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张东杰这么说顾耀阳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被通知分手的电话，“我五年前接到一个电话说替小七转达分手的意思，就是他吧？”
    “啊对，应该是他。他那个声音让人印象深刻，谄媚中带着恶心。”
    张东杰点点头接着说，“老张的每一朵金花都有自己的作用，比如郑姨管账，小六小七负责应酬，小十负责带出去撑场子。只有陈姨没有参与任何事，因为她真的什么都不要。七彩城，就是小七现在住的那个小房子是陈姨自己合法收入购入的。他们之前也住七彩城，是前面那几栋的大平层，后来被没收了。”
    “我一同学当年配合查案，跟我说那套房子里面除了客厅的一张母子合影还有几幅小七自己画的画以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个人用品。有一个小房间单独放着所有奢侈品和贵重礼物，你猜怎么着？全新，都是全新的。陈姨不用，小七也不用。陈姨对于我爸来说就是他被腐蚀后的一块净土吧！她跟别人不一样，所以很多话老张愿意跟她说。我后来的揭发材料有不少线索都是陈姨给的。”张东杰望着远方的星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最重要的那个线索是小七出事后，陈姨彻底心灰意冷转交给我的。而且怕出现意外她也留了一份，后来发了检查组的邮箱。你们高三那年S省有一场矿难，估计你都不关注，透水死了85个。”
    “这件事儿我知道。”顾耀阳也点了一支烟。
    “嗯？”张东杰斜眼看他。
    “那天小七想吃水煎包，我去买。我们那边也有矿，包子铺老板娘的哥哥就是矿难走的，当时她很生气跟我闲聊了一会。我当时等包子看了一会儿报纸，但是我记得报纸报道说是五个人。”
    “嗯，这个事儿县里瞒报了。企业负责人、县长等等再往上都特么不是人，最后找到了老张。一个亿，85条人命。一个亿啊！”张东杰又狠狠地抽了两口烟，“你现在一年得挣好几个亿了吧？”
    “差不多吧。”顾耀阳弹了一下烟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跟大哥炫富，都是做生意的，顾家多年首富位置也挺让人眼红。
    “那事儿我妈也参与了。这件事儿算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张东杰抬起手挠了一下头，头发茬还有点扎手。
    “那个贾部长的儿子贾盛你应该见过吧？”
    “有印象。”
    “你俩的关系就是贾盛的一个朋友去温泉酒店看见的，拍了照片发给贾盛，后来他私下转给了老张。哦贾盛这个犊子之前差点猥亵小七，这就是那年小七转学的直接原因。当年我找了人背后收拾了一顿，错过了大学报到最后他爸找人给送出国了。”
    顾耀阳听得拳头都硬了，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跟几个商圈富二代富三代少爷应酬的时候贾盛说的话。
    “当年我们高中那个才是极品，那腰又细又软，妈的就是时机没找好，艹”，周围几个知情的人都猥琐地笑了，当时顾耀阳找了个理由走了，现在他后悔当时自己竟然直接离开了，那个时候应该直接揍一顿的。
    张东杰拍拍他的肩，“别着急，有的是机会收拾他。老张他接受不了这种事儿。美国那个非法疗养院是那个第一秘书给他找的，不知道是怎么说服老张的。小七和陈姨是坐私人飞机离开的，我当时也以为是出去旅游。后来我的人告诉我的调查结果是上飞机后两个人就被控制了，手机也被没收了。陈姨和小七下飞机后被分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在陈姨去世之前他们母子再没有见过面。”
    顾耀阳心里狠狠地抽疼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小七肯定也哭了吧。
    “我其实很佩服陈姨，她善良克制坚强。如果她没有遇到老张，她这辈子应该过得很好吧！这些年其实她一直都在偷摸准备检举材料，包括原版和复制件，就是一直没有狠下心。出国之前她跟我说最近心里不踏实，就把最重要的材料给了我一份，同时她也把电子版材料传到自己的邮箱，设置了自动发送时间。如果她真的被管控超过3个月，那封信就自动送检查组，原始材料陈姨存银行了。不出所料，陈姨的确被软禁了，不能通信，更联系不到我和小七，差不多10月底纪检拿到材料开始暗地调查。”
    “我之前不知道你俩的事，我也以为小七只是单纯去上学就没管。虽然我很纳闷他都考上外国语学院了为什么还出国。其实当年他转学去明水，也是因为我和陈姨要搜集证据怕对他不利才转走的。之所以选择明水一方面是因为陈姨老家在那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在那边也有点人脉，那个温泉酒店是我投的。”
    “你俩谈恋爱这事儿我不在意，陈姨也不在意。爱谁谁呗，我唯一要求是不能乱搞！我跟小七说他要是敢乱搞我亲自动手把他腿打折。”张东杰举起了左手比划了三根手指，“三条，你也一样。”
    说完张东杰瞥了顾耀阳一眼。
    顾耀阳乖乖点头。
