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淙满意了，倒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像只毛崽子，陈衔枝知道他是闲着无聊，就半搂半抱着他，另一只手拿着本书看。
    等沈淙睡熟之后陈衔枝小心抽出手把他放在床上，又给他掖好被子。
    他躺在床榻上，姜姒泩的提议让这妖一下子回到十几年前，陈衔枝的神智也被搅碎了撒在记忆里的那个人身上，教他魂牵梦萦。
    十几年前陈衔枝只是棵桃树，也不够大不够美，甚至比不过和他一起长大的绿樟树，但他悟性太强了，一下子便生出灵智，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看院外的人来人往。
    “先生，为什么要在院里栽两棵树？那棵绿樟树已经很高很大了。”桃花树用自己并没有的眼睛去“看”屋主，明显的，它也好奇这点。
    “不为什么，我看城外桃花灼灼，想看院里桃花落，想喝桃花酒罢了，若是能结果，那就更好了。”
    周催倚靠在窗边，望着桃花树，在那么一瞬间，它感觉他知道了些什么。
    “那绿樟树呢？它太大了，会挡住桃花树的。”周催摇头，“樟树活不到桃树长开那年的，它今年入冬就会死。”学生低着头，“我喜欢那樟树。”“趁它还活着，多看两眼，也可以折下樟树枝走，在你自己院里栽下，如此也能活。”
    后来记忆断断续续的，陈衔枝总忘事，但记得周催，他的主人，在华阳名声赫赫的太傅，智多近妖，最后死在华阳，死在他学生登基的时候。
    陈衔枝拼死幻化出人形，将他好好葬下，就算报答当年他栽下小树的恩情。
    其实中间还发生了许多事，陈衔枝有些不记得，沈淙就跟他说了一点，其余的却不肯再讲，死命捂着，陈衔枝也只好任他去。
    但他是记得周催的，这个风流多情的太傅，学识渊博，光艳昳丽，像话本里居心不良的狐狸精。
    “砍了这棵桃树吧。”学生站在桃树前，面无表情。陈衔枝恨恨想，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学生，太傅，你死了也要迁怒于人。
    ——
    “云城到华阳坐马车也要大半个月，注意身体，我就不去了。”沈淙站在他身前，替他整理好着装，陈衔枝点头，又对小竹妖嘱咐了几句话，就同姜姒泩离开这里。
    沈淙目送着他们离去，莫名的又想起桃花妖未生灵智之前的时候，瘦小的可怜，那樟树的根又粗又长，庭院底下的土地养分给它吸收了大半还不止，本能带来的贪婪后果就是，它不知为何死在了冬天，根也枯的差不多了。
    这棵桃树是善良的，它杀死了恶霸，不是因为它自己想，而且院子里其他的花草求着它，将稀薄的可怜的灵智贡献给它。
    拿了人家的东西，自然要替人家办事。
    “云桃，你信世上有神鬼精怪吗？”姜姒泩坐在马车内，挑开了窗，倚靠在窗边问他。
    好在这马车宽大，有两扇窗可开，陈衔枝就移过去，将姜姒泩那边的窗户关上，把自己这边的窗户打开道缝，然后坐在软垫上，“若是信，没有也得有，若是不信，有也得是没有。”
    陈衔枝打了个哈欠，水光莹莹，“云山，我有些乏，先小憩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