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江南的明硕突然重伤倒在皇帝寝殿里，此事一出，把整个京城搅得不得安宁。
    子夜，万物酣睡之时，皇宫内某处却灯火通明。齐朝鸣一脸阴沉沉默不语，环视一圈大殿众人。元星站在齐朝鸣身旁，没感觉到此人视线，却感觉到一股寒意无由而生。不用想，这股寒意肯定是从齐朝鸣身上传来的。
    半晌众人才听齐朝鸣沉声道：“朕养你们提拔你们，准许你们私下养眼线，就是为了让你们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
    众心腹身躯一震，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瞅来瞅去，还是年纪较长的一位心腹率先开口道：“陛下，臣与诸位同僚毕竟能力有限，丞相这次事发突然，此时此刻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啊。”
    “不知道说些什么？”齐朝鸣气笑一声，“从江南到京城不敢说有十万八千里，但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要走上三四天。这三四天里，你们敢说没察觉到一点异动？！”
    “这……”年长的心腹眼神闪躲垂下头，支支吾吾不知说什么，“丞相为人谨慎，若他不想，以臣和诸位同僚的能力，真的查不到什么东西——”
    砰——
    原本放在桌上完好无损的茶盏，此刻被人狠狠摔到地上碎成齑粉。齐朝鸣面红耳赤喘着粗气，一手发颤指尖还残留着些许茶水。显而易见，茶盏是气上头的齐朝鸣扔的。
    “查不到什么东西？”齐朝鸣怫然道，“明硕一人从江南赶回京城，在江南在路上你们说查不到东西，朕理解。可临近京城你们也查不到吗？！养的那些眼线是干什么吃的！”
    最后几句与其说是说出来的，倒不如说是喊出来的。元星甚至生怕齐朝鸣把自己气晕过去，连忙使眼色让候在一旁的小太监收拾地上狼藉，自己则俯身轻声安抚着齐朝鸣。
    “陛下，明大人倒在寝殿时夜色已深，想必进京时也已天黑。大人们的眼线就算知道丞相回京了，也要先去府上禀报给大人们，才能由大人们禀报给陛下。”
    元星顿了顿，声音不禁带些温柔，压低继续道：“陛下您看，大人们到了宫里都将近子时，这还是您下令的情况下。若是您没下令，就算大人们知道这件事了，想把情报禀报给您，最快也要等到明日天亮。”
    “你想说什么。”
    元星慢慢跪在齐朝鸣面前，一手牵着齐朝鸣的手，抬头紧盯齐朝鸣，温声道：“臣想说，陛下与其现在生气，倒不如等明大人醒过来，陛下亲自过问明大人，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时间，大殿沉默，只听众人呼吸声。
    齐朝鸣迟迟不回应，元星不由心中一紧，生怕对方拒绝。直到齐朝鸣缓缓点点头，元星才松口气，起身冲齐朝鸣微微欠身，随后站回原位。
    对面一众心腹看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一个暴君会被一个小小厨子给哄好。一个两个心情复杂，心想自己是不是连个厨子都比不上了。
    还没等心腹大臣们多想，就听扑通一声，刘公公连滚带爬进了大殿，跌到齐朝鸣脚边道：“陛下陛下，明大人醒啦！”
    元星眉心一挑，心中暗道：“这么快？明硕身上的伤可不少啊，血呼啦擦的现在就醒了？”
    然而不等元星心中再问，齐朝鸣便已起身跟着刘公公往太医院方向走去。临走前，齐朝鸣伸手一指，示意元星跟上，至于其他一众心腹大臣，则被扔在这大殿中等着。
    说实话，哪怕到了太医院，进了屋里见到明硕，元星还是不相信明硕能这么快醒。要不然明硕的伤势根本没有那么重，晕倒是因为长时间赶路造成的体力不支。要不然，就是明硕快不行了，靠着最后一点意识强撑着自己醒过来，向齐朝鸣交代什么，而这也是元星最不希望的结果。
    明硕这人，不应该是这种结局。
    步伐焦急，齐朝鸣急匆匆冲进屋里大喝一声：“明硕！”
    “陛，陛下？”明硕眨眨眼，靠在床头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
    齐朝鸣脚步一刹，停在半中央：“你没事了？”
    “臣本来就没什么事，晕倒只是因为……”明硕一手握拳抵在唇边，不轻不重咳了两声，自动掠过话题，“陛下你听臣说，臣这次紧急回来，是想告诉您，江南已经不安全了。”
    “不安全了？”齐朝鸣眉头一皱，“丞相说清楚，是怎么个不安全法。”
    “臣遵陛下旨意，在江南暗中调查指示宋云理之人是谁。”明硕又是咳嗽两声，歇歇气继续道，“陛下走后没几天，臣的人在宋府查到了大量书信。而这些书信密密麻麻地只写了一件事情，以江南之地为主，集兵向京，清君侧、正天下。”
