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晨和妹妹顾立燕归家时，夜色已经深沉。
    母亲陈玉兰早已将晚饭备好，一如既往是红薯小米粥，搭配一碟咸菜，还有自家田里新摘的鲜嫩青菜。
    “我刚把晚饭做好，你们快过来吃。晨儿。怎么样，找到石柱参了吗？”陈玉兰的声音里带着关切。
    顾立燕兴奋地跑到母亲身边，像献宝似的把竹筐里的中草药和野果展示出来：“娘，你看我和哥找到的木灵芝，还有竹节参呢！”
    陈玉兰接过竹节参，仔细端详着，疑惑道：“这竹节参我从未见过，模样长得怪奇特的。不过，这上头的叶子咋看着跟那个石柱参很像呢？”
    顾立晨在旁边的盆子里洗手，边洗边答：“没错，竹节参的叶子和石柱参很相似。这竹节参药用价值也颇高，我想着明天拿去卖给郎中，换了钱就把二婶家的债还上。对了，我们在山上发现了石柱参的幼苗，只是现在还太小，过段时间再去挖。”
    陈玉兰听了，不禁感叹：“没想到你这几次进山，总能挖到这些珍稀草药。别人进十几次山，也不见得挖到什么宝贝。可要是像你说的，石柱参太小不能挖，那你二叔二婶可怎么办？他们还指望着你呢。”
    顾立晨一听到二叔二婶，就有些不耐烦：“凡事皆有定数，我已经尽力帮他们寻找了。没找到大的石柱参，我也没办法。等明天把这些竹节参和木灵芝卖了，把钱还上，就再也不欠他们人情。”
    吃过晚饭，顾立晨便着手准备制作颈椎牵引架。
    顾立燕对哥哥制作的这个新奇玩意儿充满好奇，自告奋勇去泡苎麻。
    陈玉兰知道儿子在为自己制作治疗颈椎的器具，一心想帮衬些什么。
    可顾立晨心疼母亲，不想让她操劳，总是催她回房休息，说做好了就教她怎么使用。
    但陈玉兰不愿回房，而是坐在门框边，一边掰着老玉米，一边看着儿子忙活。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宛如一层银霜。
    顾立晨把白天从山上砍回的松木段搬到院子中央，松木那特有的清冽木香萦绕在鼻尖。
    这些木料在溪水里浸泡了半日，用斧头轻轻一劈，便露出了鹅黄色的木芯。
    “哥，苎麻泡好了。”顾立燕端着木盆，从井边走来，盆里浸泡着十几根剥去青皮的苎麻茎。
    顾立晨点点头，先拿起刨子，将松木段削成三指宽的木条，边角处用细砂纸打磨得光滑发亮。
    他脑海中回想着左瑾之画的草图：牵引架需呈“门”字形，顶部横档要比肩膀宽些，这样头部才有足够的活动空间。
    于是，他将两根竖梁与顶部横档用榫卯固定，底部横档留出半尺空隙，方便钉入防滑的垫子。
    苎麻纤维在月光下被搓成两股粗绳，顾立晨特意留了几寸没有搓紧，让绳子中间形成柔软的凹槽。
    “得垫上棉布里子，免得磨着娘的脖子。”
    他小声嘀咕着，从箱底翻出半匹旧粗布，裁成带状缝在麻绳内侧，又剪了块棉絮垫在下巴对应的位置。
    陈玉兰剥完玉米，靠在门边看着儿子。煤油灯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投映在院墙上，他时而弯腰拉锯，时而踮脚校正木架的垂直度。
    当顾立晨把牵引绳穿过顶部横档的滑轮时，陈玉兰终于忍不住问道：“晨儿，这玩意儿真能管用吗？”
    “娘你看，”顾立晨搬来竹凳，让母亲坐好，将棉带绕过她的后颈和下巴，另一端系上用碎瓷片磨成的砝码，一共五块，每块大约半斤重。
    “左郎中说要借助重力舒展筋骨，这绳子的高度刚好能让您平视时不耸肩，砝码的重量慢慢增加，先从两斤开始。”
    滑轮是用山核桃壳打磨而成的，套在木轴上，轻轻一推便骨碌碌地转动，几乎听不到声响。
    顾立晨半跪着调整棉带的松紧，指尖触碰到母亲后颈的茧子，喉咙突然发紧。这些年，母亲弯腰洗衣、低头缝补，颈椎早已积劳成疾。
    “怎么样，娘？下巴和后脑勺有着力的地方吗？”他抬头问道。
