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之前赵磊给张东宸发微信说要离家出走。
    【嘎嘎帅赵公子】小七，我要离家出走了。（熊猫背影抽烟.jpg）
    【小起】说出你的故事（嗑瓜子.jpg）
    【嘎嘎帅赵公子】我爸要把我的架子鼓卖了。
    赵磊的父母皆就职于大学，母亲攻读新闻学，整日忙于追踪时事热点、挖掘新闻真相，工作起来那股子投入劲儿，仿佛整个世界的动态都装在她心间，家里的大小事儿自然就落到了父亲肩上。父亲是通信领域的行家，成天和各种复杂的信号、精密的仪器打交道。好在赵磊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不似一般孩童那般调皮捣蛋，没给身为教授的父亲添太多麻烦。
    不过，自从赵磊上了高中，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却逐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而这矛盾的源头，竟是那一套架子鼓。
    赵磊与架子鼓的缘分，始于小学四年级。那天，在商场门口，他偶然撞见兴趣班的宣传，那些激情四溢的鼓手、动感十足的节奏瞬间抓住了他的心，自此便对这乐器着了迷。彼时，父母也觉得，孩子培养个兴趣爱好有益无害，便双双点头支持。
    中考过后，赵教授寻思着该让儿子收收心，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最好能考上自己所在的大学，跟着他一起钻研通信专业，日后也好有个光明前程。可赵磊却不乐意了，他满心热爱的是音乐，心心念念想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乐队。之前有张东宸在身边默默支持、帮衬着，倒也让他有了几分底气。可后来张东宸去了明水，赵磊顿觉失去了左膀右臂，整个人都郁郁不得志起来。
    张东宸也曾劝过他：“我觉着通信专业挺不错的，一听就知道能为国家做贡献。”
    赵磊一听，脸上满是鄙夷之色，撇了撇嘴道：“小七，你知道通信专业到底是干啥的吗？”
    张东宸被问得一头雾水，懵懂地摇了摇头。
    赵磊双手抱胸，一脸嫌弃地解释：“哼，这通信专业啊，就好比和电磁波”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天天得琢磨它咋发射、咋接收，要命的是，这”恋爱对象”根本看不见摸不着，全靠自己在那儿干瞪眼、瞎想象，累得够呛。我还是更喜欢我这实实在在、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架子鼓，敲起来带劲，心里也畅快！”
    【小起】叔叔这话不都说了好几次了吗？
    【嘎嘎帅赵公子】这次是来真的，得亏我那天回家早，买家都上门验货了。
    【小起】啊这……
    【嘎嘎帅赵公子】我要离家出走，去明水找你！
    【小起】可以，先交房租和伙食费一万八。
    【嘎嘎帅赵公子】你抢劫啊！
    【小起】这还是友情价，给你打八折了。
    【嘎嘎帅赵公子】一共一万八？
    【小起】一个月。
    【嘎嘎帅赵公子】（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jpg）
    【小起】你跟阿姨说了吗？
    【嘎嘎帅赵公子】又跑新闻呐，这不要开大会了吗？
    【小起】哦对！我建议你认真跟阿姨谈一下，争取获得她的支持，到同一个战壕中来，如果阿姨也不支持的话……
    【嘎嘎帅赵公子】那怎样？
    【小起】那你再离家出走。到时候我和你哥夫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给你房租减半，水电全免（认真脸.jpg）
    之后赵磊没具体讲是如何与母亲沟通的，只知道从那以后，他不再跟张东宸叫嚷着要离家出走了。
    双十一刚过没几天，赵磊在学校收到一个快递，里面是“VicFirthAmericanClassic系列鼓棒”。鼓棒由优质的北美山胡桃木制成，握在手里，触感舒适。
    一张卡片随着鼓棒一起被寄来，上面写着：“儿砸，好好练，以后七爸混不下去了还得靠你！这个家不能散！”
    十一月月底的最后两天是月考。由于上次月考成绩前进了5名，这次张东宸被安排和孙耀扬在同一个考场。在这个考场里，孙耀扬是第一名，而张东宸则排在最后。但张东宸并不在意成绩排名，能和哥哥在同一个考场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
    这段时间，张东宸宛如孙耀扬的影子一般，哥哥走到哪里，他便如影随形地跟到哪里。整个高三时光，众人都早已习惯了他俩这种亲密无间、形影不离的模样。
