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龙醒逆劫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6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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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州老宅的梅树在雪夜里绽开血似的花,细碎的花瓣粘在祠堂残破的窗纸上,像无数只窥视的眼。沈昭的指尖抚过”忠义传家”匾额的裂痕,鎏金镯突然灼痛腕骨——那道裂痕深处嵌着半枚暹罗尸蚕的甲壳,正渗出青黑的黏液。
    三日前玉门关的沙尘还粘在鹿皮靴底,此刻却在地砖缝隙里窥见蜿蜒的密文,那些蛇形的字符与母亲临终前咳在帕子上的血渍重合,拼出”永昌”二字。
    ”夫人在找这个?”容珩的玄铁护甲叩响青砖,月光从残瓦间漏进来,照见他掌心螺钿盒里的螭纹玉珏。
    那玉珏边缘沾着褐色的药渍,是沈昭七岁时高热不退,母亲每夜喂他服用的安神汤味道。及笄那年中秋,他亲眼见母亲将此物锁进祠堂暗格,说是要留给”命定之人”。
    玉珏嵌入神龛凹槽的刹那,地砖突然塌陷成旋阶。三百盏鲛人灯次第自燃,幽蓝火光照亮壁上血绘的《双龙锁脉图》。纠缠的龙身上钉着三百六十五根透骨钉,每根钉尾都坠着个鎏金铃铛——正是沈昭幼时噩梦里的物件。
    容珩的鎏金护甲划过龙鳞纹路,暗格应声弹开,露出半卷焦黄的《产经》,其下落款竟是暹罗国师的朱砂印。
    ”元和三年,沈夫人求诊于蔽寺。”容珩念出卷轴上的梵文,护甲突然刺破指尖,”以双生子逆鳞换龙脉十年安。。。”血珠滴在龙目处的梅花针痕上,那正是母亲独有的绣法。
    沈昭猛然扯开容珩衣襟,淡金蛊纹中心果然嵌着同样的针脚——七岁那年他出水痘昏迷,母亲连夜绣的安神香囊上,就带着这股苦艾混着龙涎香的气味。
    地宫穹顶突然传来锡器碰撞的锐响,永昌号的盐符如蝗群涌入。沈昭旋身斩落一片符咒,符背拓着的户部批文让他瞳孔骤缩——”景和十四年,特批永昌号运官盐三百石”,那正是父亲战死沙场的年份。朱砂印泥里混着的骨灰泛起磷光,映出镇北军斥候腰牌的残片。
    ”小心!”容珩的锁链绞碎扑来的符阵,鎏金碎屑在空中凝成暹罗文。沈昭挥剑劈开毒盐凝成的莲花,黑袍人从暗影中走出,掀开兜帽的刹那,剑锋在对方颈侧划出血线——这张与他九分相似的脸上,刺着暹罗国师的黥印,却也在锁骨处生着枫叶胎记。
    假沈昭抹去颈间血渍,青铜铃震出的音波催动四壁渗出青黑毒盐。三百阴兵从盐雾中显形,玄铁面甲下传出孩童的啜泣。
    沈昭的剑尖挑开最近那具面甲,呼吸骤然停滞——面甲下是云州灾民阿蛮的脸,那孩子去岁还给他送过新摘的梅子。
    ”兄长每杀我一个替身,就有百名云州百姓被炼成盐偶。”假沈昭指尖缠绕着鎏金锁链,链上刻着的名字正在渗血,”就像三年前,你亲手斩杀的洛家三百口。。。”容珩突然撕开左袖,深可见骨的刀痕滴血成阵。
    血珠汇成的北斗七星骤然亮起,阴兵们调转枪头,将永昌号死士钉死在盐柱上。
    软剑绞住假沈昭咽喉的刹那,沈昭看见对方后颈的刺青——承光元年的新帝玉玺下,永昌号的船徽正在溃烂。”母亲产下的从来不止一个孽种。”假沈昭的笑声混着骨裂声,”她用你的脐带血养着我,就像养着条。。。”容珩的折扇削去他半边头颅,飞溅的脑浆里鎏金液体凝成沈氏族徽。
    地宫在轰鸣中崩塌,鎏金镯裂成三百道命纹钻入容珩体内。沈昭在废墟里摸到半幅《双雁图》,焦痕下露出母亲的字迹:”昭儿,真正的龙脉在。。。”鸽哨声突然撕裂黎明,永昌号信鹰掠过残檐,金筒坠落的诏书拓本上,新帝笔迹与假沈昭的胎记纹路重合。
