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泩坐在浴桶里，面无表情的样子叫人暗自心惊，带温度的热气也没有使他的面容柔和半分。
    少有人心怀苍生，大家都是自私自利的，抠着眼前的蝇头小利不放。
    那道士是的，他也是的，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哪怕是痛楚到极点也不会松手。
    青年站起身，湿透的乌发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心烦，姜姒泩总会为一些小事心烦：像他的奶娘又围着他念叨了一刻钟，小厮烧的水又太热，这些小事情已经足够他发脾气了，但是他不能。
    他早逝的母亲教给他很多东西，虽然很厌恶，但是出乎意料的好用，他不能拒绝这些东西带给他的好处，就只能忍受。
    姜姒泩反复咀嚼着陈衔枝的名字，又低低一笑，显得他整个人有些妖魅，倒应了他可怜的嫡母幼时对他母亲说的话，“狐媚子就该被淹死！你生下的孩子也是个狐狸精！”
    外头还在下雨，门窗被贴心的关紧，姜姒泩绞干头发后喝下姜汤，然后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囊袋，掏出一颗褐色的药丸吞下，又重新放好。
    虽然姜姒泩不擅医术，但喝了那么多年的汤药，他一闻就知道姜汤里又掺了东西，这种把戏用了五年多了，还是没有玩腻吗？
    他望着瓷碗，连恨都显得刻意起来，毕竟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这个从小照顾他的仆妇，也被收买了。
    姜姒泩不想再同她们玩什么心机了，他是病，不是傻，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的把戏，只有愚蠢的父亲才会看不穿，对他故作疼爱，明明没有尽全力，还装作气喘吁吁的男人，他母亲也早对这个男人失望了。
    所以啊，陈郎君，千万要爱上我，要很爱很爱我。
    ——
    陈衔枝是被摇醒的，他随手给沈淙来了一掌，被笑嘻嘻的接下。
    “我夜观天象，今日定放晴，打铁要趁早，好云桃，现在就让我看看桃花开的样子吧，骨朵可怜兮兮的一小撮，我都替它们委屈。”
    把沈淙打发出去买笔墨后陈衔枝无力的揉了揉眉心，他偶尔会想，沈淙哪里是竹子成精，分明是犬妖装竹子精。
    沈淙兴致勃勃买完东西往回赶，无意间抬头，陈衔枝院里桃树伸出墙的那部分枝上的骨朵都已经全部绽开了，桃粉色的一大片，使沈淙真正意识到了，已经春天了。
    只有每次陈衔枝开花的时候，他才能想到春天，这是只有陈衔枝才能办到的事。
    “今年一些人去华阳科考了，我再请些妖来？”沈淙问，陈衔枝点头：“过年的时候没有出城拜访，这次就一并请来吧。”
    陈衔枝每次开花的时候沈淙总会替他办个诗会，请些肚里有墨水的，熟悉的人或妖来凑凑热闹。
    陈衔枝构思新话本的时候又想到了什么，对奋笔疾书写请帖的竹妖说：“前日南街搬来户人家，有个叫姜姒泩的，也请他过来吧。”沈淙狐疑：“你同他认识？”
    老实的桃花妖把经过一讲，沈淙大悟，点点头，“也行，是哪个姜姒泩来着？”陈衔枝思索了下，“姜茶的姜，褒姒的姒，泩是三水生。”
    姜姒泩收到了请帖，看完后先是微妙的一顿，对生活有要求的文雅人士吗？
    将请帖搁置一旁，他又摆弄起花瓶里枯掉的梅花，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可以看到陈衔枝院里高大的桃树的一角，上面开满了桃花，很漂亮，他将梅花丢出窗外，花瓶显得空落落的。
    “梅花不好看，试试桃花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