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下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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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那人还在肚子里头,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就给我订了亲,万一他长得很丑,丑到徒弟我吃不下软饭该怎么办?”
    “胡说八道,你这个臭小子屁股一撅为师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怎么会不喜欢?”
    江城子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道,“再说了,就你这挫样,有软饭吃就不错了,你不感恩戴德天天烧高香,居然还想挑三拣四?”
    楚旗撇撇嘴,想起老头子曾经藏在床底下的美女杂志,那审美……真是让他不敢苟同啊!
    “行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嘴撅得都能挂油壶!为师就这么让你信不过?放心吧,我早就算过了,那娃娃天生灵体,却不是寻常的极阳极阴体质,反而乾坤调和,阴阳平衡。那种情况,通常只有一个性别,不会有错的。”
    楚旗翻了个白眼,可是,他对女人不感兴趣啊!
    楚旗十几岁跟在村里那群同龄人后面玩的时候,半大的少年都喜欢聚在一起聊异性。
    哪个姑娘脸蛋最嫩最漂亮,哪个手最纤细最白,还有哪个发育的最好,看上去就屁股大能生儿子,甚至常常因为投选村花意见不合而争得脸红脖子粗。
    但楚旗从来没有这种烦恼,他对那些含羞带怯偷看自己的小姑娘一点感觉都没有,反而是后来偷偷攒钱买了第一部手机以后,才知道原来性取向也可以是另一种选择。
    不过,楚旗最终还是没有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老头子再怎么不靠谱,终究也是一份心意,更何况,楚旗对老头子的六爻之术还是十分信服的。
    当年窝囊沟小地震,村长家准备另盖新房时请老头子算卦,江城子不仅明明白白地把整座大山的地理运势推演出来,连村长二大爷、二大爷的二大爷的坟都算了出来,丝毫不差。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若不是翻起族谱来,连猫狗儿村的村民都不大记得,江城子却能算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他平日里一身破道袍疯疯癫癫十分不上道的样子,兴许楚旗真能相信他师父曾经是一方闻名天下的大天师。
    作为从来没有过恋爱经验的小处男,楚旗对爱情这个美好的词汇,还是十分抱有憧憬的,万一,这就是天定的良缘呢?
    要是他实在不喜欢,或者对方没看上自己,也可以再退嘛!
    “小旗回来了?几个月不见,看着又壮实了不少,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了!”
    “可不是,人越来越精神了!江头子这根老葱整天抱着酒瓶子不着调,倒是把你这根小葱养的白白嫩嫩的!”
    “秋婶,王姨。”楚旗礼貌地和对方打招呼。
    猫狗儿村虽然村子闭塞,条件落后,但村民们靠山吃山,性格也和大山一样淳朴老实,楚旗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这么久,早已习惯邻居大妈们豪迈的热情。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呢?红澄澄的,看着真喜庆。”
    “好像是什么推荐信?”
    秋婶不识字,王姨的丈夫却是村里唯一一个上过高中的汉子,勉强能辨认些,“京师大学,小旗你考上京师大学了!”
    “是啊。”楚旗有些腼腆地道。
    老头子一向是十分反对他读书的,“哼,整天读读读,脑子都读傻了。”
    “不就是几个买菜的算术题吗,有什么好算的?你算清楚了,人家也不会多给你便宜两块啊!有这个功夫,不如多扎几个马步,背几本经书,练好基本功!”
    每次他偷偷看书躲避练习,都会被江城子捉住一顿教训,还好他身残志坚,这才能拿到各大高校递来的橄榄枝。
    可惜,没钱交学费,有录取通知书也是白搭。
    没想到这一次,老头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居然给了他一封据说是可以免学费的推荐信,让他到京师大学读书。
    “虽然你小子有眼无珠,总是把该花在修炼上的时间浪费到别处,但这个世界上像你师父我这样超然物外的聪明人还是太少了,多的是看重名利钱财,追求物质的蠢货!”