    “我说了老张接受不了，他很在意。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老张是矛盾的综合体。他喜欢儿子，想多生，但是又不希望所有儿子太优秀，不要出格，不要丢人。你说他喜欢我吗？我觉得未必，可能真是因为，怎么说呢我这身份放古代算是嫡长子吧？也不知道老张家是不是真有皇位要继承。我太爷爷的脸都让他丢尽了。现在回忆起来那阵子真是乱七八糟，我都被隔离审查了很久很久，公司也暂停运营了。”
    “等我知道所有事情并且恢复自由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的春节了。”
    张东杰揉了揉脸，“抱歉，我找到小七的时候他已经……”说到这里张东杰有点说不下去了，“我订了最快去美国的航班，等我赶到疗养院进入他的病房就看见小七拿着碎玻璃抵着自己的脖颈大动脉，一屋子狼藉，因为他踩了碎玻璃，脚底下都是血。
    张东杰眼眶红了，“具体诊疗情况宋大夫跟你说了吧？”
    “嗯。”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
    “那小姑呢？”顾耀阳先打破了沉默。
    张东杰又掏出烟点燃了，并且分了一支给顾耀阳。
    “陈姨猜到小七的日子不会好过，但是不知道老张找的那帮不是人的玩意到底有多变态。有一天她趁看管人看管不严，终于偷跑出去了。听说用首饰换了美元打了几通她当时能记住的电话，但是都没有通，包括我的。”
    顾耀阳突然想起来大一的时候他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提示境外电话他当时以为是骗子。
    此时的他好后悔那可能是小姑最后的希望。
    “陈姨怕被发现就离开了，她在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学院有一个同学，她直接坐车去找他，结果那年发生了著名的校园枪击案，陈姨……后事是那个同学料理的，我找到的时候已经是那年的秋天了。当时小七状态实在太差了，我没敢告诉他。那年你大二了吧。”
    “嗯。”顾耀阳抽了一口烟点点头。
    “你知道小七是早产吗？”
    “我听小姑说过。”
    “嗯，早了差不多三周，因为情绪激动，那个时候老张找了第九朵金花这事儿本来陈姨是不知道的，是我妈特意安排的。”
    顾耀阳扭头看了张东杰一眼。
    “嗯一家子没有一个正常人”，张东杰冷笑了一下耸耸肩，“那年年底老张、我妈、郑姨他们都被判了。东洋没人管，我就给接过来了。后来事情基本尘埃落定，小七的病情也基本控制住了，我就给他俩重新找了一个疗养院，让他和东洋做个伴，直到基本康复。”
    “小七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想正常上学工作，想找到你。所以他治疗的时候也很努力，努力配合，努力学习。我问他那大学到底是回国上还是在美国，他说先在美国。因为他还没有彻底恢复正常，不想见到你。他一直期待以一个正常人的样子见你。所以……那么怕热的小孩为了掩盖电击伤疤穿起了长裤，留起了长发，再也不露脚踝和脖颈；为了遮盖手腕上的疤痕做了纹身。”
    “两年多吧，他终于能正常生活和上学。我以前不信有些伤口需要一生才能治愈这句话，现在我信了。半年折磨换了两年多的时间才勉强正常生活。他选专业的时候我建议他还是选英语吧，他说他烦美式英语，啧，小屁孩！最后选了国际法，他说这样回国也能用得上，我做跨国贸易他也能帮我。我今天下午才想明白他这哪是帮我啊？他就是想离着小顾总近一点。”
    张东杰斜了顾耀阳一眼，他第一次见到顾董这个外甥的时候还挺欣赏的，后来几次合作和见面都觉得这个弟弟挺好，为人处世有度……
    现在再看却怎么看都不顺眼，带着一股自家白菜被猪供了的气愤。
    张东杰递给顾耀阳一个旧手机，顾耀阳按了开机键，六七年前的旧款已经充好电了。但是因为很久没有使用卡顿得厉害，这是陈美玉的手机，里面存着好多照片和视频，尤其是高三那年在明水县的生活陈美玉记录了很多。
    “本来应该给小七的。但是每次准备给他的时候都担心他会太激动，所以还是给你吧，你选择恰当的时候给他。”
    “嗯好，谢谢大哥。”
    从张董到大哥，这关系转变得也够快的了！
    张东杰笑了，“你小子，从认识到现在也有半年了吧，每次让你喊哥你都礼貌克制地跟我打官腔，这次叫哥叫得倒是快啊？”
    “大哥，我年少不懂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
    张东杰掐断烟，转身认真地看着顾耀阳说，“我们小七拜托你了。”
    顾耀阳站在阳台上又吹了一会儿风，身上彻底没有烟味的时候才回到ICU门口，张东杰坐在椅子上用手机回信息，“我一会儿得回去，东洋那边离不开人，我明天再过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好！”
    小剧场：
    那天张东杰拍摄了一张京市的夜空照片，配文字如下：“祝她铮铮祝她昂扬，祝她扎根大地挺直脊梁。”
    有人在下面评论问这是在评论谁，张东杰回复：一个很好的阿姨。

    作者闲话：

    抱歉工作忙家里事情多，只能隔日更新了，本文逐渐进入尾声了，后面是甜宠部分了！感谢还在支持的宝子，ღ(´･ᴗ･`)比心，望多收藏点点推荐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