    这次模考结束后，为了让学生更好地过渡到下一个学习阶段，学校破天荒地批准他们休一个双休日。消息传出，整个高三的学生都兴奋不已。张东宸此前跟哥哥孙耀扬商量，打算在双休日两天都睡到自然醒，孙耀扬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想到惊喜突如其来，模考最后一天上午，天空就飘起了大雪。雪花纷纷扬扬，不一会儿地面就积了厚厚的一层。张东宸在京市长大，虽说那里也有雪，但雪势远不如眼前这般壮观。
    上午考试结束后，学生们如脱缰的野马般纷纷冲向室外。有人安静地在雪中漫步，有人相互投掷雪球，张东宸看着眼前的景象，兴奋得跃跃欲试，甚至想在雪地里打个滚。
    孙耀扬看到张东宸满脸羡慕的神情，开口问道：“你知道这天气和什么最配吗？”
    张东宸歪着头想了想，猜道：“奶茶？”
    孙耀扬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是大鹅。”
    张东宸一脸惊讶，“哈！？”
    孙耀扬接着说：“我给二叔发了信息，他正好在县里办事儿，一会儿咱俩考完等他一会儿，他来接咱们回村过周末。”张东宸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兴奋得跳了起来。
    模考结束后，孙耀扬带着张东宸回家简单收拾了一点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两人把东西都收拾妥当后，抱着书包站在路口等待二叔来接他们。
    张东宸嘴里哼着王菲的《红豆》，脸上洋溢着喜悦。他站在路灯下，仰着头望向天空，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他就像一个在雪夜中降临的小天使。孙耀扬站在一旁，看着张东宸那副沉浸在雪的世界里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内心满是温暖与宠溺。
    张东宸哼着歌，扭头突然发现孙耀扬的围巾系得不太好。他知道哥哥比自己耐寒，不怕冷，可又担心二叔还要好久才能到，心里满是担忧，生怕哥哥受冻。于是，他大步跨到孙耀扬面前，关切地问道：“哥哥，你冷不冷呀？我来给你系围巾吧，我特别会系围巾呢。因为怕冷，我学会了四种既好看又保暖的系法。”
    孙耀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张东宸边说边动手。张东宸系好一种系法，仔细瞧了瞧，不太满意，又换了一种。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系得既好看又不显得臃肿。孙耀扬微微低下头，下巴深深扎进围巾里，一股暖意瞬间袭来。
    “暖和吗哥哥？”张东宸仰起头，满眼期待地问道。
    “嗯，暖和。”孙耀扬轻声回答道。
    “那哥哥学会了吗？”张东宸眨着眼睛，追问。
    “嗯，会了。”孙耀扬认真地看着张东宸的动作，知道这种系法很简单。
    “以后要是我不在哥哥身边，哥哥也要这样系围巾，保护好自己。”张东宸一脸认真地叮嘱道。
    “好。”孙耀扬微笑着回应，心中满是感动。
    “小九、小七，等急了吧？”二叔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二叔！”张东宸兴奋地回应道。
    “快上车，小七。”二叔招呼着。
    雪天路滑，二叔不敢开太快，三人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无聊。
    张东宸和孙耀扬还是坐在后排，这一次，趁着夜色，张东宸悄悄地伸出手指勾住了孙耀扬的手指。孙耀扬没有把手抽回，反而轻轻握住张东宸的手，从指尖开始，缓缓摩挲到手掌，又顺着手腕摸回指尖。
    张东宸这个物理学渣，此刻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摩擦生热。他只觉得手热、脸热，浑身都热气腾腾的。
    最后，孙耀扬似乎有些累了，他主动分开五指，张东宸心领神会，也分开自己的手指，然后两人在座椅上悄悄十指相扣。
    他们的动作隐秘，而上方还在和热情的二叔聊天。张东宸不禁心想，这下终于体会到为什么说偷情刺激了。呸呸呸！自己和孙耀扬这可不是偷情，怎么可能是呢！
    二叔要去隔壁村送东西，把两人送到村口后便先行离开。此时天色已晚，两人沿着村路溜溜达达地往家走。张东宸穿着雪地靴和羊毛袜子，袜子保暖性很好，只是袜口有点松。坐在车上时倒没觉得什么，下车走了一段路后，袜子开始下滑。
    谁也想不到，这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少年，在穿上雪地靴和袜口松松的袜子后，袜子会自动脱到哪里。张东宸脚下不舒服，本想着村长家离村口不远，忍一忍就到了。可雪天路滑，他走得很慢，袜子已经滑到了脚后跟，每走一步都硌得难受，还冻得脚脖子生疼。
