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萤火星光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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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双夫妇神仪陡转,眼波滟滟,笑意与皱纹齐流。妇人赞叹不绝,“真是好女生!”一启唇,笑纹似縠荡开十里,滚滚东流无穷处。刘楚筠连声道,“哪里,哪里”萧弈然似星朗目似心不在此处遥遥一瞥往来过客,生死哭笑,淡淡的道,“楚筠,我们还有事,是吧?”刘楚筠笑道,“改日见哦!”
    医院外。
    萧弈然“呸”一声,“一冲动差点一拳过去,我操,这年头救人还挨打”。刘楚筠浅碧衫袖似水轻拂他艳色轻痕,柔声道,“还疼不疼?”萧弈然嗤一声笑意盎然漫开。刘楚筠娇嗔道,“你看你,还笑!”萧弈然笑道,“狠狠打了一顿,被红颜知己温柔以待一把,我所得远胜所失啊,哈哈”刘楚筠秋波流欢喜笑意,道,“改日再来一顿,想君笑意更欢。”萧弈然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两个人,我是下辈子也不见了!”
    刘楚筠笑道,“你也是一绝,一会儿温文儒雅,一会儿诗酒疏狂,一会儿又为了别人,把自己搭进去。”萧弈然亦笑道,“儒雅?好像有个人名字里就带儒吧?那位爱他爱的不行,你又是如何非我不可?”
    刘楚筠笑道。“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照人胆似秦时月,送我情如岭上云。”
    萧弈然闲闲的道,“那又如何?”
    “加上文史兼通呢?”
    “那么浣花女侠如何?”
    “什么浣花女侠?”刘楚筠奇道,“从未听人如此说过,哪里来的这些说法,只怕是你随口乱讲。”
    萧弈然笑道,“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
    刘楚筠笑道,“这是什么话?我可是中庸之道,集于一身。”
    萧弈然漫然道,“沈三白曾经说,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余则非也,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为累。况吾父稼夫公慷慨豪侠,急人之难、成人之事、嫁人之女、抚人之儿,指不胜屈,挥金如土,多为他人。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质。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决绌。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先起小人之议,渐招同室之讥。“女子无才便是德”,真千古至言也!所以中庸之道其实是人淡如菊,不然呢只怕落的如我这般。”
    刘楚筠心里暗暗纳罕,世间竟有为旁人置几身于身无分文之境之人,可想而知,今番不过“白头宫女在,闲对说玄宗”——平生所为一角罢了。
    萧弈然缓缓玩味,“人淡如菊,人淡如菊……”刘楚筠笑道,“莫非”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萧弈然叹道,“你别动辄接我话柄,只怕”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刘楚筠不以为意道,“那只好换一朵云了”
    萧弈然奇道,“什么换一朵云?”
    “前有陈芸,史湘云,后有刘楚筠吗!萧郎要不要领会一下”温八叉之绮靡,韦苏州之淡雅””
    萧弈然双手护双耳道,“罢了,我已经试过口水直流三千尺,三个小时讲不完了。谁做你男朋友啊,谁就要被烦死。”
    刘楚筠犹道,“我觉得,史湘云后来是妆容艳丽的沦为船妓然后在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中来句二哥哥,抚今追昔,宝哥哥感慨无边,所以红楼梦其实是和大话西游歌词一样讲述个人与命运的洪流的关系的,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皆可一观,这大概就是幻境判词和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真意吧……”
    萧弈然笑道,“我说什么来着。”
    然有人声。
    “你和她在干什么?”
    萧弈然剑眉斜飞举,“怎么你了?看谁不顺眼呢这是?”陈彧华秾秀双眉一轩,“你离她远点。她是我女朋友。”
    萧弈然仰天清啸声荡秋水寒陂,“陈杰克苏,她是你女朋友?你没想过你们合适吗?你不过是比我早遇见了她。”
    陈彧华一霎神仪颓然萎顿,心的空谷清清楚楚的回荡“你不过是比我早遇见了她”
    他心道,“是啊。他们没见过,便已如故。一见,便恨晚。弹指词这么生僻的词集儿,他们看了同一本。走在街上,我不说她是我女朋友,人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儿。”
    刘楚筠缓缓的道,“那你要如何?下辈子早一点遇见我?”
