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这边，帝清察觉人界异动，并未在意。
    区区蝼蚁，垂死挣扎。
    “既在吾所创之地，你们又觉得有几分胜算？你虽已寻回本体，神魄却因长久离体骤然回归而动荡不安，若再和我打下去，即便你灵骨不破，不死之身也无用了。”
    尘境撑剑半跪，身上无伤，血迹却晕染了整身衣袍，气息不稳。
    帝清身上伤口无数，却未伤及根本，周身灵力依旧运转稳当。
    “说起来，我好像还从未与完好无损的你打过一次，倒显得我趁人之危了。你瞧瞧从未有人为难你，却把自己整成了这副蠢样子，如果你本本分分按照我的计划行事，回到仙界我或可留你一命，让你见证新天地的诞生，偏偏你要守着一只妖，把自己弄的身败名裂，扶桑啊扶桑，亏你是颗神树，不曾想是块朽木。”
    尘境缓缓起身：“为一己之私，罔顾性命，妄图用整个鸢国陪葬，你枉为天帝！”
    帝清冷笑一声：“我为一己之私？试问天下人又何尝不为一己之私！尘境，你在人界待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又怎不只这其中的乌烟瘴气，腌臜丑事？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叫天下和平，又何错之有？何来的自私？况且他若活着，定会来找我，他若死了，陪葬的何止鸢国。”
    尘境：“你疯了。他若知晓来龙去脉，知道你对他藏有私心，怕是连见你一面都觉得恶心。”
    帝清笑容冷冽，从得知扶桑镜不能使人重生开始，他心中的杀意便不再藏匿半分。
    弥漫地紫雾愈发浓烈，尘境的身后飞来一金甲面罩固在脸上，变了声音的文玉道：“雾里有毒，多加小心。”
    帝清循着声音看过去，皱了皱眉，下意识靠近两步，被尘境死死拦住。
    他闭眼沉默，尘境屏住呼吸，不放过他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尘境。”
    脑海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文玉的。
    尘境内心诧异，面上毫无波澜。
    文玉竟也会仙界的传音之术。
    “尘境，长话短说，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帝清口中之人正是老朽，我便是他的师尊。”
    尘境还来不及反应，文玉语速极快道：“我半身无知觉，是遭了天谴的缘故，帝清历劫时，最后一道劈下来的不是历劫雷，而是天谴。他生了情，天道想要抹杀他重新选择天帝，我替他挡了下来，因此坠入东海，幸得你奋力施救，才活到了今日。”
    “我活着便是违逆天道，因此我鲜少参与宗门事务，鲜少露面，尽量不被他、不被天道所察觉。”
    “尘境，我说这些不是怕死，而是我现在还不能死。”
    “我曾在人间寻得一块补天石，与华清宗掌门共同制成了一个强大到足够笼罩整个鸢国的防御阵法，一旦开启，消耗的便是我的寿数和掌门的灵力，缺一不可。一旦我死了，结界必然消失，火雨降下，鸢国覆灭不过须臾之间。”
    尘境迅速在脑中整理信息，深吸一口气后，传音道：“我已知晓，你安心守好阵法，其他的交由我罢。”
    片刻后，帝清睁开眼，眼尾的紫色龙纹显得更加邪魅不祥，居高临下语气满是不屑：“一个和你灵力气息一样的低阶修士，一个身中雪覆骨的无能妖王，还有这群蝼蚁造出的根本撑不了几时的防御阵，我倒真想看看你要如何阻止我。”
    说罢，只听身后一声气震，震得那紫雾飘散，惨叫声入耳，尘境脑中弦断，猛然回首。
    文玉本助天浊调息，却不知受了何种阻碍，被震退了数十步。
    本该清醒的天浊此刻宛如一缕雾气软绵无力，摇摇欲坠。
    尘境及时接住，见他双眸紧闭，唇如齿白，怀中好似抱了块冷硬的石头。
    那症状他再熟悉不过，心里比天浊任何一次发作都忐忑，也清楚的知道，这次会要了天浊的命。
    心脏像是利剑捅穿之后又被翻来覆去撵着，他聚灵探查，忽而侧目：“雪覆骨…是你做的！”
    怪不得天浊这么久未能恢复，即便天浊受了帝清一击也不该如此虚弱，还以为是在扶桑镜里受了伤。
    是妖族与人族大战那日。
    不，不对。
    那时候天浊身上有他的防御法咒，不会轻易中毒。
    还要更早。
    帝清缓缓道：“怎么会是我做的呢？那包子不是你亲自买了喂给他的吗？”
    轰！
    真相如同一声闷雷在脑中炸开，劈的尘镜猝不及防。
    腥味从喉间溢出，尘镜猛地呛咳出一滩血水，溅在面罩内侧，顺着下巴一滴一滴地淌着。
    怪不得，怪不得他怎么也根除不了那寒症，他本以为是天浊还小，衣衫单薄在雪地里冻出来的毛病，不曾想那竟是毒…那毒竟还是他亲自……
    他知道天浊偷那三文钱想做什么，所以他专门才买了那些包子给天浊，是他亲手害了天浊……
    为什么没发现呢？
    明明研制过解药，那时候怎么就没发现。
    偏偏谁都能救，偏偏救不了他。
    为什么。
    尘境握紧拳头，眼眶怒张：“那日包子铺的所有包子……”
    帝清知道他在想什么，状似好心地解释道：“那倒没有，只有你手里的而已，毕竟吾乃天帝，计划没成功前还是要让天下安定，不能亲自下界盯着，也必然不会亲自做那伤及无辜之事。”
    “我本想着那包子是你吃的，你身上多些把柄也是好的，以防来日你成为我的绊脚石，坏我大事，不过现在看来，也不算毒错。”
    尘境已然恨透了帝清，他一言不发，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可怀里的冰冷，耳边的恶语快要将他逼上绝路，吞进黑暗里。
    帝清眼神逐渐暗下去，掉下人间的火雨也愈发猖狂，耳边仿佛掺杂着人界百姓动听悦耳的惨叫哭喊：“你研制的解药确有奇效，可雪覆骨深藏在他体内已达数年，早已与他的骨血融为一体，想要根除，绝无可能，如今你怀里抱着的是人是尸，皆在我一念之间。”

    作者闲话：

    帝清处理完公务路过仙界大门口。
    千里眼，顺风耳：拜见帝君！
    帝清：起来吧，扶桑上仙在做什么？
    千里眼，顺风耳：买包子。
    帝清：（邪恶点子生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