    陈玉兰试着左右转动脑袋，棉带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却稳稳地托住了头颅：“不勒，感觉怪舒服的。”
    顾立燕好奇地凑过来，踮起脚碰了碰晃动的砝码：“哇，哥，你好厉害。”
    顾立晨叮嘱陈玉兰：“娘，每天做两次，每次半炷香的时间，砝码不要超过三斤。”
    陈玉兰按照顾立晨的指引，做着颈椎牵引。
    顾立燕越看越觉得有趣，心里痒痒的，忍不住嚷嚷：“哥哥，这个看起来好好玩，我也要试试。”
    陈玉兰笑着骂道：“你这小丫头，什么都想试，这个可不能乱试。”
    顾立晨也被妹妹逗笑了。此刻，看着母亲靠在牵引架上闭目养神，他只觉得，即便再辛苦，一切也都值得。
    更漏声渐渐清晰，母亲做完牵引去休息了。
    顾立晨吹灭油灯前，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滑轮的固定处，这才舒了一口气，安心去休息。
    次日，暮春的暖阳斜斜地洒在顾家的木窗上。
    顾立晨赶在陈玉兰醒来前，就已将早饭做好，而顾立燕那丫头还在酣睡。
    顾立晨匆匆扒完早饭，准备出门。今日，他打算除去自家田地里的杂草。
    顾家总共分得两亩薄田，因家境贫寒，这口粮田都在村东头的旱坡地。
    这片旱坡地土层浅薄，石子遍布，又处在山坡，灌溉极为不便，是出了名的贫瘠地块，只能勉强种些玉米、红薯等耐旱作物。
    一旦碰上旱季或雨季，一家人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
    下河村村西头靠近河道，肥沃的水浇田众多，可都被村里有威望的长者或是镇上的地主占据着。
    贫农若想多种些粮食，就得向这些人租田，然而每年都要缴纳超过三成的收成当作租金。
    要是遇上天灾，庄稼欠收，那基本就是白忙活一场。
    下河村里其他贫困农户分得的土地，仅够种些蔬菜，很多人不得不靠帮别人种田、捡粪、编竹器或是外出做零工维持生计。
    顾立晨家的两亩薄田，种了些玉米、红薯，还有一些耐旱蔬菜。
    可奇怪的是，地里的蔬菜和玉米长势不佳，杂草却异常茂盛。
    顾立晨有时不禁怀疑，是不是这田地的养分都被杂草吸走了。他常常去除草，可每次除完没过几天，杂草又疯长起来，这让他苦恼不已。
    而且，贫农翻地只能靠木柄锄头和铁耙子，锄草时，也只能用自制的木柄短锄，一天下来，最多锄半亩地。
    除草时，腰弯得几乎贴到地面，锄地费时间，杂草也除不干净。
    因此，他家这两亩薄田产量极低，种出的菜也是青黄不接，蔫巴巴的，没什么营养。
    今日，顾立晨拿着短木柄锄头来到自家田地除草，没干一会儿，就累得直不起腰。
    他轻轻叹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脑海中突然闪过许多关于农具改良的知识。
    “对了！”他猛地一拍脑袋，想起自己脑海里的那些书籍，眼睛瞬间迸发出光彩。
    “我怎么给忘了呢，我现在有办法改良农具，这样以后干活就能快很多。”
    于是，他在脑海中拼命搜索关于农具改良的书籍。
    终于，找到了那本《先进改良农具的制造和使用》。
    这一发现让他兴奋不已，再也无心锄地除草，扛起短柄锄头，快步往家走去。
    回到家时，陈玉兰正在编竹筐，顾立燕在一旁帮着母亲。
    平日里，陈玉兰要么绣花，要么编竹筐拿去卖，补贴家用。
    几年前，顾立晨的爹爹去世后，他就跟着吴庆在周边村子找活干，挣些钱维持生计。
    前年，陈玉兰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一直不好。为了照顾母亲，顾立晨减少了外出做活的时间，留在家里种田种菜，在村子附近找点零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