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睁开眼睛，一阵剧烈的头痛让我忍不住呻吟出声。眼前不是熟悉的办公室天花板，而是一顶绣着芙蓉花的青纱帐。身下也不是记忆中的办公椅，而是一张硬邦邦的木床。
    ”三小姐醒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您可吓死奴婢了，从假山上摔下来昏迷了两天两夜，大夫都说再不醒就危险了。”
    三小姐？假山？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明明记得自己正在加班做财务报表，怎么会......
    一阵刺痛突然袭来，不属于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颜书瑶，大梁朝左相颜正廉的庶出三女，生母早逝，在府中地位卑微。昨日被嫡姐颜如霜推下假山......
    ”翠儿？”我下意识叫出小丫鬟的名字，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小姐记得奴婢了？”翠儿惊喜地凑近，”快把药喝了吧，柳夫人说了，您醒了就立刻去给她请安。”
    我接过药碗，苦涩的味道让我皱起眉头。这不是梦。我，一个现代会计师事务所的普通白领，竟然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朝代的庶女身上。
    ”现在是什么时辰？”我强忍着恶心把药喝完。
    ”巳时三刻。”翠儿接过空碗，”小姐要快些梳洗，听说今日太子殿下要来府上赏菊，柳夫人特意嘱咐所有小姐都要出席。”
    我心头一跳。太子？这个身份对我来说太过遥远。但记忆中，柳夫人——我的继母，向来厌恶我这个庶女，今日怎会突然好心让我出席这样的场合？
    翠儿似乎看出我的疑虑，压低声音道：”二小姐染了风寒不能出席，柳夫人怕只有大小姐一人显得单薄......”
    原来如此。我心中冷笑，不过是拿我当陪衬罢了。但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个机会。在现代职场摸爬滚打多年，我深知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
    ”帮我梳妆吧。”我掀开被子下床，双腿却一软险些摔倒。翠儿连忙扶住我：”小姐小心！您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我摸了摸额角的纱布，疼痛让我更加清醒。既然上天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我绝不会再像原主那样任人欺凌。
    翠儿的手很巧，不一会儿就为我梳好了垂鬟分肖髻。镜中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杏眼因为病弱显得格外大而明亮。虽然面色苍白，却掩不住天生的清丽。
    ”小姐真好看。”翠儿赞叹道，”若是再上些胭脂......”
    ”不必了。”我打断她，”去拿那件藕荷色的襦裙来。”
    记忆中，嫡姐颜如霜最爱穿大红大紫，今日必定盛装出席。我若也浓妆艳抹，只会自取其辱。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以素雅取胜。
    穿戴整齐后，我对着铜镜最后检查了一遍。藕荷色上襦配月白下裙，腰间只系一条浅紫色丝绦，发间一支银簪，耳上一对珍珠坠子。素净却不失体面，正好符合庶女的身份又不会太过寒酸。
    ”走吧。”我深吸一口气，带着翠儿向主院走去。
    相府比我想象的还要大。穿过几重院落，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婆子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有的甚至指指点点。我挺直腰背，目不斜视地走过。职场教会我的第一课就是：无论内心多慌乱，表面必须保持镇定。
    主院正堂外已站了不少人。我一眼就看到了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的颜如霜。她穿着一身绯红色绣金线牡丹的衣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明艳得如同一团火。在她身旁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想必就是柳夫人。
    ”哟，三妹妹终于来了。”颜如霜发现了我，声音甜得发腻，”听说你摔破了头，姐姐我好生担心呢。”
    我缓步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女儿给母亲请安，给大姐姐请安。”
    柳夫人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既然来了就安分些，今日太子殿下驾临，别给我颜家丢脸。”
    ”女儿谨记母亲教诲。”我低头应道，心中却暗暗警惕。柳氏的态度比记忆中更加冷淡，恐怕今日不止赏菊那么简单。
    ”太子殿下到！”门外传来一声高喝。
    所有人立刻整理衣冠站好。我退到最边缘的位置，垂首而立。一阵清雅的龙涎香随风飘来，接着是稳健的脚步声。
    ”臣妇参见太子殿下。”柳夫人领着众人行礼。
    ”夫人不必多礼。”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今日冒昧来访，叨扰了。”
    我忍不住偷偷抬眼。站在堂中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俊朗如画，眉目间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这就是当朝太子萧景珩？比想象中年轻许多。
    ”这位是颜大小姐吧？”太子的目光落在颜如霜身上，”果然名不虚传。”
    颜如霜脸上飞起两朵红云，娇羞地行礼：”殿下谬赞了。”
    太子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我身上。我心头一跳，赶紧低下头。
    ”这位小姐是......”