    “这样也好,你已经够穷了,要是连一张文凭都没有,恐怕我那老亲家,很难同意把人嫁给你啊,你还是下山去,好好研究你的买菜题吧!要是讨不到媳妇,就不用上来看我了!”
    楚旗虽然很不认同老头子的话,但对于接下来能够上学好好放松一下的生活,还是很期待的。
    要知道老头子平时嘻嘻哈哈,真训练起来,那是一刻都不松懈。
    半夜里起来背经书是常事,什么大冬天在瀑布里扎马步,夏天最热的午后两点单脚脚尖立在三米多的竹竿上不准晃动分毫,凡是小说里见过的招式,多奇葩楚旗都领教过。
    相比较之下,读书多舒服啊!
    坐在教室里吹吹空调,写写卷子,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得到所有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他不喜欢读书才怪呢!
    “上大学好,上大学好啊!等小旗从学校里出来,就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了,还是一本!那可是京师大啊,听说是全国排名前几的学校呢!要是小旗将来再考个公务员,那就是铁饭碗,不愁以后娶不到媳妇儿了!”
    “要我说,就我们小旗这个长相,这个本事,就是现在也不愁娶不到媳妇儿,村子里的那些小姑娘啊平日里可没少偷看你!就是不知道小旗开窍没,有没有中意的小姑娘啊!”
    面对两位调笑,楚旗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没有告诉她们自己的性向。
    窝囊山封闭,村民们的思想还没有到达那个地步,但人心肠是不坏的。
    楚旗并没有想要改变别人的想法,有时候适合你的生存方式,不一定适合别人,自以为分享个人观点,其实很容易给别人造成困扰,人和人的思想是一条天堑。
    不过,楚旗偷偷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婚书,想起老头子对他未来另一半天花乱坠的吹捧,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一股期待与冲动,悄悄红了耳尖。
    “呦!小旗脸红了!难道被大婶儿说中了?”
    “哈哈哈,还真是!小旗喜欢的人是谁啊?婶子熟不?要不要婶子去给你说媒啊?”
    “你瞎说什么!我们小旗从小就是个心里有数的,哪里用的到你这老娘们儿?人自己家里有长辈呢!”
    “江头子靠什么谱?邋邋遢遢的万一把小姑娘吓跑了,小旗上哪哭去!”
    “要我说啊,还得是靠我和我家那口子,上回那谁娶媳妇,还是我牵的线呢!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了,小旗马上要上大学去咯,以后可得离心上人远远儿的了,不如你告诉婶子,喜欢村子里哪个丫头,我好帮你照顾照顾,免得人家不晓得你的心意,将来嫁人喽!”
    ……
    楚旗陪两位长辈唠了快两个小时的嗑,从感情问题一路聊到人生规划,兴趣爱好,就差连裤衩子的颜色都被扒个干净,终于满足了她们的好奇心。两人手挽着手,一脸餍足地去聊村里其他年轻一辈的八卦了。
    长长输了口气,楚旗松松筋骨,暗自叹道:其实长辈不可怕,爱八卦的长辈才可怕啊!秋婶和王姨那么平易近人,整天笑眯眯地看着你,真是不容易拒绝啊。
    难怪现在好多年轻人过年都不愿意回老家,七大姑八大姨一大家子人围着你各种问工作,问年薪,问对象,问感情,那场面,真是群魔乱舞,比他四处除妖驱鬼都可怕!
