变成了一个和他卧室一模一样的异次元空间。
    太不可思议了。
    “干嘛?”
    “你听好了!”
    裴青承眼睛里噙着笑意,手肘支在盘坐的大腿上,手背抵着下巴,盯着他脑袋上正对自己的发旋。
    “我不喜欢你,不爱你,不羡慕你,更没嫉妒过你。”
    原溪涣声音很平静,对着裴青承说话,眼睛却盯着地板。
    空气安静了。
    原溪涣忍着心里不断炸开的柠檬糖,不断催眠自己。
    只说一次就好,就这一次。
    这么真诚,好像不仅要骗过裴青承,也能骗过自欺欺人的自己。
    “你再说一遍。”
    下一刻,裴青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得可怕。
    原溪涣霍然抬头,正对脸色堪比一场风暴的裴青承。
    “这就是你给我的回应?”
    裴青承强忍着怒气。
    他不是没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也不是没做好原溪涣很讨厌他的准备。
    但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被席卷而来的怒气淹没了,烧得他眼眶发疼,烧得他理智全无。
    凭什么?
    原溪涣认真思考过吗?
    原溪涣喜欢谁?爱着谁?
    他哪里比不过那个人?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原溪涣!”
    原溪涣想往后蹭,奈何自己动不了。
    他第一次觉得做一个哪也去不了、只能呆在裴青承卧室角落的地缚灵不好。
    裴青承的怒气快压不住了。他看到原溪涣抖了一下。
    但是他还是低着头,宁愿低头研究西装裤的纹理,也不愿意听话抬头。
    “行…你真是好样的…”
    裴青承快气昏了,他伸出攥紧的拳头,张开五指掌住了原溪涣的下巴。
    然后低下了头,含住了嘴边的唇。
    原溪涣根本不想抬头。
    他梗着脖子,奈何裴青承手劲太大。
    然后就被亲了个正着。
    原溪涣瞪大了眼睛,脑袋放空地盯着裴青承放大的脸和高挺的鼻梁,不断颤动的睫毛。
    睫毛还挺长。
    自己现在一定是斗鸡眼。
    原溪涣有点悲哀。
    清白都不保了,自己只能想到这个吗?!
    虽然裴青承是挺帅的,他也很喜欢,但是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这个世界真是疯了。
    五分钟后。
    原溪涣感觉自己的嘴巴要被咬破皮了,裴青承还在含吮他的嘴唇,变换角度,变换方式。
    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
    原溪涣,你清醒一点!
    裴青承这个处男。
    接吻都不会。
    原溪涣怒了,伸手按住了裴青承的后颈,牙齿轻咬他的唇。
    “张嘴…”
    原溪涣的声音从相贴的唇缝中溢出来,声音轻而哑。
    裴青承乖乖张开了牙齿,伸出舌和他接吻。
    纯白色的墙壁在未知来源的光线里闪着光,两个人躲在墙角,青涩地接吻。
    安静的空间里只剩水声缠绵。
    良久之后,原溪涣放开了裴青承已经热到发烫的后颈,手按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差不多够了吧?”
    口水拉出的银丝沾在原溪涣的下唇上,给他苍白的唇色添了一抹亮光。
    裴青承眼睛还盯着,咽了咽口水。
    “…”
    前脚嘴硬,后脚打脸。
    原溪涣,你没出息啊!
    裴青承,你也是个没出息的!
    接吻还要人教吗?
    现在这是什么眼神?!
    眼睛都发绿了啊!
    “还亲吗?”
    原溪涣发现了裴青承像叼着肉不放嘴的小狗,故意逗他。
    “不要。”
    哦哟,还挺有骨气。
    “那我也不亲。”
    不亲就不亲。
    心里恶劣的心思大起,却听见身后倚靠着的墙壁发出了不妙的声音。
    原溪涣迅速回头,循着声音在墙壁上逡巡。
    “我草!”
    原溪涣发现墙壁上不显眼的裂纹正在越括越大,不断朝上蔓延。
    “裴青承!!”
    空间开始摇晃,地动山摇般地震动把没反应过来的裴青承晃倒在地。
    裴青承刚刚接吻时单膝跪地,被震动晃倒地上,膝盖磕了一下。
    但他没能来得及再爬起来。
    “轰隆!!”
    四周白色的墙壁在几息之间倾塌,两个人被白色的光芒淹没。
    快跑!!
    原溪涣没能说出口。他再一次失去意识,陷入昏暗。
    裴青承眼睁睁看着原溪涣被白色淹没,伸过手去试图把他拉出来。
    下一刻,他手臂卸力,眼睛无法反抗地闭上,意识上飘,失去清醒。
    10
    “不要!!”
    裴青承从床上惊醒,翻身坐起。
    胸膛剧烈起伏,难以平复惊恐的呼吸。
    “怎么了??”
    裴妈妈正坐在他身旁,手里拿着沾了水的棉签,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坐在一旁动弹不得。
    “梦到什么了?”
    裴妈妈心慌意乱。
    裴青承自那天从公司早退回家之后,就一直沉睡,谁来喊都不醒。
    她已经被原溪涣的意外吓坏了,任裴父怎么说都不同意没有意识的裴青承出这个门。
    一直守在裴青承床边,和保姆轮替,看了他三个日夜。
    现在儿子醒了,是好事。
    但是这个惊恐的状态,她又跟着慌乱起来。
    “小欢…妈我要去医院!!”
    裴青承跌跌撞撞地下床,还没站稳,就冲出房门。
    “你!”
    裴母只好跟上去,边跑边给司机打电话。
    还是同一辆车,同一个司机。
    裴青承和裴母坐在后排。
    裴母担忧地看着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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