    容珩后颈的”昭”字渗出血珠,沈昭心口的蛊纹已蔓延成河图。当第一缕阳光染红梅梢积雪时,他们看见老宅地底浮出青铜棺椁——棺内沈夫人的手中,攥着对剖开的龙形玉珏。玉珏断口处的血迹凝成小字:”双龙逆鳞,当以心血饲之”。沈昭忽然明白,母亲临终前塞进他口中的不是药丸,而是容珩的半片魂魄。
    青铜棺椁在破晓的晨光中泛着青苔的幽绿,棺盖缝隙渗出暗红黏液,蜿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沈昭的指尖刚触及棺沿,鎏金镯突然炸成齑粉,金粉在空中凝成三百年前国师朱笔批命的谶言。容珩后颈的”昭”字裂开血口,命纹如活蛇钻入棺内——沈夫人手中的龙形玉珏正吸食他的魂魄,那对剖的断口处露出细如发丝的蛊虫,正是母亲孕期每日服用的”安胎药”里的金线蛉。
    信鹰的嘶鸣划破残云,金筒坠落的先帝血诏在青砖上铺展成星图。沈昭的剑尖挑开夹层,暹罗密文在阳光下显出血色:”紫微陨,双龙醒,需以嫡子心血饲之”。
    阵眼处朱砂写就的生辰八字灼痛他的眼睛——那正是容珩七岁那年,自己偷藏在祠堂供桌下的桃木平安符所载。
    ”原来永昌号船纹是这么来的。”容珩的锁链绞碎扑来的玄甲军,铁屑中迸出的鎏金星子竟与血诏阵图呼应。
    统领掀开面甲的刹那,沈昭的剑锋在对方眉心刻出北斗痕——这张与假沈昭九成相似的脸,耳后却纹着户部尚书私印,脖颈动脉处跳动的正是永昌号货船特有的鼓点节奏。
    地脉在轰鸣中裂开猩红豁口,青铜巨像的残肢从熔岩里升起。容珩后背命纹与巨像断掌的沟壑咬合,三百盐偶突然跪地诵经,每具躯壳里都传出云州童谣的调子。
    沈昭在血光中看见母亲悬在祭坛上的幻影——她的脐带连着巨像心脉,另一端系着容珩的魂魄,胎盘竟是用《双雁图》残片缝合。
    ”剖腹取的何止逆鳞?”巨像胸腔传出腐化的笑声,假沈昭的面容正与新帝重叠,”还有你沈家代代相传的。。。”玄甲军的铁蹄踏碎梅树根脉,树根断裂处涌出鎏金液体——正是当年沈昭高热时,母亲喂他服用的”汤药”。容珩突然暴起夺过毒箭,箭头沾血在《双雁图》勾画,焦痕遇血显出的龙脉图竟与沈昭心口蛊纹重合。
    熔岩喷涌的刹那,他们撞向巨像左目。玉珏插入眼窝时,沈昭看见前世自己被钉在龙脉上的画面——容珩的剑剖开他胸膛,将逆鳞填入地脉裂痕。
    滚烫的鎏金溶液浇铸伤口时,他听见弟弟颤抖的哽咽:”兄长,这次换我。。。”
    新帝的玄铁箭穿透容珩肩胛,箭尾雕翎燃起暹罗尸火。
    沈昭的剑刺入巨像右目,双龙逆鳞相撞爆出气浪,玄甲军的铁甲在高温中熔成赤红铁水。接住坠落的容珩时,沈昭发现他心口的梅花针痕正在渗血——每滴血珠都凝成微缩的沈氏族徽,与他腕间残存的鎏金粉共鸣震颤。
    地宫坍塌的轰鸣中,他们跌进护城河。腐水里沉浮的镇魂瓶裹着水草,沈昭的唇贴上容珩冰凉的额头,渡去的氧气里混着松子糖的甜腻与血腥。
    三百童男的魂魄凝成血雁,托着二人冲出水面时,朝阳正染红永昌号的残帆——新帝的尸首挂在主桅,心口钉着他亲手签发的剿杀令。
    青铜巨像的残骸在晨光中化作齑粉,沈昭攥着染血的半枚玉珏,看容珩焚烧《焚心契》。契约灰烬飘向天际,拼出母亲临终前未说完的遗言:”吾儿。。。当斩。。。”最后一个字被风沙卷走时,护城河底突然浮起前朝玉玺,玺印的凹槽恰好容下双龙逆鳞。
    容珩的指尖抚过玉玺螭纹,突然低笑:”夫人可知,这才是真正的合卺杯?”他沾血在沈昭心口勾画河图纹,命纹交融的刹那,云州城的残钟突然自鸣。十二声钟响里,他们看见梅树残根处抽出新芽,芽尖缀着的不是花苞,而是三百枚刻着”昭珩永契”的青铜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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