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闻琴解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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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楚筠容颜上如雾迷惘的神情渐次褪去,心头一片似水清明。他如此屡屡针对于她,不外吃醋罢了。她索性答应晴岚,四大名著之红楼梦说的好,“既然枉担了虚名,就别打正经主意了”。清湘不顾世俗的性情,让她忆起一阙词,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她是明春三月骀荡春风,楚筠的心便是那满陂春水。
下课。
刘楚筠纤袖翩然掠过她淡霁春衫,似有若无轻拂而过,韶晴岚微微一怔,“你是在勾引我吗?还是我太敏感。”
“敏感总好过一截木头也似的迟钝之人”
“那么,你是真勾引我了?”
“也不是”
“那是什么”
“同性恋少一点,朋友多一点。”
韶晴岚一笑,一霎晴暾湛湛流光十里。
“不过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容颜清秀绝俗,胜我十倍,家世与我不是一个层次,钢琴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绝代,然而你做的曲谱我绞尽脑汁没搞懂。你看,我件件不及你,你为什么……”
刘楚筠心下恍然,原来她是如此这般看待自己的。她纤手一展,韶晴岚搭上柔荑,弹琴的手,端的指如春葱。
如此这段惊世骇俗的折子戏便开场了。刘楚筠谨严无聊,却亦不顾世俗起来,无他,爱情的力量而已。
流言如春潮惊涛骇浪滚滚袭来。曾经嫣如,王子渊苟且流言传来传去传成了王子远。子远无端经此冤屈,心下含恨,早已将三班众女一齐恨上了。闻的此事,忙趁晴岚欢天喜地寻楚筠的路上将她截住,偕一众青年男女,劈头一个耳刮子。
柳上春莺一惊流丽宛转滴沥一声杳杳飞去。
众人一人一个耳刮子,一齐而上。
人散后,韶晴岚轻抚侧脸,嘴角蕴笑清寒如霜。
表象上,她和楚筠一般无二,不顾世俗。内里,楚筠迂腐守礼,觉恋一女子不合礼法,然情之一字难以自禁而已。她疏狂放荡,不觉有错,只觉经此折辱,尊严扫地。
“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她轻声喃喃,而后举步上楼。楼上,纤月隐约,夕曛满地,一人倚风立。楼下,星河潋滟浸在满陂春水中,上下交映,一袭纤影,满襟回忆。
“昨天,我们在这里放莲花灯,今天,你去了哪里?你不在的时候,我安慰寂寞,和她在一起了,她说她来找我,她又去了哪里?”
韶晴岚悄立楼头,一时只欲纵身而下,一时念及刘楚筠瞧见心里怕,便冉冉下楼。却见纤姿袅袅,正在湖畔凝神。便将刘楚筠纤肩一拍,泠泠一笑。
“你来了?”刘楚筠展颜如娇花之绽。
“我来了。走,去楼道里”
潋滟暮霞从淡粉轻红至凝固墨水般的沉紫,芳径之畔,夕颜花笼紫烟氤氲似梦。
“楼道里传说闹鬼呢?我们在这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
她从襟内曳出一方绣帕,十字绣一树梨花,轻覆刘楚筠双眸,于脑后系紧。
“刘楚筠,不要看”
一片昏黑,刘楚筠四处摸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个人在背后一把环抱住她。刘楚筠格格娇笑,凝了喜色回眸,“传说闹鬼?我可真抓住鬼了”
纤手撇下绣帕,一人翩翩如琼枝玉树。
“萧弈然?晴岚呢?”
萧弈然神色微变,“这么美好的夜色,我们去赏月,去谈风月,谈诗词……”
楼外。
萧弈然左一答,右一答,清谈不绝。夜色渐沉,萧弈然和目枕臂欲凉亭柱眠。刘楚筠纤指在二人之间划过一线。萧弈然奇道,“你干嘛?”刘楚筠笑道,“三八线啊!不准越界”
一霎萧弈然神魂一惊,喃喃道,“错了,错了”
刘楚筠奇道,“什么错了?”
萧弈然道,“你为什么这样?”
萧弈然叹道,“我终是为流言误了。在传说里,你和十七八个男人做过爱”
“哦,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你见过会写诗的女孩子吗?你瞧见一眼,便已沦陷其中,万劫不复。”
“哦,原来你谈的是诗词,不是风月,喜欢的是”会写诗”不是刘楚筠!所以别人说我是怎样一个人,你就轻信,离我而去。”
晚飙轻松凉意,刘楚筠只觉不胜寒瑟,嘴角沉了沉,又翩翩扬起,
萧弈然纤手执箫,一缕断肠声悠悠扬起——《似是故人来》。
一滴泪极缓极缓的从刘楚筠明眸中飘坠,月下晶澈如露。萧弈然奇道,
“这有什么好哭?不是该笑吗?就像咱们两个当初一见如故的故事情节。”
““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吧,吟到断肠处,教人想殉情。”
萧弈然初次听人如此这般解读这支曲子,他只作台上卿卿,台下某某,三分真,七分假做戏罢了。
”你知道吗?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喜欢的是“刘楚筠”很喜欢很喜欢,胜过了世间美好的一切,纵然流言如潮,纵然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她……也是陪着我,欢喜也好,流泪也好……”
萧弈然神色微变,“我们回去吧,这场戏,也该结局了”
倏忽之间,心若冰弦被她一双柔荑泠泠微拂如春风振箫。
这个女子,到底有多真?
“是啊,我要回去了,和昨天晚上一样,去她床上和她在一个被子里睡觉……”
“你不要太开心……”
“怎么了?见不得我开心?”
“她已经死了!她从六楼跳下去了!”
他颤声谈起那些不堪的故事。那么爱面子一个人,被一群人轮流打脸。
她是宁折不弯一枝风中幽篁。
“为什么要这样呢?面子有那么重要吗?宁愿去死吗?”
珠泪琳琅纷坠如落英。一霎记忆闪回,她说,“我很开心啊!你永永远远,也忘不掉我啦。”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和你笑过的人,你会忘记,和你哭过的人,你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缓缓拭去她颊边一滴泪。她说,“她说的对极了,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从此,我只和我做朋友。我便永远,也不会伤心流泪。”
也许,萧弈然那样的人,永远不会懂。
在他看来,世俗礼教是真的,道德礼法是真的,贞节牌坊是真的,唯有她一个人,是戏中人。
宿舍。
她怔怔望着空了的床位。恍惚迷离,清湘在床上,听她用本地方言,念着贾平凹的《秦腔》。
晴岚不喜贾平凹,却定神沉如水听她一字一句缓缓道来。有人志趣不投,就说不合适,处不来。有人志趣不投,就说她有义务说他们的兴趣,有义务事事句句迎合,不然就是自私鬼,永远不会接纳的烂婊子。
清湘只是沉吟在旁,柔情满腹,默默不语。
如二十四诗品“落花无言,人淡如菊”
就算全天下世俗礼教贞节牌坊赐予她,她亦付之一笑,唯有刘楚筠的诗,和老师这个人,她才会微微动容,如此这般日积月淀,不知多深沉。
这样的人,永远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