    柳夫人脸色一变：”这是府上三女，庶出的，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还望恕罪。”
    我心中冷笑。好一个”不懂规矩”，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无妨。”太子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去赏菊吧。”
    众人移步后花园。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园中各色菊花竞相绽放。颜如霜紧紧跟在太子身侧，不时发出夸张的赞叹声。我故意落后几步，不想卷入这场明显的相亲局。
    ”三小姐似乎对菊花不感兴趣？”一个声音突然在身侧响起。
    我吓了一跳，转头发现太子不知何时走到了我旁边。其他人都在几步之外，假装没看见这一幕。
    ”回殿下，臣女只是觉得，菊花之美在于其傲霜而立的品格，过分喧闹反倒失了真趣。”我谨慎地回答。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三小姐见解独到。不知芳名是？”
    ”臣女颜书瑶。”
    ”书瑶......”他轻声重复，”好名字。听闻颜三小姐精通琴棋书画？”
    我心中警铃大作。原主确实有些才艺，但在嫡姐的压制下从未有机会展示。太子怎会知道？
    ”殿下过誉了。臣女不过略通皮毛，不及大姐姐才貌双全。”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是吗？本宫倒想见识见识。”
    这时柳夫人急匆匆地插了进来：”殿下，霜儿准备了舞蹈助兴，不如移步水榭？”
    太子微微颔首，随柳夫人离开前，却回头对我说：”期待三小姐的表现。”
    我背后沁出一层冷汗。太子的话听起来像是鼓励，却更像是一种试探。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一个庶女引起太子的注意绝非好事。
    水榭中已备好席位。太子居首座，柳夫人陪坐一侧，我和颜如霜分别坐在下首。乐师奏起悠扬的曲调，颜如霜起身献舞。
    平心而论，颜如霜的舞姿确实优美。她选择了一曲《春莺啭》，身段柔软如柳，眼神妩媚多情，时不时向太子投去含情脉脉的目光。
    舞毕，众人鼓掌称赞。颜如霜娇喘微微地行礼：”献丑了。不知妹妹可愿也献艺一曲？”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我看到了柳夫人眼中的警告和颜如霜脸上的得意。她们早就算计好了，要在太子面前让我出丑。
    我缓缓起身，向太子行礼：”臣女技艺粗浅，恐污了殿下尊目。但既然大姐姐相邀，斗胆献丑了。”
    ”三小姐想表演什么？”太子饶有兴趣地问。
    ”《霓裳羽衣舞》。”我平静地说。
    堂内一片哗然。《霓裳羽衣舞》是宫廷名舞，难度极高，寻常闺秀根本不敢尝试。颜如霜脸色变了：”妹妹莫要逞强，万一......”
    ”请乐师奏《霓裳》曲。”我对乐师点头示意。
    音乐响起，我闭上眼，回忆着大学时选修古典舞的记忆。现代复原版的《霓裳羽衣舞》比古代版本更加流畅优美。我深吸一口气，开始起舞。
    旋转，甩袖，折腰。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我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我，其他人的惊叹声渐渐远去。这一刻，我不是那个备受欺凌的庶女，而是舞台上唯一的焦点。
    舞毕，堂内鸦雀无声。我微微喘息着行礼，额角的伤口隐隐作痛。
    ”妙极！”太子率先鼓掌，”本宫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霓裳羽衣舞》。三小姐的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我低头谢恩：”殿下过奖。”
    颜如霜的脸色难看至极，柳夫人更是眼中冒火。我知道自己闯祸了——一个庶女抢了嫡女的风头，日后必遭报复。但此刻，我心中竟有一丝快意。
    ”三小姐可会作诗？”太子忽然问道，”以菊为题如何？”
    又一个考验。我暗叹一口气，余光瞥见颜如霜已经命人备好了笔墨，显然早有准备。而我，只能临场发挥。
    ”臣女不才，愿试一首。”我走到案前，提笔蘸墨。
    现代积累的古诗词在脑海中翻涌。我决定借用苏轼的《赠刘景文》，稍作改动以应景：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写罢，我退后一步。太子走近细看，眼中异彩连连：”好诗！字也清秀有力。三小姐果然才情不凡。”
    柳夫人终于按捺不住：”殿下，霜儿也准备了诗作......”
    ”改日再赏吧。”太子打断她，目光仍停留在我身上，”本宫忽然想起还有政务要处理，今日就到此为止。”
    众人慌忙起身相送。太子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三小姐，后会有期。”
    待太子仪仗远去，柳夫人转身就给了我一记耳光：”贱人！谁准你在太子面前卖弄的？”
    我脸上火辣辣地疼，却倔强地抬头：”母亲明鉴，是大姐姐让我献艺的。”
    ”你还敢顶嘴！”颜如霜冲上来想再打，被柳夫人拦住。
    ”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一步！”柳夫人厉声道，”等老爷回来，看怎么收拾你！”
    我默默行礼退下。翠儿在远处等我，眼中含泪：”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我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反而笑了，”值得。”
    回到破旧的小院，我坐在窗前发呆。今日种种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回放。太子的眼神，嫡姐的嫉恨，继母的愤怒......我似乎已经卷入了一场危险的游戏。
    ”小姐。”翠儿端来热水为我敷脸，”您今日太冒险了。”
    ”我知道。”我叹了口气，”但若不抓住这个机会，我们永远只能任人宰割。”
    夜深人静时，我忽然被一阵轻微的敲窗声惊醒。警觉地坐起身，只见窗外隐约有人影。
    ”谁？”我低声问。
    ”三小姐。”一个陌生的男声，”太子殿下命我送药来。”
    我心头一震。轻轻开窗，一个黑衣人递进一个小瓷瓶：”殿下说，额伤未愈不宜跳舞，此药可止痛消肿。”
    接过瓷瓶，我心中五味杂陈：”替我谢过殿下。”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离去。我摩挲着精致的瓷瓶，思绪万千。太子的关切是真心，还是另有所图？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我该相信谁？
    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忽然想起太子临走时说的”后会有期”，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