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新贴的创口贴被扣花了布料,勾出一两个线头,周映连忙解释。
    “不是的,小映怎么会不喜欢爷爷,小映最喜欢爷爷了。”
    无措的伸手抚平周顷明的衣角,拉着他，从旁边抓了把瓜子给爷爷。
    张了张嘴还想保证点什么,却发现没有什么能给的。
    可周顷明的小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马上拿着瓜子去剥,飞快的将瓜子仁一颗颗放进周映的手里。
    “小映,你吃饭没,想吃什么菜?”
    二婶见周顷明恢复,对周快招呼道,担心两个人等会一起伤心，毕竟她也安慰不了。
    “二婶,不用了,我先回家写作业。”
    说完,背上书包,和周顷明说明后出了二婶家。
    爬回山腰向下看去,发现二婶已经进屋,院坝空荡荡的。
    翌日清晨,周映起床洗漱,热了昨天的剩饭当早饭,带上昨天买回来馒头和一瓶水离开。
    村里的土地大部分都是在山上,除了些老辈人会用来放牛,收猪草，没什么人会这个时间醒来。
    周映在茂密的草丛里折了根狗尾巴草，一路叼在嘴里。
    向西边走,到了制烟厂。
    现在是收割制作最早批烟草的时候,厂里有不少短工。
    但只有他一个学生，还被旁边的妇女拉着说活。
    一会感叹家里的孩子,一会说菜价，连家里的秋收都聊到了。
    中午休息一小时,吃完带的午饭后继续干活。
    因为是记数,周映想多干点活,早点回家休息。
    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做完一批后,又去拿了捆。
    手指染上烟草汁,开始发绿变黄,很难洗掉。
    每次做完工,周映会回家用刷子刷洗。
    但会渗透进指甲缝,洗不干净,只能等它慢慢消失。
    休息的时候,旁边的大娘换成了一个男人，嘴里吧吧的抽着旱烟,呛人的气味。
    让周映退后远离男人,却依旧逃脱不了烟气的折磨。
    猛的咳嗽两下,立马掩住鼻。
    可越咳越厉害,脊背由自主的弯曲,咳的喉咙发痛才缓下来。
    好在回家吃饭的大娘回来了,一巴掌拍打在男人的背上,恶狠狠的骂道。
    “你个败家的,少抽点那死烟,我做一天工，都赶不上你抽的烟钱。”
    男人立马熄灭烟火,点头哈腰的认错,被大娘一顿臭骂后,乖乖在原地开始上工。
    周映喝水顺下气才好受些,声音却发哑,啊了几声也没好上多少。
    不痛不痒没什么大事，便放弃纠正声音开始工作。
    程容中午吃过午饭,离校去往周映家。
    程旅容今天没开车,在路边打了个摩托车,毕竟那条路太窄,小轿车进不去。
    “到了，兄弟。”
    车主人别下摩托车，朝后喊道。
    “谢了,钱给你转过去了。”
    扫了用胶布贴的完好无损，在车头上的二维码。
    “慢走啊。”
    摩托车搁下句话，调转车头离开。
    炸耳的轰鸣声扰了程容一路,小时候坐的时候只顾着好玩,现在才发现声音也嘹亮。
    小卖部的老板立马眼尖的瞧见,摇着把扇子热情的打招呼。
    “哟,程老师,今个怎么来了?是来找周映的吧!”
    程容笑着回应,走到小卖部柜前,要了包烟。
    “是,随便来逛逛。”
    “那不巧了,周映早上就走了,今早我在割草的时候，在山坡上看见他出村了,怎么？他没和你讲。”
    拿出烟放在柜台,惊讶的看向程容，继续说。
    “原先他说是去补课,已经去了两个多月了。”
    程容抚上烟盒,抽出支烟放在耳后,拿出手机付款。
    “再来个打火机。”
    说完,从旁边花花绿绿的盒子里挑了个绿的。
    觉得周映骗自己,像在骗狗玩一样。
    “你说我这记性,确实是在补课,但补的是其他老师的,我给搞混记成明天的了。”
    反过来，还要详装恍然大悟的拍向木柜,砰的一声,用力十足。
    老板心疼的看向木柜，护住边框。
    “这柜子不经打，轻点拍，要碎了。”
    木柜碎不碎，程容不清楚,但现在知道自己要碎了。
    周映个小混蛋,现在都骗人了。
    程容咬紧牙根,结完账向周映家走去，起的连招呼都忘记打。
    老板检查完心爱的木柜,发现程容要进村,急忙叫住。
    “程老师,周映不在家,可以在那坐会，我记得平常的话，大概是天刚擦黑就能回来。”
    “不用了,我进去逛狂,顺便去他二叔家看看。”
    老板见留不住人,卖不了情,坐回椅子上悠闲地看电视。
    然而这份悠闲程容体会不到,反而一肚子气。
    嘴里反复念叨着上课，上课。
    天要黑才回来！
    这是去外面帮人卖命吗?
    早知道就让周映老实呆在学校。
    那身上的烟味不会是和社会青年扎堆结伴染上的吧。
    还早出晚归,他爷爷呢?
