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真的……会帮我吗？”詹锦忽然道。
    江宇臣正要勾住他手腕上的手铐，闻言笑了一下：“只要她不用毒药扔我，一切好说。”他回头看他，“小孩子少玩刀啊枪的，会受伤的。”
    已经18岁的詹锦：“……”
    他低着头惨然一笑，攥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好，我跟你们走。”
    ——
    在开往南边的时候，江宇臣和柳清寒通过一次话，对方似乎正在被追击，只匆忙的和他说了两句就断掉了通讯。
    柳清寒果然也和他们猜的一样，怀疑有人叛变，把他们的内部消息出卖给了异端。
    江宇臣猜测柳清寒多半也是因为这个暴露了位置才会被追击，不然以他的战术不应该会落得如此狼狈。
    宋时亦坐在后座，丝毫不担心詹锦会不会突然情绪激动杀了自己，简直像个老父亲一样对他嘘寒问暖，纵使是沉默如詹锦也差点绷不住了。
    按照总部发过来的坐标，江宇臣把车开到了距离坐标点还有三公里外的位置。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一个外形像猴子的怪物蹲在断壁残垣上，浑身覆着乱糟糟的灰褐绒毛，最骇人的是它嘴角——一缕黏腻的不明液体正顺着尖削的下巴往下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分不清是涎水还是别的什么污秽，圆瞪的眼睛正在往这边看，眼底是难以掩饰的亢奋之色。
    宋时亦还在咧嘴笑：“小宇臣，你说我要不要收养俞音……”
    “闭嘴。”江宇臣轻斥一声，宋时亦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望去，顿住了。
    江宇臣目不转睛地和猴子对视：“能查到资料吗？”
    宋时亦在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手就已经打开电脑在键盘上操作了。“这是猴形怪，属于变异猴类的一种，猴爪异常锋利，和它近战十分不利，一般和人对视时……是在计算要花多久才能吃掉猎物。”宋时亦抬头看了眼直勾勾看着这边的猴子，“活下来的概率50%，现在立刻开车去撞它。”
    话音未落，江宇臣就操纵着方向盘狠狠朝他撞去，猴形怪也发出刺耳尖锐的笑声朝他们扑过来。江宇臣面无表情地猛打方向盘，躲过它的攻击。这个距离，他敢说要是真挨到它一拳，这车子会直接变成废铁。
    “不要和它纠缠，开车跑。”宋时亦果断道。
    江宇臣一脚油门踩到底冲了出去，透过后视镜，猴形怪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薄雾中。宋时亦松了口气，问他：“还有多远？”
    “马上就到。”江宇臣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那座若隐若现埋藏在白雾中的大楼，按照坐标点，那座地铁站就在这栋大楼下。
    宋时亦一拍脑袋：“我忘记告诉你了，云谦之前来电话，说俞音跟带着秦扬跑了。”
    江宇臣：“……你怎么不等我被她毒死了再说？”
    詹锦听到这话抬头看他们了一眼，在快要下车的时候主动对江宇臣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江宇臣把大狙背在身上，顺手用发带给长发捆了个低马尾：“我是去打狙的不是去打架，你拿着匕首去没用的。”
    詹锦固执的摇头：“我跟你去。”
    江宇臣平静的看着他，毫无波动的说：“我不能确定你会不会突然反水，我们这里已经有一个不知名的背叛者了，我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你就在车里和他呆着，哪也别去。”
    这么说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詹锦不甘心地拉住他的衣袖，小声说：“你担心被小音攻击是吧，对你来说可能不足以致死，但也会很麻烦。”
    他咧开嘴，罕见的露出笑容：“只要我在，我能保证她不会攻击你。”
    ——
    又一批开满玫瑰的尸体从地铁内被扔出来，江宇臣不由得拧起眉，詹锦刚才已经在旁边大概给他讲述了这是某种异端污染造成的，但是他在这里埋伏那么久，除了不断被运出来的干员尸体，连个异端的影子都没看到。
    江宇臣感觉一个头两个大，通讯器里传来裴青枫的声音：“狙击位注意，异端往地铁站外投放了感染物质，请立即更换位置。”
    “收到。”
    更换位置的时候，江宇臣注意到詹锦正目不转睛的用望远镜看着什么，他问：“你在看什么？”
    詹锦没说话，江宇臣皱着眉把视线移回单倍镜前观察了一番，很快明白了为什么。地铁站外，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那个穿着紫色泡泡群的小女孩正在被几个异种推搡，她的头垂得很低，身上灰扑扑的，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又狼狈。
    俞音眼睛看不见，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反抗，江宇臣按住快要暴走冲出去的詹锦：“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你现在跳出去只会暴露我的位置，而且——”他看了眼已经悄悄举起毒药试管的俞音，无比冷静地说：
    “你妹妹并不像是不会反抗的样子。”
    俞音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是天真无邪的笑容，把毒药往周围的怪物龇牙咧嘴的异种身上一浇，那些异种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就融化腐烂成为了一滩黑色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挥发消失了。
