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归棋山行,步入烟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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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光微亮,东院庭前已聚满人影。
林逐云束发整衣,身着新换的浅青剑袍,神色沉静,站在庭前等候。虽未彻夜苦修,但昨夜心念归一,反倒精神更胜往日。
不远处,莫玄微与静子并肩而立,气质一冷一静,宛若晨霜拂面。破子与疯子则一前一后走来,破子打着哈欠,疯子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什么。
童真人抱着糖葫芦,踱步而来,边走边道:“归棋山那老头寿宴都不请我,自己个儿闹什么清净。”
静子说道:“家师寿辰在十五,尚有十日。”
她展开纸扇,指向西北方向:“从天道山前往归棋山,需翻越五岭、穿行三谷,途中会经过两座重镇——”观河城”与”谭城”。”
“我们夜间不行路,按每日脚程估算,少说也要七至八日方能抵达。”
童真人咬着糖葫芦,含糊笑道:“走得慢点也好,免得那沈老头说我们不懂寿仪排场。”
莫玄微淡淡接道:“七日尚可从容,若有人设伏,亦有腾挪余地。”
静子轻摇折扇,语气冷静:“此行有剑圣和姐姐双圣同行,江湖上真敢出手的……恐怕也寥寥无几。”
她话音刚落,独孤休听见“观河城”三字,神色一滞,目光望向西北,沉思片刻,未置一词。林逐云见状,心中微动,却未多言。
这时,独孤休忽转身看向裘万川,语声沉稳:
“此番我不在山中,天道盟诸事,便托付与你。”
裘万川拱手:“属下明白。”
独孤休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一敛,语气更加凝重:
“此次赴归棋山贺寿,我不便携带霜饮随行。你须即刻安排人手,昼夜看守,不得有一丝松懈。”
“若有妖人擅入,格杀勿论。”
裘万川神色微凛,应道:“属下亲自坐镇剑庐,必保神兵万无一失。”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开口:“既已整装,便出发。”
当众人抵达天道山门之际,只见山门下早已聚集一众天道盟弟子与长老,皆整肃衣冠,列队肃立。
见独孤休现身,众人齐齐躬身,声如惊雷震谷:
“恭送盟主!”
“恭送阵圣前辈!恭送童前辈!恭送归棋山贵客!”
林逐云立于队中,听着那排山倒海的声音,心中一震。之前他还只是外斋弟子,如今却与阵圣、剑圣同行,被万众目送而出。
至山门前,独孤休忽而止步,回首望向天道山。
那目光不急不缓,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只是习惯性地多看一眼。
他淡淡地道了一句:“我不在这几日,山中一切,劳你了。”
声音不大,却被裘万川听得分明,郑重点头:“属下明白。”
独孤休不再多言,转身跨出山门,衣袂微动,风声正起。
林逐云望着他背影,忽觉那一瞬,竟比任何剑势更有压迫。
众人默然随行,朝着归棋山方向缓步而去。
众人自天道山脚出发,路途尚算平顺。
童真人走在最后,手里晃着半串糖葫芦,一边嚼一边自言自语:“早知这么多路,我就让小裘那小子多派几匹马来……走得我腿都不想要了。”
静子走在中段,依旧持扇而行,不快不慢。破子背着个包袱走得沉稳,疯子则东张西望,似乎对沿途的一草一木都颇有兴趣,一会儿跟蝴蝶比舞,一会儿又跑去山石上画圈。
林逐云则时而沉思,时而望山,而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落在队伍中那道素影之上——莫玄微。她走得极静,偶尔回望,与他短暂对视,却从未多言。
而这一切,静子自然看在眼里。
她手中纸扇轻摇,眼角余光扫过二人,面色未变,步伐未乱,只是轻轻收了下扇,像是在压住一口不知从哪升起的笑意。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打趣,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纸扇合上那一瞬,风吹过衣袂,她忽地低声自语一句:“棋落未明,便不先言。”
随后扇子轻摇,神色如常,步履未改,继续行于山路之间。
午后时分,众人于山腰一处平地歇脚。
童真人最先找了块树根盘坐下来,扇子一撑,糖葫芦往嘴里一塞,含糊道:“这趟路比我想象的还长……唉,老了。”
疯子则蹲在溪边拿着几块小石子抛来抛去,嘴里念念叨叨:“三子落中宫……对方不接,就是伏杀。”
破子盘膝坐于石旁闭目养神。静子独自站在松树下,手中纸扇不展,只轻轻敲着掌心,像是在默背什么口诀。偶尔她侧头望一眼众人,却始终未出声。
不远处,几名天道盟弟子正与独孤休低声交谈,核对前路地形与夜间落脚之所。
