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境的目光在每一张脸上停留几秒，道：“若是我说不呢？”
    下界以来，他从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唯一一件让他犹豫过的，便是那日在曹家曹禺池揪着他的领子说的那番话。
    他打破念归之术将那些被迫困在肉体的魂灵回到他们该去的地方，遵循的是天地规律。
    在知镇上的人因何而死时，尘境觉得他好像做对了，却好像也不足够正确。
    二百年前种下的因，却要前人的后代承受恶果。
    他所遵循的天规就不会错吗？帝清难道就从没犯过错吗？
    护着天浊，是直觉与本能。
    神护妖，是天地不容的，是违反天地规律的，所以他灵力尽失，遭人追杀。
    世人皆说上古大妖天浊恶贯满盈，可墨笔之下却未曾记录一篇他为祸世间的详细经过。
    而今他站在悬崖边，即便灵力尽失，他想护着天浊的心却更加坚定。
    他无惧同他们回去，可若是这消息散播，入了天浊的耳，天浊势必会想尽办法救他出去，哪怕搭上性命。
    他惧他的阿浊不惜命。
    而且三大宗费尽心思抓他，恐怕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得到他手里的扶桑镜碎片。
    所以他必须说不。
    “既如此冥顽不灵，那便由不得你说不。”
    云岚话音刚落，便迅速抽出剑同云岗一同朝尘境刺去。
    尘境赤手空拳，只能边向后撤边侧身躲避。
    他抓住时机腾空一跃，踩在云岚刺过来的剑尖上，而后借力一翻躲过云岗一道横劈，稳稳落在还在犹豫不决的云清身边，迅速夺其手中的剑作出防御。
    刀光剑影自眼前划过，火星飞溅，剑刃之间的碰撞掷地有声。
    几个回合下来，云岗云岚在打斗中感知不到尘境的灵力，且宗门本意是将人活捉带回去，便没有动用多少灵力，不曾想这邪修不用灵力竟也如此难缠，二打一竟也占不得半分便宜。
    剑刃之下的一招一式从未见过，进可攻退可守，时而锋利果决，时而婉若游龙，叫人摸不着头脑。
    果真是些旁门左道。
    云岚咬牙吼道：“云清，还在等什么！”
    云清握紧手中的测灵针，想起离开东海前清梧长老嘱咐他们的话。
    “此针为一对，分子母针，子针已在那人身上，这是母针，用灵力驱动母针便可找到逃跑之人具体方位。若他们真是通缉榜上的人，可将子母针掷透他的双肩，限制其双臂活动，然后带回来……”
    云清紧闭着眼睛，依旧无法抉择，耳边打斗声不断，他的内心也在痛苦挣扎。
    要他伤害曾经救过他性命给过他鼓励的恩公，岂不是叫他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
    可若是违背了长老们交代的任务……
    “他已经不是你心中的那个恩公了！他是通缉榜上与妖魔勾结扰乱人间的邪修！”
    云岗一语仿佛点醒了他，让他做出了认为正确的选择。
    云清猛地睁开眼，找准尘境落地时机，手中子母针“咻”的一声飞了出去。
    云岗云岚默契的分散到两边。
    尘境横剑格挡，测灵针本身就是清梧长老的灵物，轻易将那把没有淬过灵的剑击碎，也轻易击穿过了他的肩膀回到云清手中。
    他惨叫一声，剑柄掉落在地，和那些碎片一起埋进雪里。
    见他还站着，云岚又上前补了一脚，带着些许灵力，竟将人直接踹飞出去。
    尘境掉下了悬崖，肩上的血洇湿了衣裳。
    云岗惊道：“他不是个邪修吗？没有灵力护体吗！”
    云岚顿时愣在原地，半晌后才缓缓道：“从我们刚才打斗，他根本就没有用过灵力。”
    云清冲到崖边，瞪着眼睛努力搜寻着，深渊雾气缭绕，早已看不清人了。
    他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隐忍许久的泪水终是跟着尘境掉下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