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把你们盼来了！”王林福笑着大声招呼。
    他几步跨过来时腰间的铜钥匙串叮当作响。
    “昨儿掌墨师傅说还差五个小工，今早又有俩不舒服的的没来，可把我急坏了！”
    他拍了拍顾立晨的肩膀，从裤腰里摸出三副草编手套塞过去，“先把家伙事儿戴上，别让木刺扎了手。”
    顾立晨有些奇怪的问：“王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呢？”
    吴庆呵呵一笑：“怪我怪我，我没有说清楚，王哥当时去牛家村的时候跟我说了一句，叫我喊你们来做活的。”
    李新看了看大祠堂问：“王哥，你老早就在这里干活了吗？”
    王林福点点头：“嗯，这祠堂刚刚筹备的时候我就过来忙乎了，这边村长是我舅，是他推荐我来做监工的，刚好这两天少伙计，早上我碰见吴庆就叫他喊你们来了。”
    说完看见顾立晨把背篓往廊下一堆，便笑着对他说：“立晨你就到木料堆旁递梁木。吴庆你和别人抬房檩，李新你就码瓦片，大家做活的时候可仔细些，别伤着手。”
    三人点头，分别戴上手套就各自干活去了。
    顾立晨站在一堆木料旁，将梁木递给站在梯子上的工匠。
    吴庆生来力气大，他和几个壮汉搭伙抬房檩，肩膀往粗木下一钻，腰板绷得笔直，倒像是练过几日把式。
    李新最是灵活，踩着临时搭的木梯在脚手架间穿梭，瓦片在他手里码得整整齐齐，底下接瓦的工匠连喊：“好小子，比自家徒弟还利索”。
    等日头升到正顶时，工地上已飘起了饭菜香。
    祠堂廊下支着两口大铁锅，一锅飘着油花的白菜豆腐汤咕嘟冒泡，另一锅糙米饭蒸腾着热气。
    王林福喊这些做活的工人来吃饭，于是工匠们三三两两地聚了过来。
    吴庆早上就喝了碗粥，吃了个饼，这会儿饿了赶紧喊着：“立晨、李新快过来吃饭，做了这半日的活我真的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们每人拿了一碗糙米饭，再加一碗菜汤，然后寻着旁边比较干净的角落蹲着吃饭喝汤。
    顾立晨蹲下时，肩膀被梁木压出的红痕火烧般刺痛。
    待做完活，又累又饿的他将糙米混着热汤送入口中，平日干涩难咽的粗粮，在这一刻竟变得格外香甜。
    李新捧着碗蹲在墙根，呼噜呼噜连扒三大碗饭。
    连平日最挑食的老工匠都忍不住添了第二碗。
    王林福不知从哪儿又拎来半筐窝头，往青石板上一放：“敞开了吃！昨儿剩下的麦面窝头，可别嫌弃粗粮。”
    李新攥着窝头咬下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这饭好吃，比家里的野菜糊糊强！”
    李新跟他年幼的弟弟天天饱一顿饥一顿，有时还得靠乡亲们接济。
    平日里，他四处打零工，靠编草鞋、编竹筐换钱，再挖些野菜，种点红薯玉米充饥。日子清苦，何曾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
    顾立晨却留了个心眼，把自己那份窝头掰下一大半，用草纸包了塞进袖兜，家里的娘和妹子，怕是许久没尝过麦面的滋味了。
    王林福看着风卷残云的饭桌直乐呵：“饿着肚子干活最费力气，吃饱了才有力气搬砖！”
    热气氤氲间，工人们的笑声混着饭菜香，把祠堂角楼的影子都熏得暖烘烘的。
    午饭吃得热闹，工匠们围坐着说起村里的闲话。有人夸王林福仗义，说他去年在镇上当差时，曾把自己的工分钱给了断了手的老石匠；
    也有人笑他死心眼，放着村长亲戚的清闲差不做，偏要在工地上晒得黝黑。
    王林福听了只是挠头笑，又往顾立晨碗里添了勺稠汤：“别光啃窝头，多喝点汤，下午还得搬砖呢。”
    日头偏西时，王林福敲响了收工的木梆子。
    王林福蹲在石墩上，用粗大的手指给三人数铜钱，三十文铜钱在掌心里叮当作响。
    “收好了。明儿要是还想做工，卯时三刻到这儿来。等牛家村的工匠和村民都到齐复工，我再给你们另外安排活计。”
    李新接过钱时手都在抖，赶忙用破布裹了塞进怀里，自己和弟弟李景这段时间的口粮钱，可算有着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