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过去，秦臻再次拿起手机，简单回复了一下林亦柯，又补充一句等他课程结束去接他吃日料。
    手机被放在一旁，秦臻看着李言晋开了球，问：“你老爹没逼着你要孩子？”
    楚泽北接替了秦臻打第二局，站在一边嘻嘻哈哈：“我也想知道。”
    李言晋长长呼了口气，怎么没催，催得我头都快炸了。
    李言晋已经跟顾业结婚几年了，不过两个人现在都没要孩子的打算，倒是把李家二老急坏了，说他年纪都不小了，现在不生孩子打算什么时候生。
    他跟顾业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结婚之后也都各玩各的，平时一块出面也不只不过是为了应付长辈。
    “那顾业怎么想的？”
    李言晋皱眉冷嗤一声：“我上哪知道她怎么想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真要孩子的话，我还得担心孩子是不是我的呢。”
    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两个人的嘲笑，李言晋你也有今天。
    秦臻接到电话没多久就走了，李言晋看他那个急匆匆的样子还是没忍住吐槽：“迟早要让他爬你头上。”
    秦臻听了耸耸肩倒也没反驳，我乐意。
    楚泽北也放了鸽子没能陪他一块吃晚饭，心动嘉宾临时来了消息，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吃晚餐。
    这个女生和楚泽北一个高中的，所以秦臻也认识，上学那会儿还看见过他俩一块吃饭，不过后来那个女生好像转学转走了，他俩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知道他俩现在还在联系的时候秦臻还一阵恶寒，说楚泽北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不会就是为了她吧，那时候不好好谈，现在又整什么爱恨纠缠的戏码。
    楚泽北只回了他四个字，你懂个屁。
    “我真服了，合着我身边都是情种是吧，”李言晋发出感慨，“我已经可怜到吃顿饭都没兄弟陪了。”
    楚泽北也是不留情面：“得了吧，想跟你一块吃饭的小明星能把这房间占满，随便找个喜欢的一块吃呗。”
    隔着一条马路，秦臻在车子里手撑在车窗上，目光在门口和一个女生聊天微笑的林亦柯身上。
    二十岁的林亦柯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眼神也是懵懂的单纯，五官虽然俊朗，但还缺少了些那种成熟的自信和魅力。
    几年过去，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更加雕刻出了他身上的独特气质，脸庞依旧英俊，但轮廓更加立体，眼神变得深邃，眉宇间也散发着从容不迫的阅历，让过路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几眼。
    微笑时眼角弯起，透露出一股温和，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大衣，裁剪得体，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姿。
    看得出和女生交流得很愉快，时不时轻笑着回应，女生头发往后挽着，面容清秀，加上这亲切的氛围，两个人还显得有些登对。
    秦臻戴着婚戒的手指敲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在林亦柯焦虑发作看心理医生的前一段时间，林亦柯闹着要辞职当家庭主夫，那时秦臻不知道他的焦虑严重到如此地步，两个人头一回爆发争吵。
    当时秦臻眼皮子打架，躺在林亦柯腿上休息。林亦柯微微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捏着秦臻的手，秦臻修剪的圆润的指甲上还有没洗净的指甲油颜色，是秦析沅给他涂的。
    “……”林亦柯伸手把毯子盖在他身上，摸着腿上闭着眼打瞌睡的人的头发，“哥。”
    “嗯？”
    “……我有事想跟你说。”
    秦臻睁开眼，对上林亦柯有些闪躲的视线。
    “什么事？”他勾着唇抬手想要抚摸林亦柯的脸，林亦柯几乎在秦臻抬手的那个瞬间也握住了他的手背，把脸凑进去蹭了蹭。
    “我要升职了。”
    “好事呀，林大律师，”秦臻眉眼弯弯，看着林亦柯亲他的手心，“怎么感觉不开心？”
    林亦柯抿了抿嘴，移开了目光：“……但我想辞职。”
    “……”秦臻从他腿上爬起来。
    秦臻知道他这几年为了晋升付出了多少努力和心血，考各种证书，参加了不少研讨和培训课程，不喜欢的社交活动也为了拓展人脉经常参加，现在小到小规模的诉讼，大到涉及商业并购的复杂案件，也没有搞不定的。
    家里的书房林亦柯用得比秦臻多多了，忙的时候都快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里面了，好多次秦臻都担心他要猝死。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突然要辞职？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秦臻皱眉，连困倦都没了。
    林亦柯摇头，说是感觉有点累，想休息一段时间。
    秦臻神色复杂地搂着他的肩膀：“亦柯，我们之前说好的，有事一定要说出来的。”
    林亦柯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目光也闪烁不定：“我不想出差。”
    秦臻有些紧张，“怎么回事？因为出行方式吗？又开始难受了？”
    “不是，”林亦柯垂下头，手里捏着毯子，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努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情绪波动，“我就是不喜欢出差……”
    “……”林亦柯脊背一弯，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我只是想和你多待在一起。”