林逐云静坐岩石,阳光洒落。他心中念着剑诀,只思一事:如何让《天光剑诀》的锋芒,与《傲骨诀》的刚骨,汇为一剑,忽听衣袂轻响。
莫玄微走来,递给他一包小巧素布药囊,语气平静道:
“你若觉得体内真气尚未平稳,此药可助调息。”
她稍顿了顿,补上一句:“是柳伯伯当时给我的,说若途中遇有不适可自行服用。”
说到这儿,她目光微敛,声音依旧清淡:
“我用不上,便给你吧。”
林逐云怔了怔,接过药囊,掌心微热,似还能嗅到几分熟悉的药香,顿觉喉间微紧。
“多谢……莫姑娘。”
莫玄微只是轻轻摇头:“不必谢我。若你真出了事,也很麻烦。”
语气仍是那般淡然,却不像是冷漠,倒更像一种独特的关心方式。
林逐云低笑一声:“姑娘的好意……我明白了。”
她未再多言,转身离开,步伐仍是那般稳而轻。他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手中紧了紧药囊,默默收进怀中,靠近心口的位置。
独孤休站在高处望了一眼天边云色,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
“前面不远有一处小村,赶过去看看,若运气好,今晚可借宿一宵。”
话音一落,众人皆起身整装。
童真人拍了拍后腰,咂嘴道:“借宿最好,老脚也歇一歇。可别又睡林子,蚊虫多得很。”
疯子晃着头笑:“村里有柴火,有狗叫,还有人怕……比林子热闹。”
静子收起扇子,没有多话,只点头跟上。
破子将包袱重新背稳,站到队伍后方。
林逐云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他们歇脚的那片林地,未说话,便也快步跟上。
莫玄微已走在队伍最前,脚步平稳,不紧不慢。
众人重新启程,步入山道尽头的微光中,脚下尘土渐起,暮色拉长了他们的身影,也拉近了归棋山的方向。
前方的村庄已在山腰尽处,屋顶隐现,炊烟未散。
而山风依旧,吹动众人衣袂,在这个将夜未夜的时辰,静静裹住了一行人即将落脚的旅途疲意。
傍晚时分,天色微沉,众人转入一条土径,前方炊烟缭绕,数十户瓦舍错落有致,一座不大的村庄静卧山脚之间。
村口立着一座斑驳的木牌,上头写着三个字:“黄茅村”。
童真人眯着眼看了两眼,咬着糖葫芦笑道:“这名字倒是亲切,一听就有土味。”
村口几名孩童正围着土狗嬉闹,远远看见陌生人到来,顿时停了脚步,怯生生地躲到墙后,偷偷张望。
疯子忽地蹲下身,朝那几名孩子挥了挥手,语气飘飘:“别怕,哥哥不咬人。”
话音刚落,那几名孩子便像被吓了一跳似的,扭头就跑,脚步踉跄,连狗都跟着汪了两声。
破子这才从后头走来,瞥了疯子一眼,声音闷闷道:“你能不能别总笑着说怪话,把人家小孩吓哭了怎么办。”
疯子挠了挠头,咧嘴笑着说:“我没笑得多,只是……他们太紧张。”
破子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他的脑门:“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信么?”
疯子“嘿嘿”两声,站起身不再理会,自顾自往村里走去。
林逐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觉这对师兄弟性子虽差,却配合得意外自然。
莫玄微与独孤休并肩在前,行至村中主道,见一间老宅门前灯火通明,堂屋内隐见炉火,有几名村民正围灶煮食。
独孤休未出声,只微一点头,示意一名随行弟子上前通禀。
那弟子上前几步,拱手说道:“诸位乡亲,抱歉打扰。我等路过此地,天色将晚,想借宿一夜,不知可否通融?”
村民们一时停下动作,面面相觑。片刻后,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汉子放下手中木盆,走了出来。
“你们从哪儿来?”那人问话虽直,语气不算敌意。
弟子如实回道:“自天道山而来。”
听见“天道山”三个字,几个村民神色微变,那老汉看了一眼独孤休,又扫过莫玄微与众人,面色凝重,抱拳行了一礼。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天道盟的侠名这几年早就传遍了四乡八村……前阵子我们村还真遇上劫匪,就是你们的人出手,才得脱身。村里人一直念着恩情,只是没机会当面致谢。”
童真人闻言笑道:“谢不谢的就不必了。今日你这锅里若有热汤,明日路上我们就多几分力气。”
村民闻言露出一丝微笑,又吩咐家人去添柴、开屋、准备热水。
静子走过林逐云身旁,低声一笑,道:”不愧是独孤前辈,连这深山村民都铭记他恩。”
林逐云点点头,未言语,只觉这一路风尘之后,能有热饭热水,便已是难得。
不多时,众人被安顿入住村后空出的几间旧屋,虽不宽敞,但打扫干净,屋外还有一排柴房与水井。
炊烟渐浓,夜色也悄然落下。
夜色温软,柴火微光中,一行人各自沉入梦乡,仿佛这纷乱江湖,从未打扰此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