    “清，清君侧？！”刘公公身躯一晃，哎哟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吓得连说话都结结巴巴，“陛下，奴，奴才平日里是爱偷偷摸点小钱进自己肚子里，可奴才干的事也仅此而已，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啊！”
    “闭嘴，真是聒噪。”齐朝鸣低声道，“清君侧清的又不一定是你，你害怕什么。”
    刘公公就着元星搀扶自己的手，哼哼唧唧道：“奴才，奴才只是……”
    “刘公公，若你这样的太监都要因为清君侧而被处理了，那天下恐怕就没有太监能活下来了。”元星一笑，转眼看向明硕，“我想明大人应该没说完，等听明大人讲完，刘公公再害怕也来得及。”
    刘公公觉得元星的话有道理，刚要点点头应声说什么，就听明硕道：“的确有他。”
    这下刘公公也不怕齐朝鸣觉不觉得自己吵，尖着嗓子惊声道：“什，什么？！”
    “我说，书信里计划好要杀的人，有你，不只有你，还有元师傅。”说着，明硕点点元星，又指指自己，“清君侧清君侧，自然要把君主身边的亲信和奸臣都清理干净。刘公公，元师傅，我还有陛下的心腹大臣们，一个都跑不了。往坏了猜，还可能有陛下，只是他们没胆子明说而已。”
    刘公公两眼一闭作势要晕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真完了。咱家愧对先帝，愧对娘娘，愧对总管他老人家。”
    “亲信是你，奸臣姑且算作刘生财和那些心腹，可元星算什么？”齐朝鸣皱紧眉头沉思道，“元星进宫没几个月，参手的朝中政事忽略不计，啊，江南水利勉强算一个，为什么会有他？明硕，你可查出来那些书信，是谁写给宋云理的了吗？”
    “这正是臣要说的。”明硕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折起来的纸，尽力展开放在桌上，“臣连夜搜查宋云理名下所有房产铺子，终于在一处庄子里找到了这个。”
    元星凑上前看去，只见这皱巴巴的纸上潦潦写了几行字，看内容应当也是书信，再看字迹，与从宋府搜出来的书信字迹相同，应当是一人所为。可与其他书信不同的是，这张纸的末尾处，有署名。
    “齐、三。”
    齐朝鸣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念出来，死死攥着那张纸，好似要把它攥成粉末才好。
    “齐三。”元星垂着眼心道，“又是没见过的人名。”
    “元师傅想必是好奇”齐三”是谁吧。”明硕道，“齐三就是睿王齐竹山，睿王在皇子中排行第三，以前常常被人以”齐三”称呼，久而久之也就成了诨名。”
    齐朝鸣冷哼一声：“诨名？朕看是混蛋还差不多。”
    “那，是不是就可以断定睿王要谋反了？”元星道，“以前知道他要谋反，可没有证据证明。那现在有了这张纸，便算板上钉钉了吧。”
    明硕摇摇头：“板上钉钉还不够。因为我找到这张纸后，就暴露了踪迹。我派人安顿好父亲后，就策马返京，一路上也经历了不少事情，直到进了京城才松口气。如果睿王知道我们有了能钉死他要谋反的东西，那他一定会另寻他计。”
    “换句话说，他准备放弃宋云理这枚棋子。”齐朝鸣指尖轻敲桌案，眼眸阴沉不知在想什么，“眼下只能继续按着计划走，直接出击拿下睿王反而会坏事。”
    元星闻声，两眼一转冒出个主意来：“陛下，臣有个好主意。”
    齐朝鸣动作一顿，改敲桌为支头道：“你说。”
    “既然睿王在书信说要在江南集兵，那江南的官员，想必他也打点好了，或者说，收买好了。”元星如是道，“正巧月初宴席陛下要召回一部分江南官员回京，依臣看，不如将所有江南官员召回来，或者只召回江南官员。”
    “小灰鸟这是想瓮中捉鳖？”齐朝鸣一笑，“可照你这么来弄，这个鳖，不是睿王他们，而是朕自己才是。”
    元星略微不满，撇嘴道：“哪有骂自己是王八的，陛下，臣的意思是，在江南做官的人，要不然是受百姓爱戴自先帝时期就在江南做官，这么多年来顺风顺水，陛下不愿换人。要不然就是陛下信得过的人。而他们既然抛下身份抛下陛下投靠睿王，不是睿王拿捏了他们什么把柄，就是睿王许诺了什么。”
    元星道：“陛下为何不表面做宴，实际对他们，问责问心呢？”

    作者闲话：

    元星星：我闻到了暴风雨的味道
    齐齐：那你鼻子很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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