    楚旗光是想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赶紧收了思绪,回屋整理东西去了。
    因为离开学的日子很近,楚旗又一直认为老头子抠门,不赞成他上大学念书,什么准备都没有,导致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人忙得和陀螺一样,用飞行符没日没夜赶了好几天路,才把先前约定好的“单子”结清。
    其实,现在存世的妖魔鬼怪并不多,普通人没有阴阳眼,只要自己不作死,根本没有碰见脏东西的机会,大多都是背地里做了亏心事,花钱请一份心安。
    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冤大头,楚旗乐得自在,反正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坑起来毫不手软。
    唯一一次遇到颇为棘手的情况,是北方一个叫陈村的小山村。
    因为交通闭塞,村民思想落后,当地并没有顺应改革,一直奉行土葬。且由于地区习俗,每当有村里老人去世的时候,都会进行一种名为百祠棺的下葬仪式。
    用逝者亲人后代的血混着鸡、鸭、鹅、鸽子和鹌鹑五种家禽的血,涂满特制棺木,在灵堂停满三天三夜以后,像造金字塔一样,堆叠到祖坟里。
    楚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直接被山洞里大大小小几百副棺椁的场面激得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特殊的死亡仪式起了效果,陈村的村民大多长寿,楚旗过去的时候,一路上遇到好几个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眼睛不似寻常老人浑浊无光,反而神采奕奕,据说都已经是耄耋之年,但走起路来十分稳当,状态好的时候还能下地干活。
    本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只要能顺应天地法则,将这种平衡一直稳定下去,陈村人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继续繁衍生存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怪就怪在现代人人心不足,过于破坏环境,强取豪夺。
    在陈村祖地有一种名为金丝木的树植,树高近十米,内里和流动的金子一样流光溢彩,耀眼夺目,比价格昂贵的金丝楠木更为惊艳,且生长周期比金丝楠木短了数倍,不到十年就能长成,是一种只生产于当地的珍稀植物,也是陈村村民去世后棺木的主要来源。
    后来当地人员改动,新调来的官员见过金丝木后动了歪心思,下令让伐木工砍掉大半,导致当地山势骤变,阴阳调转,原本藏风聚气的宝地顷刻变得大凶大煞。
    一个颇有道行的和尚路过此地时看出了门道,建议村民立刻将那些棺材里葬的尸体火化,但村民们世世代代信奉百祠棺,怎么可能愿意焚毁祖辈的尸体,于是并没有相信野和尚的话。
    直到等到尸体尸变,村里莫名失踪数人以后,才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野和尚面对苦苦哀求的村民也是有心无力,束手无措。
    这些尸变的僵尸虽然都只有一两百年的时间,但耐不住数量太多,楚旗前去的时候以为又是哪个假道士假和尚兴风作浪,没有带上多少法器,导致一个人面对尸群势单力薄,也是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才把那些尸变为僵尸的村民收服。
    幸亏那些山洞里埋葬千年的尸体还没有尸变,否则恐怕连楚旗都没有办法,想起自己的莽撞,楚旗不由感到一阵后怕,看来以后出门,还是不能偷懒要把装备带齐啊!
    一把火烧掉剩余的棺椁时,瞧着大火将一方人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习俗与寄托吞噬得干干净净,楚旗不由得感到唏嘘。
    多少年祖祖辈辈累计下的福报,就因为一个人的贪婪毁于一旦,并且很有可能未来几十年都很难再发展。
    但更让楚旗感到唏嘘的还是自己。
    陈村经济本就不算发达,失踪的人又都是村里年轻一辈的劳动力,对于老人来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很悲痛了,楚旗面对他们眼里囊中羞涩的愧闷和失去亲人的哀痛,哪里还好意思提钱呢?
    反而是村民们实在不好意思,见他对金丝木感兴趣,送了他几段已经加工好的木头和仅存的几株幼苗。
    楚旗捧在手里把玩了一下,确实被它的模样惊艳到说不出话。难怪那名官员对此爱不释手,不惜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也要将其砍伐,那些上流人士最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收起木头后,苦逼的楚旗只好透支精神力,用仅剩的半张飞行符和十一路公交车匆匆赶回窝囊山。
    出力多,挣得少,也不能耽误他回去收拾行李啊!
    楚旗边咬牙边赶路,心里哀嚎道,万一赶不上开学,糟老头子把他从山上踹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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