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啊，在哭号。他们笑，他们泣，嘲笑世间万般不堪。
    清醒的疯子却独自在荒芜的人间流荡。
    “听说了吗？又来检查，因为那个疯子不闹了。”“正常了？早这样还用得着整天来人控制他。”“就是，刚开始那段时间整天嘶吼，和个鬼一样。”几个闲人打着牌，聊着窗外的那栋被封起来的旧公寓。
    02栋有个疯子，在哪一间房并没有人真正在乎，众人所知的是每周都会有人定期给他做检查，还有他总是胡言乱语中的那个“走廊尽头的朋友”。
    这真是可笑，一个疯子说的话，都是些骗人的胡话，怎么有人会信呢？
    粉白的磨砂天花板，迎着灰瓷砖反射的光，床放置在客厅里，而卧室和杂物间也变成审讯室和检察室，客厅角落里还有一个书桌，除了这些，没有多余的东西。
    “宋老师，该做检查了。”医护人员推开房门，防护栏上的锁被钥匙打开。疯子缓缓睁开眼睛，明明一双小鹿般琥珀色的眼睛却黯淡无光。
    男人瘦得出奇，只是倚在墙壁上，忽视他杂乱发黄的头发，整个人就像融在粉白的墙壁里，真的如同鬼一般，没有一点人样，不过是个模样俊俏的鬼。
    男人的目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仅有的一扇窗户，并没有在意是谁的声音，灵魂好似跟着光里的灰尘飞离。太阳躲过了一条条铁栏，穿过玻璃，覆在他的倦怠的脸上。
    他的瞳孔是浅棕色的，很漂亮，直面迎着刺眼的光，皮肤透过白色衣衫，隐隐露出骨骼。“先生，你再这样顶着太阳看，真的会瞎掉的。”一个小护士看不下去，悄悄地叮嘱。男人过了几秒，迟缓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遮住了光。他离开墙，躺在手术床上，接受着冰冷的仪器贴在自己的骨骼上，一步步咬蚀他的身体，折磨他的灵魂。
    “宋卿，忘了我。”在梦里，宋卿又听到了这句话。猛地睁眼，依旧是白得出奇的天花板，窗外天色已经入夜，宋卿的眼里布满红血丝，他揉着枯燥的头发，把自己蜷缩在床头上。“求你，回来。”他的眼泪躲进他的毫无血色的唇里，是苦涩的。“别离开我”这几句话重复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宋卿无声的，一遍又一遍地喃喃。
    监控外，几个工作人员窃窃私语，“宋教授他一直都这样吗？”“是的，已经维持三年了。”“他就是宋教授啊？他为什么会这样，是谁离开了他？”“呵，”走廊尽头的朋友”，不用管这么多，他是疯子而已。”
    疯子，就是喜欢说疯话。
    胡言乱语的话，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宋卿掀开被子，挪下床，平躺在瓷砖上，肌肤和骨头紧紧贴在瓷砖上，这种感觉，像极了那晚的秋高气爽。苍白的脸庞上终于浮出一抹微笑，他使劲把自己单薄的身体镶入一块块冰凉的瓷砖地，恨不得让这颗还在无力跳动的心脏直接嵌进去。就这样，宋卿终于睡着了。
    “宋卿，头发又乱了。”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整个梦里，宋卿始终碰不住他！抓不住他的手！够不到他的衣角！摸不到他的一切！
    梦里，在刹那湖边，是那棵雪岭云杉还在跟着风摇曳着，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夜晚。“别去，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别去！——”宋卿在梦里嘶吼，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