    走到山上的时候,程容看见干净,安静的平坝陷入沉思。
    听到山脚下孩子的笑声，神猜鬼疑的朝声源处看去。
    是周映的二叔家,二个小孩子围着周顷明转圈。
    找到了。
    周映敢早出晚归的原因——周顷明彻底住在了二叔家。
    愤懑的坐在门槛,开始思考周映为什么要早出晚归，会去哪里？
    因此，特意发消息问代聂高学校有没有补习课。
    听到没有的答案后,气愤的踢向脚边的石块。
    喘着粗气，胸口起伏,可缓过气，平复心情后,只剩下懊恼和担忧。
    认为是对周映的关怀有误,自己不值得信任。
    害怕周映被骗去打架斗殴，再误入歧途去坑蒙拐骗别人。
    无尽的心思沉积在天色中。
    周映下班,领到一天的工钱后,在村口买了包池面。
    因为久蹲而腰酸背痛,周映抬手按了按腰。
    “哟,周映,今天回来的比平时早啊。”
    老板摇着扇吃着瓜,指了指柜架。
    “自己拿吧!来,吃西瓜。”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
    周映付完钱直接小跑离开,想早点回家躺在床上。
    “哟哎，怎么跑这么快,还没讲他班主任来了嘞。”
    老板跑出小卖部,看见周映跑出去老远,清楚追不到人，就嘀咕的自言自语。
    周映开心的跑回家,路上还想着自己的床,回到家后就能舒舒服服的躺着睡觉。
    心里在为了点小事心满意足,哼着小调慢跑。
    看着还有几步路，于是走到石梯下放缓步伐。
    去围的篱笆栏里看了眼种的菜,才踏上石梯。
    程容听见细微的声音,将嘴里烟取下，按灭在脚边,直直的盯着石梯口。
    今天是十五号,月半。
    月亮最圆的时候,皎洁的月光洒下地面,能够看清门口的身影。
    周映猝不及防的抖了一下,小调不唱了,壮胆的捏紧衣角,踌躇的向前两步。
    看到门口的人站起身,欲估比自己高,吓的后退开,告诫自己等会跑。
    程容望见周映防备的模样,嗤笑一声。
    原来他胆子也不大，也就对自己欺的多瞒的更多。
    发出的声音坦明了身份，周映放下心走到门口。
    “程老师,你怎么来了。”
    周映一凑近，浑身散发的烟味直冲鼻间。
    比上周的更浓。
    周映去门旁拉下绳细,四周霎时亮起。
    靠近准备开门,却闻见程容身上的烟味。
    看向原来他坐的位置,满地的烟头，起码有个十多支。
    略显诧异的抬头,却突兀的对上视线,刚张开口。
    程容抢先一步。
    “周映,你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
    问完,颇有些烦燥地摸向衣兜,想再抽支烟,可又半路停下动作。
    “我问了村口的大娘,你早上天一亮出村,天擦黑回来,去干什么了?在外面待这么久。”
    几乎质问的语气说出口,程容意识到失态后,懊恼的深呼气。
    几个小时前才下决心不朝人发火,要好好问。
    程容告诫自己收敛住情绪,万一周映真是有正事，不能胡乱猜测。
    但也不用骗人说是去补课吧!
    程容再次破除心理建设，几个小时里，程容给周映想了不下三十六个理由。
    每个理由的原因，经过，结果，通通设想个一遍。
    “我是去外面玩，刚回来。”
    周映再次选择撒谎,却不安的抚摸上发黑的创口贴,原本是想回家换的,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程哥,别生气,先进屋行不行！”
    说着推着程容进屋，开灯，倒水，端凳一气呵成，讨好的将水杯塞进手里。
    悄悄把泡面丢进桌柜里确保看不见。
    “哥,你来多久了?”
    程容不想回答，因为周映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并且他明显又在说谎。
    偏偏周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继续问。
    “程哥,要不要吃饭?我去做，有没有什么忌口?”
    程容看他一眼便瞥开视线,打量起房间,一言不发的喝完水。
    周映有点担心,不会是在外面吹傻了吧?急忙又给人添上热水。
    “哥,你怎么不说话啊?不会是在外面吹僵了?
    程容忍不住将目光移向周映,看着人担心的摸上创口贴,还是软下心。
    质问道:”周映,你在骗我,村口的大娘说，你上次说的是去补课,可学校没有这项活动。
    刚才你说是出去玩，那好,你去玩的什么?还需一个借口才能去。”
    问题刚问出来，周映怔愣在原地,说不出半句话。
    反而惊慌地瞪大双眼，程容便清楚了。
    他一定是出去有事瞒着所有人。
    硬不下心肠的程容站起身,拉着周映坐在凳上,反客为主的倒了杯水递过去。
    目光触及到双手里愣住，满肚子的长篇大论说不出口了。
    双手都染上了些黄绿色的染料,指甲缝里更是有黑色的汁液浸入皮肤。
    “周映,你是去干什么活了。”
    程容将原先收敛住的情绪，露出条细小的缝隙,渗透出细微的急躁。
    “我，我，没出去干坏事，只是去帮忙做工。”
    周映身子细微抖动,害怕的说话结巴，但强硬的伸直脖子硬生生解释。
    程容松下口气，在清楚周映是出去做工上班后。
    就不在追问,因为周映仿佛被吓得不清。
    程容立即道歉安慰,不敢再坦露出半分刚才的暴躁。
    半蹲在周映面前，试图降低他的恐惧。
    “小映,别怕,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先别紧张，喝水缓缓。”
    看着周映喝下水,程容轻拍他的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