    秦臻起身，手抚上额头，声音有些无奈，“出差不是分手啊，我平时不也会出差吗？你这几年不也会偶尔出差吗？”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辞职啊，”林亦柯也变得有些激动，抬头看他，眼眶泛红，“你总出差，我也开始出差，现在总这样，那以后呢？”
    “亦柯，难道你不觉得你现在有些太……”秦臻顿了顿，还是说出口，“总要跟我在一起，你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了。”
    林亦柯的视线里几乎瞬间就被泪水模糊，他再次垂下头，眼睑微微颤抖，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不行吗？”
    秦臻叹了口气，用手捂住眼，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亦柯，我明白你不想分开，可是工作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你不能因为我的存在就这么轻易地放弃它，你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你难道忘了吗？”
    眼泪落在林亦柯的手上，林亦柯能感觉到自己在发抖：“我知道，可是……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
    秦臻看见他的泪水，狠下心没过去，无奈地说：“亦柯，你不能总让我占据你全部的生活，你要为自己考虑啊，现在可能觉得没什么，但以后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的！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从没有后悔过的，”林亦柯语无伦次，“如果没有你，有什么意义？”
    “林亦柯，”秦臻的语气甚至变得愤怒，“人生不是永远和一个人在一起就够了的，你应该有你自己的——”
    “为什么不能！”林亦柯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泪水糊了满脸，看起来可怜极了，“我就是要一直和你在一起！我就是一分钟都不想分开！每次知道要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你我都很难过，但又好像只有我自己在意一样……”
    林亦柯手掌捂着眼睛，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每次你都会说”等我回来”，于是每次我都在等，等了又等，每次你走，我都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
    “……亦柯，”秦臻怔住，没料到林亦柯会忽然这么激动，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闹情绪，心脏像是被什么猛抓了两下，疼得厉害。
    “你根本不懂，每次你离开，我都像被丢下了，我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我难道不重要吗……”
    秦臻心里一紧，伸手牢牢攥住林亦柯的手腕，他没意识到林亦柯已经焦虑到了这种地步：“你对我很重要，亦柯，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林亦柯抬头看他，眼睛又红又肿，声音颤抖：“秦臻，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亦柯，我真的喜欢你。”秦臻的声音低沉坚定。
    眼泪流的更多了：“你爱我吗？”
    秦臻摸着他的脸，抵上他的额头：“我爱你。”
    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林亦柯却依然对这份感情充满不安，这个认知让秦臻的心揪成了一团。
    你的恐惧和疑虑犹如漫天的阴霾，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下心来？
    林亦柯压抑不住哭声，紧紧抱着秦臻，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只是……”
    我只是太害怕了，跟你比起来我什么都不是，可是我太贪心了，我想要你的喜欢，要你的爱，要你的陪伴，要拥有你的所有。
    林亦柯哭到大脑缺氧，眼泪全蹭在秦臻的颈窝，太糟糕了，像个傻子一样把一切搞成这样。
    即使秦臻是和朋友说话时笑了两声，林亦柯看见后心里也会涌上不舒服的情绪，他害怕那个人更优秀，害怕秦臻会被他们吸引，所以不喜欢秦臻和他们亲近。
    他总是控制不住不停地从秦臻那确认爱意，经常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秦臻，总担心他迟早会因为吸引不了秦臻的注意而被抛弃。
    有时却又害怕自己问得太多次，太黏着秦臻，会打扰到秦臻，让他厌烦。
    不敢露出绝望，收好支离破碎的自尊心，幼稚的自己仿佛一个矛盾体，明明之前拼命工作也是为了让更好的自己站在秦臻身边，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秦臻一边听一边用手安抚他的脊背，最终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亦柯，我爱你，但我希望你考虑清楚，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自己。”
    林亦柯伏在他的肩头沉默着啜泣，但早已确定了选择。
    面对蒸蒸日上的事业，他明显更害怕和秦臻分开，他要留在这个唯一能给予他安全感的人身边，哪怕什么都没有。
    秦臻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用肢体接触表达他的安抚，其实就算林亦柯从此什么也不做也没关系，他只是担心林亦柯的世界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余生几十年，他不想让林亦柯会后悔。
    林亦柯的声音低沉却笃定，还带着抽噎声：“秦臻，我只要你就够了。”爱秦臻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事。
    秦臻偏头对上林亦柯的目光，黑色的眼睛像星河一般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