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傲骨初成,影煞夜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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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盟外斋——位于后山侧院,松林环绕,幽静寂然,乃天道盟接待贵客与试修之人所居。
外斋由沈执明打理,为人沉稳寡言,素以谨慎著称。童真人虽为剑圣座上宾,亦暂居于此。
不知不觉,林逐云已在外斋度过整整一个月。天道盟弟子每日操练如常,而他虽也是弟子,却始终未被授以《天光剑诀》,学到的,不过是些最基础的剑招。外人不知缘由,唯有少数人和童真人心知,这正是盟主考验他的性子,是否沉得住气。
林逐云虽未抱怨半句,心中却早已明了其中深意。既不言授,他便不求问。每日清晨,林逐云便随一众新入门弟子一道,被沈执明安排在后山练功。沈执明性情严谨,从不因人设例,剑式、步法、内息,每一环节皆要求极细。
练功结束后,弟子们并未得闲,而是被分派去干些粗活:挑水、劈柴、扫地、搬石……林逐云也不例外,与众人一同劳作,从不声张。
这一日复一日的修炼与杂务,不显眼、不出彩,却最能磨人心志。他虽沉默寡言,却从不懈怠,夜深时又默默修炼《傲骨诀》。
那一夜,林逐云独坐于后山石崖之上,衣袂随风轻动,四下寂寥无声,唯有他体内真气缓缓流转之音,若有若无。
《傲骨诀》第一层他早已炼成,真气内凝如霜,剑意初显。但第二层却如一道横亘心头的关隘,明明只差一步,却迟迟无法跨过。
他盘膝入定,意守丹田,体内真气如寒流般缓缓运转。他尝试引动更深一层的气脉激荡,可每当气机欲起,便如撞壁,散而不凝。无数个夜晚,他都在这无声的山崖之上,一次次冲击那道瓶颈。
他眉心渗出冷汗,咬牙低声自语:“为何……为何还是不行?”
已不是第一次失败了。这一段日子,每一个深夜他都在苦修,白日干杂事、演剑式,夜里便独自来此冲关。他不愿止步于此。这一次,他倾尽心神,只为那一步之遥。
真气再次翻涌,带着一股的狠意直冲胸脉……却仍如前数次一般反噬。林逐云胸口一闷,猛地喷出一口血,面色泛白。
“别急。”
一声低沉却清朗的声音,忽自夜风中响起。
猛然抬头,他见一袭白衣静立月下,白发微扬,眉目如寒星——正是天道盟主,剑圣独孤休。
“心乱,气浮,自伤其脉。”独孤休淡声道,手掌抬起轻按虚空。
一缕无形剑意随之落下,柔中藏刚,悄然引导林逐云体内紊乱的真气归于正轨。
林逐云只觉体内一震,那些原本狂乱反噬的气息竟在那剑意下自如顺转,如水归江、如云归山,渐渐沉入心海。内息归于丹田的那一刻,他只觉体内一空,旋即又仿佛注入浩瀚江潮。
一股前所未有的劲力自丹田涌现,既森寒又沉稳,如山压骨脉。他几乎能听见自身血脉中真气奔涌的声音,真气如潮,所至之处,仿佛将他全身骨血洗涤重铸。
这一刻,他明白——自己,真正踏入了《傲骨诀》的第二层。
那一刻,他只觉天地为之一阖,真气自心而动,与他意念浑然一体。
林逐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连周遭的寒气都为之一静。
他缓缓睁眼,眸光沉静如铁,却比以往更深一分。
“弟子林逐云,谢盟主点拨。”
独孤休静静地看着林逐云,良久才开口,声音低沉如风中落雪:
“我能帮你的,也只有到这里。”
他转身,背影被月光拉得修长冷峻。
“傲骨诀之路艰险万分,能不能走下去,全凭你自己,明日辰时,到大殿来找我。”
