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清辉如霜。
    一室寂然如雪。
    玄霏雪满面玉箸琳琅纷坠，轻声啜泣。刘楚筠默然不语，素日东拉西扯南聊北侃，今夕她不做声，四下便黯沉沉寂如永夜。
    半晌。
    “小雪，我是个千古罪人……”
    一语未了，玄霏雪细声道，“没有，不要自责了”
    吴嫣如敛容叹道，“你错在哪里呢？你知道吗？她昨天跟我说，爱一个人没错。就算关于我的那些流言……还有关于你更厉害的多的流言…又如何？你说，你是这样的吗？我又是这样的吗？谁又真的错了呢？如果爱是真的，那么流言蜚语只是假的罢了。”
    刘楚筠淡淡一笑。
    “喜欢晴岚又怎么了？如果……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真的，那么道德礼教，不就是假的了吗？”
    “是吗？”吴嫣如奇道，“我以为你特别保守”
    “没有吧？特别保守……小雪说过一句话，”我永远也不想破那膜，破那膜听着很疼”这才是特别保守”
    玄霏雪双颊微晕，道，“我几时说过这话？”
    胡吟月错愕道，“你的梦想是做一辈子老处女？”
    众人听这番话教胡吟月一说，听着不堪了许多，忙道，“熄灯了。”
    刘楚筠犹道，
    “她确实说过了”
    吴嫣如双颊微晕，“此保守非彼保守也！你理解到什么地方去了？”
    刘楚筠道，
    “不是我理解，是小雪她说……”
    吴嫣如忙蒙头在被内玩手机。故作枕上辗转。
    屏幕上清光荧荧，窗外疏风弄幽篁，萧瑟有声。如此竹声清影两相映，那一缕清寒寥落便愈发蚀骨销魂。
    次日，萧弈然与刘楚筠满校园漫然而行。刘楚筠淡淡道，“上课吗？”萧弈然叹道，“罢了。”
    萧弈然回眸，她眉心轻蹙，隐有重忧。昨夕何夕，他们的人生还是三个平字：
    平淡，平静，平凡。
    他们欢喜无忧，她格格娇笑依依在耳畔。潇湘雅謔，宋恂儒戏称她侧颜染了奶油是，“只得徐妃半面妆”如是，她便道，“目眇眇兮愁予”将宋恂儒噎住。诸如此类种种情事。
    一霎天地改，浮生变。
    人生如一阙词，千回万转，生死离别，血泪爱恨，总是无常。
    “楚筠，你开心一下”
    “有什么好开心的”她低眸神色清冷如霜。
    “楚筠楚筠我爱你，地久天长情不移……”萧弈然纵声长呼。
    众人皆罢了听课，齐聚窗前瞧。刘楚筠跌足道，“这下出名了”沉吟一霎，又缓了声口，“算啦，也没少块肉！”
    陈彧华侧线落落立在窗畔，“银雪你瞧，流言蜚语也没拆开他们。”唐银雪轻嗤一声道，“那又什么关系？她刘楚筠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有男人要！你……倒不如……怜惜怜惜日日夜夜年年岁岁在你身边的我。”
    陈彧华黯然神伤，道，“银雪，我很抱歉。”
    唐银雪珠泪双垂，一霎红颜似槁，秋水如灰。
    “那些流言……”陈彧华定定凝睇唐银雪，“是你编造的吧”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这样下作，还有谁？”
    唐银雪自嘲的笑道，“原来，原来在你心里，我一直是个下作的女子！”
    “不错！是我！可是我不下作！我只是可怜！我得不到的，是她不想要的！陈彧华你这样爱过吗？当我爱上一个人，她就是我的全世界，我的全世界里都是一百个声音在说你喜欢的样子，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一个武器，就是流言，她打的败世间所有的一切。我以为我赢了，原来她不敌你对她的爱情。”
    玉箸如英纷纷而坠。唐银雪长身娟娟而跪，纤手扯住陈彧华衣摆一角，“怜惜我，就算只有一点”她双眸韶秀有致，只注目与他，众人皆在，却浑若天地无物唯她而已。
    忽有一声宛转轻叹，继而有声，娇柔无限“诗词审美疲劳，都是套路。然而我曾经啊，很喜欢很喜欢，因为我第一次瞧见，新鲜别致。记得小学有一首词，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陈彧华愕然道，“她把你说的那样了”
    陈彧华梦里恍惚掠过一个诗情画意，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惊鸿影，在她从未见过的世界，他的心中低徊。
    “罢了，都是过去了，我不想追究，与其花心思追究她，不如研究研究自己。她的思想真的是很下作，她的初心……真的是很可怜的，你不觉得吗？听她一说，我忽然觉得不公平，她花尽心思，什么也没得到。”
    刘楚筠秋波淡淡流盼一个眼梢掠过她，“不过，我希望我们各有各的路，你的世界永远没有我，我也一样！”
    陈彧华长叹一声，“楚筠，你总觉得你懂的只是杂书，晴岚懂的是真正学问，其实在我心里，你博学多才。远胜于她。只是看着你和萧弈然不曾相见，和的一首诗就爱慕起来，一见便如故人归，为理智中的礼法观念和感情的离经叛道纠结，分合，重修于好，纵然流言成海，三人成虎，也是这样好，我空有个名分，其实一无所有。我放过你，成全你了，再见，蔚楚筠。”
    “再见，从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萧弈然终于将刘楚筠纤手搁在自己手掌心。这一阙词吟不绝千回万转，聚散别离，亦曾寂如永夜，终于璧人影成双。
    二人翩然转身不顾。
    身后。陈彧华亦翩然转身，而后散漫乱走，以前只有萧弈然才这样。
    陌上丁香凝的浅淡忧伤的紫，忆起蔚楚筠。梁燕轻语，忆起蔚楚筠，雨如泪烟如黛，皆是蔚楚筠。纤雨千丝万缕地飘洒，愁梦散漫无边。
    缺月疏影如墨流淌寒枝，惊鸿影浓浓淡淡，一声清啸惊醒了陈彧华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