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衔枝还没来得及解决他们之间的友谊问题时又出事了，姜姒泩身边的小厮阿蓉死了。
    尸体的肚子中间被掏空，姜姒泩看一眼吐一次，却还是强撑着亲自给阿蓉换上寿衣。
    陈衔枝不明白，这个智多近妖的少爷低下了头，“阿蓉是双性，因为他的身体不讨主母喜欢，所以才到我身边，他跟了我七年，阿蓉总是害怕自己的身体吓到别人，我担心别人给他换衣服他会怕。”
    沈淙也是双性，陈衔枝神游天外，想到这点，他从没嫌弃过竹妖。
    所以桃花妖不明白，他看了看姜姒泩，退出门外。
    “云桃！”沈淙匆忙追上推开自己家门的陈衔枝，气喘吁吁的，眼里水波流转，鼻尖眼角都是晕染出的玫红色，“明玉，死了，她的肚子……被掏空了。”说完这句话，便好像再也撑不住似的踉跄倒地。陈衔枝扶住他，将他带回家。
    等沈淙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陈衔枝端了碗臊子面进来，“我在外面买的，热乎的，面还没坨，吃完我们去找凶手。”
    沈淙一边哭一边吃。陈衔枝坐在藤椅上望着窗外，现在是夏天，天还没黑，却也是乌蒙蒙的。
    吃完面，沈淙强撑着站起身，眼里是一派疯癫，“走，去找凶手。”陈衔枝看见了，也不说什么。
    他去看了明玉的尸体，肚子中间空了，露出来的血肉开始生蛆。
    陈衔枝又把沈淙赶出去，自己在里面待了一刻钟。“非人所为，非妖所为，乃是邪祟。”沈淙替明玉穿好寿衣，陈衔枝道。
    沈淙不知道邪祟，陈衔枝解释，这是几百年前就失去踪迹的一个种族，甚至不能称为种族，它们是死人身上的怨气凝成的，不通灵智，只知杀戮。
    陈衔枝又去了姜姒泩那，“我要看阿蓉的尸体，姜郎君，让开。”
    姜姒泩说什么也不让，趴在棺材上含泪摇头，姜姒泩只是凡人，他有血有肉，就算再怎么冷心冷情也没办法做到陈衔枝那样，这个平日里敏感温和的书生实质上比很多人都要冷漠。
    打晕姜姒泩后陈衔枝将他放在一边，又扒开阿蓉身上的衣物，他观察了一刻钟，又替他穿好衣服。
    盖上棺材后姜姒泩悠悠转醒，看见衣冠楚楚的陈衔枝站在棺材边，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有多少，而妖能做到的事情有多少。
    “陈郎君……我……”话未说完姜姒泩便吐出口鲜血，这会已经晕倒。为了姜姒泩性命着想，陈衔枝将他抱到床上，吩咐下人去煎药。
    “一本古籍上记载了所有邪祟，名为《清邪》，我猜想凶手是新生的婴妖。”
    婴妖，是死前孕妇肚中成形的婴儿，孕妇死后被抛尸乱葬岗，婴儿的阳气被怨气所吞食，混沌生，婴妖便成形了。
    陈衔枝拧起眉头，“明玉怀孕了，阿蓉也是。”婴妖贪恋女人腹中温暖，会挖出子宫，试图钻进去。沈淙白了脸，只是因为怀孕，所以明玉就会死？
    ——
    云城有宵禁，天黑后不许出门，婴妖就是这时出现，它形体瘦小，最大只同野兔一般。
    等巡逻队走过后，一身血腥味的婴妖便挨家挨户走过，它能闻到怀孕女子的香味。最后在一家院子门口停下，婴妖睁开双眼，口涎止不住的流下。
    母亲，是活着的母亲的味道，好香，母亲……母亲！
    稍大些的婴妖是可以言人言的，不过只能听到它们念着母亲二字，这词就好像它们的全部，若是失去了，便痛不欲生。
    “母亲？你也配说母亲？”沈淙突然显现身形在它身后，一脸阴翳。它未开神智，听不懂，却发自本能地憎恶着人类，除了它的母亲，母亲是例外。
    它全身散发着血腥气，那些看不到的气味突然凝成了线，一根根极细的红线笔直冲向沈淙的面门。
    他不躲，手里幻化出符箓。这符箓原是厉归闻一好友所赠，后来转送给陈衔枝，现如今是派上了用场。
    符箓吞噬掉红线，然后包裹住婴妖，随即燃烧起来。婴妖痛极，却还是向前方爬去，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忍着极大痛楚，在摸到门板之后倒下，灰飞烟灭，最后一句话仍是，母亲。
    沈淙看着地上的那摊灰，突然问一直浮在空中的陈衔枝：“你说它把明玉的子宫放哪了？”
    艳俗的红色衣摆在空气中不断的流淌着，在沈淙的眼里逐渐变成一个人，一个叫明玉的妓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