隔日辰时,林逐云如约抵达天道盟议事大殿。
殿门大开,映出一排肃立人影。殿中已有数人等候,六院三堂首座分列两侧,副盟主裘万川负手而立,神情凝重。童真人难得收起顽笑,静坐一旁,只在手中轻摇纸扇,目光落在林逐云身上,一闪即逝。
殿中最前方,剑圣独孤休负手而立。他没有回头,只淡淡开口:
“白川村,十日内五名孩童无故失踪,皆在夜半,无声无息。”
“传闻血影门十煞之一的封无魉,专以童男童女为炉鼎,修炼邪功《魉命血咒》。”
殿中气氛霎时一紧,几名长老互视一眼,却无人出声。
独孤休道:“此事若属实,不容拖延。沈执明。”
沈执明上前一步,抱拳:“弟子在。”
“你率外斋弟子十人即刻下山调查。”他语气一顿,目光转向林逐云,“林逐云随行,此行亦是你的试炼。”
林逐云躬身应命:“弟子领命。”
童真人这才笑了声:“才刚破第二层就派你下山办事了。小逐云,查事也好,练胆也罢,可别玩过了头。”
裘万川却道:“此事非小,若真涉血影门,不得大意。”
剑圣点头,声音沉稳:“查明真相,若涉邪道,可自行定夺,若势不敌……立即撤回。”
沈执明拱手道:“属下即刻整队,辰末之前出发。”
剑圣微点头:“诸事小心。”
沈执明转身,目光一扫林逐云与几名外斋弟子,低声道:“随我来。”
童真人也不知何时站起,嘴角咬着一串未吃完的糖串,拍了拍林逐云肩膀:“路上小心。血影门那帮人,可比山野毒蛇还阴。”
林逐云点头,抱拳行礼:“童前辈保重。”
未过一刻钟,沈执明已整顿好人马,领着一行十余人自后山小道下山,直奔白川村方向。弟子们个个神色肃然,衣袂猎猎,在山道间疾行,未有一人出声闲谈。
日近午时,一行人终于抵达白川村。
这个季节正是草木繁盛、农人耕作的时分,按理应村头牛鸣犬吠、孩童追逐。然而映入众人眼中的,却是一片死寂。
整座村庄却仿佛失去了呼吸。每一户人家都紧闭门窗,院墙之内不见人影,连鸡犬之声都无,唯有风吹草动,似从空宅中爬出的一缕缕寒气。
一名随行弟子皱眉低声道:“我半年前随师兄来过白川村,当时这里热闹得很,街上酒肆一应俱全,村里人也和气……如今这般,简直像是换了个地方。”
又一人环顾四周,面色凝重:“像是……全村人都不敢出门。”
众人行至一条岔路口时,忽见远处一名村民挑着水桶快步走过。那人衣衫简陋,神情慌张,似是想绕路避开。
“那边的!”沈执明沉声开口,语气不怒自威。
村民脚步一顿,手中水桶微颤,几滴水溅落在地。他慢慢转身,低着头,不敢直视众人:“几位大人,小人……小人只是来打水的,真不知什么事。”
林逐云上前一步,语气缓和些许:“我们是天道盟弟子,奉命查这村中孩童失踪之事。你不必惧怕,只需说实话。”
村民犹豫片刻,见众人面容肃正,四下无人,才压低声音:“实不相瞒,大人……这事我们也怕得很。前些天连着丢了五个娃,谁还敢出门?现在全村都不敢让孩子离开视线半步。”
沈执明问:“你们可有猜测,下一个最有可能出事的孩子,是谁?”
村民下意识往村西望了一眼,低声道:“恐是王二家的孩子。她爹娘常去镇上做工,家里就她一人……前日还听说有人夜里瞧见她门口站了个影子,像是……像是人,又不像是人。”
沈执明目光一凛,道:“带我们过去。”
男子吓得连忙点头,引着众人朝村西而去。
众人来到村西尽头,来到王二家的屋子,木门半掩,院内无人。推门而望,只见一名七八岁的女童独坐堂屋之中,正蹲在地上,嘴里咿咿呀呀地念着不成调的儿歌。
林逐云上前两步,走至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
小女孩抬起头来,脸蛋脏兮兮的,眼神却清澈有神。她歪着头看了他一眼,并不害怕,反而天真地问:“你们是来找我娘的吗?”