    詹锦忽然笑了一下，他的语气有些失望颓废：“原来她真的是小女巫吗，是我小看她了啊。”
    “我真没用……如果她不是我妹妹就好了。”
    夕阳的余晖铺撒在人间，光线穿过稀疏的枝丫，在地面织就斑驳的光影，每一片叶子都被镀上金边，连空气都染上了暖融融的橘色。可詹锦只觉得是这样的冷，他感受到了溺水般的窒息和绝望。
    “你先别看了，我们可能要被发现了。”江宇臣低声对他说，把枪背在身上，“拉着我的衣袖，跟我撤到另一个地方。”
    “好。”詹锦深吸了一口气，跟着他一起离开。
    柳清寒的声音传来：“小宇臣，总部排查到可疑人物，你哪里方便吗？”
    他瞥了一眼詹锦：“大概是不方便，你发给我吧。”
    “行。”
    很快叮咚一声，江宇臣手腕上的手表弹出来一条新消息，江宇臣一边点开一边查看，问柳清寒：“你在哪里？”
    柳清寒骂骂咧咧道：“不知道是哪个小王八犊子卖了我，我所有的计划都暴露，三个怪物异端在老城那边堵我，我差点就要被他们祭天当成收容载体了，我真服了。”
    他皱眉：“所有计划都暴露了？”
    “对啊。”柳清寒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铛的一声不知道砸了个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江宇臣耳朵麻了一下，“当时我往哪边跑，哪边就会跳出来异种围攻我，我寻思着开车跑总没事了吧，一打开车门看到两个人形异端坐在里面，要不是我反应快差点就栽在那了。”
    “那你现在情况怎么？安全吗？”江宇臣轻声问。
    “已经安全了，刚才老宋给我发了一份新路线，哎你等一下……”柳清寒顿了一下，“沈郁给我发来通讯，我先挂了去接一下，等会回你。”
    “好。”
    宋时亦被指挥部安排，据说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给作战提供信息，现在地铁站附近埋伏的只有江宇臣和另一个指挥位。江宇臣其实很早就发现对方了，藏匿在勉强还算得上完整的居民楼顶，但他有点远视，看不清那人到底长什么样，但只要是自己就行了。
    “狙击位准备，目标在三点钟方向废弃商店，距离432米，侧风每秒4.7米。”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收到。”江宇臣的左手食指在枪身刻度上飞快滑动校准。冷厉的眸子在狙击镜后散发寒光，从掩体后探身的瞬间，枪身已随呼吸起伏微调，肌肉记忆牢牢锁死记忆中目标可能出现的坐标。
    风声突然被一声极轻的闷响切断。
    四百米开外，正在游走的怪物异端的黑影像断了线的木偶从上空栽倒极速下坠，连挣扎都来不及。他已缩回掩体，迅速收回枪，下颌线不经意触碰到战术衣领，唇角留下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有什么细微的动静传到江宇臣耳朵里，他扫了一眼詹锦：“你要是再瞒着我，我现在就可以以叛徒罪将你逮捕。”
    詹锦脸白得像纸，死死按住掌心里的东西，他的眼睛如同俞音一般只剩下雾蒙蒙的一片，黑漆漆又暗沉沉地泛着水光，好像一块暗沉的，发不出光的天空。
    江宇臣也不废话，直接用枪抵住他：“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我，刚刚你就已经死了。”
    他的目光终于慢慢聚焦到了江宇臣身上，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你还有事瞒着我，是吗。”江宇臣手指蜷缩抵住他的额头，“但你无法确认这件事的准确性，所以你想让我帮你去求证，虽然这件事我并不清楚是什么，但是有一点——你对你自己的妹妹起了疑心，是吗？”
    江宇臣从他掌心里拿出那个微型通讯器，里面是俞音细若蚊蝇的哭声：
    “哥……哥哥……你在哪……”
    “哥哥……”
    詹锦如同对待什么至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通讯器，语气温柔极了：”小音，你别怕，哥哥马上来了。”
    江宇臣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他的脸上有交错纵横的泪痕，在结束对话后就开始咬着牙对江宇臣哀求：“博士，我求求你……帮帮小音吧……”
    “我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江宇臣不冷不热道：“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你的妹妹并不需要我去救，她刚刚的表现，是在激发你作为哥哥对妹妹的保护心，从而带着我去救她，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我被抓，你的妹妹获得某种报酬，而那种报酬的动机大概率也只会是——你。”
    他直视着詹锦，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现在的异端走私组织发展得如日中天，你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效力于某个组织了，但即便是这样，你也想让我把她拉入正轨，让她走上正常的人生道路。詹锦，你真的很贪心。”
    詹锦脸色苍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如溺死者求救般抓着江宇臣的衣角，极力忍耐眼泪：“我不是一个好哥哥……但我一直都想保护好她的……”
    “求您给我最后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