    萧弈然纤指一扬将一缕刘海上碎琼缀玉般萤火虫一霎弹飞,敛手正色道,“下辈子是你萧哥哥风格吗?今生今世,早一点遇见你我便牢牢看紧你;晚一点遇见你我便生生抢走你。管他早晚,你都是我的人”
    萤火虫若星光纷坠低昂起伏若银汉谪凡。隔了迢迢银汉,亦有相见之期。隔了世俗礼法,不知如何是可。
    刘楚筠神情若痴,宛转轻吟,“一片月明思往事,那堪画里唤真真。”(注:这句非原创,引自吴宓一本诗话。)
    萧弈然黯然神伤,“不是的,不是的,你是实实在在的刘楚筠,不是画中仙“;我是真真切切的触到你,不是镜花水月一场。””
    刘楚筠极缓极缓的道,“然而你已经没有触到我的资格了,是不是啊?”
    萧弈然湛湛星眸中隐隐有魂销心断之态,沉吟半晌。
    而月华晶澈一轮冉冉出暮烟夕霏轻笼水墨画般远岫。
    萧弈然轻咳一声,“楚筠,那天你说你人生也有三恨,是不是从一本小说里来的?”
    刘楚筠声若柔荑拂人软缎华裳,“你想说,张爱玲的红楼梦魇?”
    萧弈然一笑,“是啊,我想说的都被你说了。我也不必多话了。”
    又一段似水沉寂,这样空。这样满。空荡荡无人语,满盈盈草木香四逸。
    “其实我也有三恨。不过遇见你之前,还没有第三恨。如今我有了,”他又自嘲又神伤,“恨不相逢。”
    陈彧华眼畔眉间隐有恼意,“我这个正牌男友倒成了外人。”
    萧弈然笑道,“得了,正牌男友有什么快乐的吗?还不是得被他烦死。”
    陈彧华奇道,“我自然开心的很,什么烦死?怎会?”
    萧弈然恍若无心道,“三个小时啊”
    陈彧华奇道,“什么三个小时?”
    萧弈然笑道,“一天她说我死了,她要给我取谥号,一个谥法学,将我说成天字第一号昏君。”
    刘楚筠脱口而出道,“三恨我也有——”不经意触及陈彧华沉痛目光,“有——有东西送你”
    “你送人玉佩做什么?”
    萧弈然怔了一怔,道,“不是的。怎么会呢?我不是交甫,你也不是神女。你……是真心实意的与我相识相知。”
    陈彧华奇道,“神女,不是女神吗?你们的世界,让我越来越乱了”(注:汉皋解佩:古代中国著名典故,汉皋游女戏弄郑交甫,送了玉佩又收回。)
    陈彧华黯然神伤,默默勾勒出一副芸窗闲对,笑谈不绝的画面,可想而知他们之间有许多如此这般吧。
    刘楚筠亦默然,忆及萧弈然清谈文史,信口拈来那些辰光,实是风华绝代,纵然终将燃尽,亦不得不思量。
    然而他们之间隔一个陈彧华。
    言念及此,刘楚筠贝齿一咬朱唇,“才不是,我都是骗你,戏弄你的。”
    萧弈然道“不!不可能。我了解你。你的道德观和你的感情为敌。所以你纠结。所以想发乎情,止乎礼。所以你用假心假意假话,了断我,了断你的感情,维持特么所谓世俗礼法,所谓三从四德……”
    陈彧华笑道,“笑话,三从四德?发乎情,止乎礼?那是八百年前的三观。”
    刘楚筠纤手按在耳畔,“你不要再说了……”
    萧弈然连声道,“我就要再说!你看,一个连你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不了解的人,一段只有空壳的感情,你真的要维持吗?”
    刘楚筠声若疾风骤雨,“够了,够了!你这个人真的好可怕!会把我打下十八层地狱吧!到时候,面临上帝的审判,你真的能说一声”我没错”吗?”
    天风海雨滚滚而来,万木萧瑟有声。
    陈彧华道,“快下雨了!”
    萧弈然纵声狂呼道,“我这人,自由的很散漫!万事都随心去!世俗礼法,随他去;仁义道德,随他去;是非天理,随他去,地狱火海,一起下吧!”
    刘楚筠千般心中念若秋霖秋雨蜿蜒一地,终于道,“不要了!不要了!我的心早已经……已经深深深深陷到地狱里了。我的人再离你近一分,便是千古罪人,不要,不要,不要!”纤影柔姿奔入雨中,一头撞在一个淡青色柱子上。
    咦。柱子怎么有青色的?
    抬眸。
    “晴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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