林逐云轻声一笑:“不是。我是来看看你。”
他走入屋内,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声音温和:“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荷。”女孩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林逐云点点头,目光悄然扫过屋内。房间干净整洁,桌上有冷饭菜,似是中午刚热过,却无人动筷。
“你一个人在家吗?”
“嗯,爹娘去镇上啦。”她低头摆弄石子,“他们说晚上回来,可是昨天也没回来。”
林逐云语气温和而坚定:“别怕,哥哥今晚就在这里陪你。”
小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依赖,轻轻点头:“真的呀?那我就不怕了。”
沈执明沉声道:“今夜就埋伏在此。此地偏僻,小荷独居,是他最可能下手的地方。”
他目光扫过众人:“林逐云,你守在屋内,其余弟子分四处埋伏,一旦有异动,听我号令出手。”
众人默然点头,各自就位。
夜色渐浓,风声低沉。林逐云坐在屋内,目光望向门外,手握剑柄不语。
子时,夜色如墨,四周寂静如死。
一道黑影自林中浮现,身形瘦削,步伐诡异,仿佛影子扭曲着前行。他脸色苍白如纸,双目赤红,唇角挂着诡笑,一步步向小荷家逼近。
此人,正是血影门“血影十煞”之一——封无魉,江湖号“夺命煞”。
传言他修炼邪功《魉命血咒》,专以童男童女为炉鼎,汲魂炼血,凡其过处,十里村庄无一孩童幸免。
林逐云率先推门而出,剑已出鞘,直指前方:“封无魉,今日你走不了。”
几乎同一瞬,沈执明一声低喝,众弟子自四方跃出,将封无魉团团围住。
封无魉站定,目光扫视众人,嘴角勾起阴冷笑意:“天道盟就派你们几个小丑来捉我?真当老子这些年白活了?”
封无魉话音未落,便骤然挥袖,一道漆黑血气破空而出,如毒蛇吐信,直扑林逐云面门。
林逐云脚下一滑,身形拔起,剑光如月,横空一斩,将那股血气逼退半步。
四名弟子分从四方攻入,剑光交织,阵势严密,一时之间将封无魉困在庭中。可封无魉身法如鬼如魉,诡异莫测,每一次闪避都带起一道残影,难以捕捉。
“哼,就凭你们?”封无魉怪笑一声,身形一旋,浓烈血雾骤然炸开,笼罩众人双目,一名弟子未及躲避,已被他一掌震飞,吐血倒地。沈执明踏前一步,剑光骤起,直逼封无魉面门。对方袖中血气翻涌,挡开剑锋。
“《天光剑诀》?可惜还不够火候”封无魉面色一沉,身影忽隐忽现,鬼魅般从剑影中脱出,直奔林逐云。
林逐云迎面而上,手中不过一柄寻常长剑,他虽未得《天光剑诀》传授,仅学得天道盟的基础剑法,却将每一招都练得扎实沉稳,配合《傲骨诀》内劲,剑势虽简,却自有一股凌厉直逼的劲道。
封无魉身形一偏,袖风卷动,轻笑间便卸去剑势。
“连剑法都不会的小子,也敢逞强?你这是找死。”
话音未落,他一掌拍来,森寒血气裹着掌劲扑面而至,林逐云身子猛震,强运《傲骨诀》硬接此招,脚下连退七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他胸中气血翻腾,嘴角溢出血丝,却依旧挺剑而立,眼神如铁。
他一剑直刺封无魉左肋,招式朴实无华,毫无花巧。
封无魉冷笑一声,袖影如鬼影翻飞,轻而易举地化去这剑,反手一掌带着血气劈来:“就你这等连剑都不会的小子,也敢争强?给我滚!”
林逐云咬牙不退,脚下强行卸力,体内《傲骨诀》强行一震,硬接那掌劲,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退数丈,双足在地上划出两道深痕,才堪堪稳住。
他擦去嘴角血迹,重新握剑,眼神愈发坚定。
这一战,正是林逐云踏入江湖生死搏杀的第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