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金殿折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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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17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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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灵界的月光总比人间冷三分。
凌霄阁月祭殿内,三十六盏青玉琉璃灯悬于穹顶,将殿中浮动的星纹法印映得明灭不定。帝符柚垂眸望着丹墀下的青铜鼎,鼎中祭香正腾起细烟,在殿内穿堂风里扭成诡谲的蛇形——正如他此刻攥在袖中的玉坠,那枚刻着“太初”二字的残破玉坠,正贴着掌心发烫。
“诸位长老可曾想过,血契征兵之法需以修士魂魄为引?”少年清越的声音在空阔殿内回荡,帝符柚抬头时,正对上首座玄衣老者冷凝的目光。司明渊左手按在青玉案上,指节处渗出淡淡金光,那是高阶修士怒意翻涌的征兆。
殿中三十七名长老,此刻皆垂眼望着案几,唯有第三排末座的云笈长老轻咳一声,以袖掩面摇头。帝符柚知道,自三年前母亲离奇“病逝”后,这已是他第七次在阁议上开口。前六次,他的谏言都如祭香般消散在琉璃灯影里,而今日,司明渊终于肯抬眼看他了。
“少阁主是在质疑本座?”司明渊忽然笑了,指尖划过案头玉简,青铜鼎中祭香猛地炸开,火星溅在帝符柚月白衣袂上,烧出几星焦痕,“还是说,你忘了凌霄阁的规矩——未及化神境,不得妄议阁务?”
殿内温度骤降。帝符柚望着司明渊袖口翻卷的暗纹——那是唯有阁主才能佩戴的“玄灵雷纹”,三年来,这个本该属于母亲的纹饰,日日在他眼前晃荡。他忽然想起昨夜在藏书阁翻到的残卷:“血契征兵者,取修士三魂精魄为契,终生为阁驱使,魂飞魄散方得解脱。”
“弟子不敢。”帝符柚单膝跪地,玉坠在膝头磕出闷响,“只是此法若推行,玄灵界万族修士必人人自危。当年太上阁主闭关前曾留……”
“住口!”司明渊猛然起身,青玉案上的星纹法印应声崩碎,“太上阁主既已隐世,便该明白——”他忽然放软声音,走下丹墀,抬手虚扶帝符柚,指尖却在袖中掐出一道传音符,“这凌霄阁的天,该由活人来撑。”
传音符化作流萤钻入殿外夜风,帝符柚被扶起身时,嗅到司明渊袖中传来淡淡血腥味——那是幻月阁“执念香”的气息。三年来,凡是触怒司明渊的长老,都会在三日内“自愿”前往幻月阁“清修”,再回来时,眼中俱是空洞的顺从。
“少阁主既忧国忧民,便去幻月阁思过吧。”司明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雷纹在帝符柚颈间烙下浅红印记,“待你修得心静,本座再与你谈玄灵界的存亡之道。”
殿外传来锁链轻响,两名面覆银鳞面具的阁卫踏入殿内。帝符柚望着他们腰间悬挂的“幻月铃”,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玉坠——当时她指尖冰凉,血浸透了他的领口,却仍笑着说:“小柚若怕黑,就摸摸太初印,它会带你找到光。”
“慢着。”他忽然抬头,望向司明渊眼底翻涌的暗金色——那是被魔修功法侵蚀的征兆,“弟子前往幻月阁前,能否再见太上阁主一面?”
司明渊的瞳孔骤缩,转瞬又漫上笑意:“太上阁主早已不问世事,少阁主若想见他……”他抬手挥向殿外,血月恰好从云隙间露出,将他的影子投在帝符柚面上,碎成狰狞的蛛网,“便先学会,如何在幻月阁的夜里,不被自己的执念吓死吧。”
阁卫的锁链缠上手腕时,帝符柚忽然摸到玉坠裂隙里硌人的棱角——那是半枚残印,与他方才在司明渊袖中瞥见的印记,竟能严丝合缝。殿外夜风卷着祭香扑入鼻腔,他忽然想起藏书阁残卷的最后一句:“太初与幻月,本是玄灵枢机之双面……”
琉璃灯在身后次第熄灭,帝符柚被推入殿外长廊的刹那,血月恰好完全显露。远处幻月阁的轮廓在裂隙中若隐若现,十二层古阁如悬在夜空中的白骨,而第八层檐角,正立着道墨色身影——衣袂无风自动,袖口翻卷间,露出与司明渊相同的雷纹。
“夜沉砂……”帝符柚默念着这个在凌霄阁禁忌中出现的名字,玉坠突然发出刺目金光,在他掌心映出半枚残破的“太初印”。而与此同时,幻月阁主夜沉砂正捻着指间司明渊的传音符,望着裂隙中翻涌的黑雾,忽然低笑出声:
“太初血脉?有意思。”他指尖划过符纸,其上“消磨意志”四字突然渗出血色,“不如,先让本座看看,这傀儡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执念?”
长廊尽头的传送阵亮起蓝光,帝符柚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月祭殿顶的凌霄纹章——那只展翅的玄鸟,此刻正被血月染成狰狞的赤红色,仿佛下一刻便要啄向自己的心脏。他忽然握紧玉坠,任由传送阵的吸力将他拖入黑暗,掌心的残印却在此时与颈间司明渊的雷纹相触,在识海深处激起一声几乎被遗忘的、母亲的叹息。
金殿折戟,傀儡入阁。
而幻月阁的十二层幻境,正张开吞噬执念的口,等待着这位身藏太初印的少年,在血月之下,剖开自己灵魂深处,最不堪的那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