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难兄难弟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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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慢慢踱到后花园,绕过水雾飞洒的喷泉,一幢玻璃花房映入眼帘。大片粉红色的藤本月季挂满整个花架,像瀑布一般倾泄而下,卫云归不由自主地走近,将脸埋在花丛里,嗅闻清雅的花香。
    一股甜腻的果香钻进鼻腔。
    像葡萄、桃子,抑或阳光熏蒸下浓靡软烂的浆果。卫云归抬脚往里走,一声压抑的喘息让他僵在原地。
    “你说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不敢看我?”哀怨、紧绷又熟悉的男声。
    “你说话啊,胆小鬼!周至霜,你就是个胆小鬼!”
    卫云归目瞪口呆,脚下一个趔趄摔进花丛。尖锐的花刺划破他的掌心,鲜血混着泥土沾了满手,花架另一边的有情人发出一阵骚动,周至霜恼怒道:“别出去,你疯了?真想让别人看见?”
    另一个人压着哭腔道:“我就要出去让人看!让所有看看我们该做一对!谁让你不敢承认喜欢我,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又是一阵推搡的窸窣声,卫云归费劲地转过头,只看见两人手牵手奔出花房,一人的袖口闪着炫目的蓝色光芒。
    借着月光,他辨认出那是一颗镶嵌着蓝色宝石的袖扣。流光溢彩、晶莹剔透,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它的主人。半个小时前,它的主人——晚宴真正的宠儿还小鸟依人地伴着未婚夫接受众人艳羡的称赞。现在,它暴露在暗香浮动的黑暗中另一场幽会,甩出一阵若无其事的炫光。
    乔笙和周至霜?
    一道惊雷击穿头顶,他被劈得怀疑人生,后知后觉地发现世界是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他在花丛里翻了个身,仰面望着高耸的穹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向他,陆沉舟气急败坏道:“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躺在这里干什么!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植物生长灯的绿光打在他脸上,把他衬得像满身绿草的千年老龟成精化形,卫云归看他的眼神里也透着宽和的怜悯:“喝完酒现在还想吐吗?”
    一腔怒气泻在软棉花上,陆沉舟哼道:“这次你闹太过,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
    “你不原谅我没关系。”卫云归淡然地望着一地月光,“我恰好准备辞职了,咱们好聚好散,以后我和陆总估计也不会再见面了。”
    “你再说一遍!”陆沉舟的脾气多云转雷阵雨,积攒的暴雷来势汹汹,“你明知道像以前那样说句软话我就会轻轻揭过,为什么还要这样惹我生气?”
    “因为你马上要结婚了,身上订婚宴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卫云归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睛,“而我没心情继续做你打个巴掌再赏颗甜枣的小情人,或是藕断丝连的秘书,否则我只会觉得自己贱得很!”
    “你哪贱了?”陆沉舟冷笑道,“贱的人是我,这样低声下气挽留你,还被你几次羞辱!”
    卫云归的火气也上来了,反手把他推倒在花丛里:“是,你最贱!你不仅贱,还听不懂人话!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找你谈朋友!”
    陆沉舟在花丛里滚了一圈,痛叫出声。卫云归懒得理他,气冲冲离开了。绕过喷泉,陆沉舟脸上蒙尘,跌跌撞撞地追上来:“第二次,这是你第二次把我丢在原地自己走了,你原来从来不会这么对我!”
    卫云归的耐心告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但你非要我乖顺体贴,这又是参照谁的样子定下的模板呢?”
    面前的alpha脸色煞白,“你在说什么?”
    “要我把话说得更清楚吗?我和乔笙长得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他?那他喜欢谁呢,周至霜?”卫云归沉着脸,只觉得头疼,“多有意思啊陆沉舟,你就等着凑齐四个人做一家子,妻子、情人、妻子的情人,大家一起过,连打麻将都更方便了,是不是?”
