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租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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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场失败的相亲了,先前甫尤生和对面那姑娘聊的是挺好的,原本是想着见面,结果有事耽搁了。
三伏天热,甫尤生在老家的父亲身体出了问题,他只得快马加鞭的赶过去。人在重症监护室躺着,尤生也走不开,原本是想着买件衣服或包送给那姑娘的,眼下算是没必要了。
医院一次治疗的费用不知道花销多少,他这些月的工资反正是要得搭进去。
两家本就不富裕,他们所谓的结婚也都是想着搭伙过日子。
现在别说过日子,许是连面都见不上了。
尤生就通电话跟那姑娘说了几句,几句要散伙的话,对面姑娘也能理解,嘘寒问暖了会儿就挂了。这样的“爱情”本来就是补丁摞补丁的褥子。
原想着下午上交的辞职信被尤生逐字回车删除,那几句将要对着领导说的豪言壮语早也就在小肠消化没了。
身后楼堡的灯光,凑近熄屏的手机,一丝不挂的,印刻在屏幕的裂痕上,将那些个不肯认的账,同胳膊腕上的疤条条杠杠,全权展示在甫尤生面前。
叫醒他的护士小姐,催他去缴费。
同几个兄弟姊妹东拼西凑,将钱缴够,出了门才发现天已经烘黑,夏雨不下,风倒是刮了不少。他住的老小区离医院还有几公里远,到家时候附近的小吃街都已经收摊了,区门外的垃圾箱,竹签与纸筒都要溢出来,酱香味的塑料袋被吹得满天飞。
小满的风狂轰乱炸,他打着哆嗦走进踮脚抬头就会碰到灯泡的楼道,他住在3楼,先前对面有位租户,后来搬走了,离开时也不忘了给他送礼物—酸黄的尿不湿瘫在墙角,像捏蔫了的烂白菜帮子,被塑料袋兜着一层包一层,一团肿瘤一样瘫痪在了他家门口。
楼道中依旧有股味,不知道是屋外无聊到发酸的灰尘,还是从屋内渗出的油水。
室内与室外半斤八两,尤生无心打理家务,除非有如上的情况,不然他整夜都在写方案改方案,防盗窗旁那盆绿萝都比他活的要有讲究。
塑料桌堆着废纸,锅炉还躺在洗水台内短暂性失业,上回他用水壶煮方便面,没刷干净,现在烧水还会有几段面条飘在上面。
一般到这种地步,他总会心血来潮的整理一番,只是过了外面的一阵风吹雨打,现在什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蚀骨一样的疼总是在最无事的时候袭来,就像现在这样。
以前坐在沙发上睡着,头栽着桌子才知道醒,亦或者是弓形的麻将椅,偏着头硌的难受。
这回睡在了床上,他却总感觉自己身后是一团焦糊的锅底,想着自己的椎骨,现在估计就和狗啃的木棍一样。
他呼出的痛息成了头顶风扇的推力,轴承的声音从未停止。夜晚的呼吸在耳边跑得飞快,顺带将记忆中病床的白色吃进肚,只可惜它们太重,难以挪回天空,半路就吐了出来—灌进了天空的肚腩,像白葡萄酒却染成了大片蟹壳青。
醉卧西沉的星星划破了煤色,雨水就这样从裂痕的夜空中出来成了钟点工。昨天的所有就都跟着困倦的月亮跑向了天那头。
步伐落后的尤生,总要等到太阳光主动跨过窗棂赖在他家里时,那种课本里才会写到的温暖得以让他清醒,手机却讨厌这种灼热感,它的抱怨是清晨的钟,逼着床上的尤生起来赶落下的路。
他去上班并没有那么多工序,顶多洗把脸,刷把牙,早餐也不用自己做,公司对面就有一家。他抬手捋垂向眉骨的黑发向后一拢,黑色的发际线与纯正的东亚色皮肤的碎发间隙处,挤满了硌手的粉刺,像檀木盒里装满了一颗一粒红珠。
他塞了几叠必要的文件,挂上工作牌就要出去了,顺带将昨夜没喝完的水给了绿萝滋润口舌。
他打开门把手,昨夜雨水的潮湿和现在太阳的灼热,将焦躁夏天的味道浓缩到一块—花露水和剩菜剩饭两掺。
还有一股他闻不出来名字的味道,幽幽的应该是花香,但他很少闻到过花香,小时候听别人说,花草丛里的味道就是春天的味道,他见过春天到过春天,但他从未在花草丛里闻出过春天。
他唯一闻到过的花香就是油菜花蜕成菜籽后,翻炒进锅中的味道。
想着应该是绿化带里的花,下雨天一淋湿,香气就随着水气飘飘然了,但这香味呼吸之后却是这样的稠,随着血管在身体里四通八达,他鼻子和头被神经牵着转向那香气的源头—甜腻的根茎是“女”人的手腕,是新来的租户吗?他看起来很温柔,就连平时大喊大叫的房中介也是轻声细语的同他说:“我帮您。”
他一口回绝,独自一人将东西抱起,手腕上的青筋明显,白米里面揉着绿色的长条糖,让他想起小时候吃的江米粽也是这样。
下楼刚好同他们擦肩而过,他有无意识的朝旁看去看去,刚好能看到他肩头上那些“吻痕”与“烟头”,好像鱼骨盘上的碎朱砂掺着红印花。
他看着有些不舒服,不小心的一眼实际上是男凝式偷窥,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但受害者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个不明白的眼神,却没有发声,旁边白蛆一样乱动的房东就是个只想着艹的色货,说了,他就会把自己当成需要他这条蛆的一团屎粪。
他就用着那同样的眼光去看甫尤生,现代化的职员装照样一股**丝气,窝囊进泡面里的白衬衫,辣椒油被极力掩盖,头发就是一堆蓬草,裤子上的褶皱一团,若有若无的腥气,不知道在哪里弄得。
甫尤生一阵匆忙,低着头刻意加快了的脚步。
“普小姐,您家在这儿”中介用钥匙帮他家门打开,就在甫尤生的对面。
“谢谢。”
普犹泩是他的名字。
尤生和犹泩,同音的名字却是不同的意义。一个是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是同水要深要广。
普犹泩以为另一个自己—甫尤生会有无限风光、有平安喜乐的家庭、有可以治愈自己的灵丹妙药。而事实上他活得似乎还不如自己好,活的一点也没有尊严,或许那些东西早就被浓缩进了这栋老小区,因为只有在这里他才有主人家的感觉。
看来在治愈自己的路上,他还要撬开另一个心房。“甫尤生”他将名字写在那个写满三个字两个字的本上,觉得不对头,翻页又重新写了遍。
作者闲话:
小普是男生,因为在这里他长得像女生穿的也像女生,这也正合了他的意。小普有爹有妈出生在一个偏上等的家庭,但是日子不太好,小普的父亲是某高级职员,对待小普很严苛—很压抑,小普妈妈是位医生,也是同小普的父亲一样,但是她会带小浦来自己的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