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硕微微一愣，也不再做隐瞒，摇头轻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朕若连旁人在隐瞒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朕早就被杀了八百回。”齐朝鸣冲桌边一点下巴，“坐着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在想该不该告诉父亲。”明硕垂下眼，轻声道，“两月前，我查到点东西。”
    事关明冶山，齐朝鸣瞬间就知道明硕查到的是什么，试探道：“可是，有关你亲生父亲的事？”
    明硕点点头：“陛下您也知晓，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查他和阿娘的下落。两月前有所发现时，我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查。果然，他的失踪，并非意外。而且，我还查到此事跟另一事有所关联。”
    齐朝鸣手里把玩着药膏盒，闻言随口问道：“什么事？”
    “丽妃娘娘真正的死因。”
    啪嗒——
    木盒摔落在地，皇帝神色一变表情阴沉，看着明硕久久未言。
    良久，他才哑声道：“而你自告奋勇向朕请命来江南，就是因为，这件事的线索，也指向江南，对吗。”
    明硕点点头，俯身将药膏盒捡起来，恭敬放在桌上。
    齐朝鸣闭眼深吸几口气，沉声道：“此事尚未有结论，先不要跟老爷子说，待一切真相水落石出，再告诉老爷子也不迟。”
    明硕仍低着头垂着眼，沉默几息，才回道：“臣遵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齐朝鸣和明硕议事到半夜，那边元星回了房便睡下。只是一夜噩梦，也没睡个好觉，一大早起来眼底挂着黑青，整个人无精打采。
    元星心里也怪，自从出京之后，他再也没做过噩梦，夜夜好梦睡得极其舒服。怎么这到江南的第一晚，就睡了个噩梦。
    元星捂嘴打个瞌睡，跟在齐朝鸣身后上了马车。懒懒靠在车壁上，眯着眼准备小憩一会儿。
    “怎么大早上就这么困，昨夜去哪玩了？”
    元星晃晃头，嘟囔道：“陛下您就别打趣臣了，臣昨夜做了一晚上噩梦，怎么睡也睡不好。”
    齐朝鸣支着头，静静看着元星：“看来这江南的风水，不适合你这只小灰鸟。”
    说罢，齐朝鸣撩开车窗一角，向车外看了一眼：“再困也要打起些精神来，宋府就要到了。”
    元星甩甩头，强打着精神靠过去：“陛下，咱今日去宋府，是要想宋云理兴师问罪？”
    “兴师问罪，那是无法之举。”齐朝鸣两指并立搭在元星眉心，微微用力将他往后推了推，“朕既然是世人嘴里的暴君，那自然是要用暴君的法子。”
    元星听着后背一凉，打个寒战，一手在脖间比了比，小声道：“陛下，您不会要把宋云理给……”
    齐朝鸣眨眨眼：“你猜。”
    “我猜？我能猜个毛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元星心中暗道。嘴上啧一声，脸上却挤出个笑容，“陛下，您如此英明威武，聪明绝顶。看臣如此愚笨无知，就告诉臣呗。”
    “你这一番话，可是跟刘公公学的？”
    “自然不是！臣这是内心所感！”元星讨好道，“陛下，您就告诉臣吧。臣回京，啊不，明日就给您做点心吃。怎么样，您是不是非常心动？”
    齐朝鸣听闻轻笑一声，答非所问道：“届时朕让你干什么，你就做什么。别人问你话，你什么都不要说，只当自己是个哑巴，明白了吗。”
    元星应一声，失落地缩回原位，继续靠着闭眼歇息。
    果然圣心难测啊，他都那么拍马屁了，结果这狗暴君鸟都不鸟他。啧啧啧，真不知道古代那些宠臣，是怎么博得皇帝恩宠的。
    元星心里还没吐槽两句，就听车外一声马鸣，车夫下车敲了敲，毕恭毕敬道：“大人，宋府到了。”
    这么快。
    元星率先下了车，站在宋府门前打量一番。
    石狮守朱门，金字木牌匾。府门装修的倒是规规矩矩的，跟寻常有钱人家的府邸模样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内里怎么样。
    府门外有不少小人候着，怕是一早就知道是谁要来。
    果不其然，齐朝鸣刚下马车站稳，就见一人从府内急匆匆走出来，上来就在齐朝鸣面前跪下。此人官服穿戴整齐，样貌端正，岁数看起来要比明硕稍微小些。
    “陛下前来江南，臣有失远迎，臣罪该万死！”宋云理哆哆嗦嗦跪在那，豆大汗珠不断滑下，“臣近些日忙于江南洪灾之事，未及时来迎驾，还望陛下恕罪。”
    “朕此次来江南，本就是秘密而行，宋卿不知道是正常的，也无须这般紧张。”齐朝鸣淡淡道，“但若不是朕秘密前来，还见不到昨日在茶楼的那场大戏。”
    宋云理喉咙微动，头低的更深：“陛下，是臣管教下人不当，让他们仗势欺人，四处惹是生非。陛下，臣——”
    “好了宋卿，这件事，我们进去再议。”齐朝鸣直接打断宋云理，背手走至府门前，“还是说，宋卿宁愿跪在这里，让百姓们议论纷纷，也不愿意进府内坐下来好好交谈。”
    齐朝鸣转过头，嘴角含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又或者说，宋卿这府里有什么东西，是见不得人的。”
    宋云理浑身一颤，急忙起身快步至齐朝鸣身前，弯腰笑道：“怎么会呢，陛下，这边走。”
    很平常的一系列动作，可元星总是在宋云理身上，看出几分谄媚。
    “小师傅，你觉得这宋府里面，会是什么样？”刘公公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元星身边，“是无比奢华，还是规规矩矩？”
    元星又瞧了瞧宋府府门，沉思道：“这府门建的都规规矩矩的，想必内部，也差不多吧。”
    “差不多？”刘公公摇摇头，悄悄指着朱门道，“小师傅你看这门，看起来与寻常人家无异。可这红漆细看起来颜色正，不见修补处那必定是红漆不受风雨侵蚀，必然是上等红漆。据咱家所知，这种红漆价格不菲，涂个牌匾都要这个数，宋云理涂了整个府门，可想而知要多少银子。”
    元星越听越惊讶，刘公公说一句元星看一眼朱门：“这，刘公公你确定不是看错了？”
    刘公公摇摇手，自信道：“咱家这眼睛看什么不好使，独独看颜色是最好使，看得最准的。小师傅，你若不信，咱就往里走，看看这宋府里面，究竟是什么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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