    清澈的水流喷洒四方,又无奈地落回池中,和池底腐烂的淤泥搅作一团。陆沉舟陷入漫长的沉默,卫云归正要告辞,一个双鬓斑白的老年beta走过来,冲陆沉舟恭敬道:“少爷,卫先生,老爷和夫人在花园的西南角等你们过去。”
    老人是陆氏的管家,卫云归曾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对方在陆家兢兢业业干了三十年,劳苦功高,因此对他颇为敬佩。
    三人穿过花园,迈过小桥,远远的看见月光下的亭子里坐着一男一女。卫云归忽然想起一年前在海岛的“潮蚀”酒吧里看到的照片,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不知如今他们是什么模样?
    黑暗中陆沉舟的手蹭过他的掌心,他惊讶地发现那只手上已经布满冷汗。管家走进亭子里,熟练地煮水烹茶。卫云归一眼看见陆氏的董事长陆长源坐在主位,龙睛虎目,不怒自威,他的妻子言双年轻时是个甜美娇柔的omega,在四十多岁的年纪也浸染几分上位者的含笑露威的气势。
    陆长源淡淡道:“跪下。”
    陆沉舟一言不发的跪到他面前,头犹倔强地扬着,恍若一头不服输的雄狮。不过收到父亲一拐杖问候以后,雄狮的头蔫蔫地垂下去。陆长源哼道:“你教的好儿子,耍横耍到我面前来了!”
    言双惴惴不安地看了丈夫一眼,笑道:“阿源,儿子的朋友还在这里,咱们做父母的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的。”
    卫云归不卑不亢地介绍自己秘书的职位。陆长源道:“你们的关系在我这不是秘密,他做了什么我本来也不想管,但陆乔两家联姻在即,我不允许有人阳奉阴违,破坏这桩美事。”
    卫云归道:“我只是陆总的秘书,仅此而已。”
    言双道:“倒是有工作操守,还比外面那群人更聪明,小舟身边就该有这样的人,阿源你说是不是?”
    她的话不尴不尬地落在地上,没人接茬,她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开口了。席间只剩茶水沸腾翻滚的声音,像败军投降的鼓声,混着几人各异的心思。卫云归很快就被人请走了,走过一个拐角前,他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陆沉舟仍然跪在原地,早春寒夜风凉,他的背影隐在一片光秃秃的枝桠后,渐渐看不见了。
    走出会场,已是晚上十点。卫云归的脸被风冻得麻木,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周至霜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两人都空着肚子,索性找了一家火锅店吃饭。红汤热油滚滚,清汤浓香阵阵,两人沉默地对坐着。良久,周至霜开口讲起他的事。
    周至霜的父母是乔家的家庭教师,从记事起,“乔笙”就是特权的代名词,他顽劣、骄纵,让人咬牙切齿又牵肠挂肚。父母提起他时,不似对自己亲生儿子不假辞色的严苛,脸上总带着无奈的微笑,好像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博得别人的喜爱和关注。他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里,带着酸楚的艳羡,或一丝丝隐秘的嫉妒。十五岁那年的暑假,周至霜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借书,在鲜有人至的组织工程书籍区见到了蹲点已久的乔笙。
    原来他长久以来的好奇从来不是单向的。乔笙早就知道他的名字,冷淡、优秀的“别人家的孩子”,高悬在乔家幼子头顶不可撼动的阴影,多少个日夜,他对着惨不忍睹的成绩,恨不得把“周至霜”这个鲜明的对照组嚼碎了吞下去。此时他主动出击,筹措人脉多方打听,终于在几百年不踏入半步的市图书馆截到了周至霜。
    从此两人开始保持高频率的联络,十八岁那年,周至霜生日,两人在静谧的小公园里分享同一个奶油蛋糕,烛光熄灭时,乔笙向他表白了。
    锅底渐凉,卫云归放下筷子,感到人际关系是理不完的蜘蛛网:“所以,你上次和我说的青梅竹马就是乔笙?”
    周至霜颓丧地点头,试图得到来自挚友的良策。卫云归苦笑一声:“大哥莫笑二哥,你问我,我问谁呢?”

    作者闲话:

    有时候想想,真的是蛮狗血的关系,小云是挺坚强一人,换我就要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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