    实在忍无可忍，他拉住孙耀扬，说：“哥哥等等。”
    “怎么了？”孙耀扬问道。
    “袜子掉了。”张东宸说着就要蹲下脱鞋。
    “别动。”孙耀扬一把按住他。他知道张东宸怕冷，怕他冻着，于是蹲在张东宸面前，抬起他的一只脚，脱下雪地靴，果然袜子已经快掉下去了。他担心张东宸着凉，便用手握住他的脚，关切地问：“什么时候掉的？冷不冷？”
    “不冷。”张东宸有些尴尬，心想你握着我的脚干嘛呀，脸上一阵发热，直接就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啊哥哥，你握着我的脚干嘛啊，多……”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孙耀扬很快又帮张东宸整理了另一只脚上的袜子，“晚上回家给你找个新袜子，这个袜子口太松了。”
    说完，孙耀扬站起身，又要拉张东宸的手。张东宸嫌弃自己，撇了撇嘴想要躲开。孙耀扬笑着用力搂住他的肩膀，故意用手捂住张东宸的口鼻，说：“你自己的还嫌弃，你闻闻！”
    “哥哥！”张东宸推着孙耀扬，两人一路打闹着跑到了二叔家。
    二婶见他们回来，满脸笑意，热情地招呼着，让他们赶紧进屋暖和暖和。孙耀扬和张东宸脱去羽绒服，摘下帽子、围巾，先去洗了手，随后走进屋内。此时，孙奶奶和小豆丁早已围坐在饭桌前，正等着他们。
    孙奶奶看到他们回来，脸上满是欢喜，连忙朝张东宸招手，说道：“小七快过来，外面冷不冷呀？”
    张东宸快步走到奶奶身边，乖巧地回答道：“不冷奶奶。”
    “饿了吧孩子们？快些吃饭。”二婶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依次递给大家。“不用等你二叔，他还得一会儿呢。来，小七，还没吃过铁锅炖大鹅吧？”
    张东宸眼睛亮了亮，笑着回应道：“谢谢二婶，没吃过！”
    “快尝尝，你二婶做的这道菜特别好吃。”孙奶奶笑着催促道。
    张东宸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鹅肉，只见鹅肉厚实，由于柴火锅炖煮时间长，肉质变得绵软。搭配上今年新做的宽粉和土豆，香味瞬间在口中散开。他忍不住连添了两碗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孙耀扬看着他吃得香就觉得今天的决定是对的。
    “每次下雪都炖大鹅吗？”张东宸吃饱喝足，抱着杯子喝水。
    “哈哈，差不多。一般第一场雪吃得最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一只大鹅能活着走出东北的第一场大雪”。”二婶笑着解释道，“我们之前不知道你们要回来，这只大鹅都是现杀的。”
    “啊！给二婶添麻烦了，我俩也是临时起意。”张东宸连忙说道。
    “不麻烦，饭菜都好做。小九发信息来的时候我们特别高兴，尤其是他说要炖大鹅。我特意从那边你刘叔那买的。哦，你不知道，这鹅就是夏天追着你跑的那只。”
    “啊！这么巧啊！”张东宸惊讶地说道。
    “本来我寻思去供销社买，小九说这鹅天天在村里溜达，肉质好，让我问问刘叔卖不卖，没想到这老刘还真卖，这不就成了下酒菜了。”
    张东宸点点头，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总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吃过晚饭，二叔也回来了，陪着大家聊了会儿天，两人便起身告辞回家。
    吃饱喝足，更不觉得冷了，张东宸却主动把手放进孙耀扬的手里，笑着问道：“哥哥，你为什么想带我回村吃大鹅啊？”
    “你不是没吃过吗？带你尝尝，二婶做得最好吃，外面的不一定有这么好吃。”
    “那为什么非得让二婶买那只撵过我的大鹅呢？”
    孙耀扬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张东宸的眼睛。雪已停，周围被雪映照得亮堂堂的，路上很安静，只有他们两人。孙耀扬用力捏了捏张东宸的手，他的手指修长好看，软软的，一看就没做过重活，摸起来很舒服。“因为它欺负过你。”
    “哥哥，你真好！”张东宸笑了，一阵风吹过，旁边树枝上的雪纷纷落下，洒了两人一身。他一边晃着头，一边缓缓说道：“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孙耀扬抬手帮张东宸扫去身上的雪，心中默默想着：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那天晚上孙耀扬去洗漱，张东宸拍下了外面厚实的大雪发了朋友圈：果然没有一只大鹅能活着走出东北的第一场大雪，嗝~吃多了。
    【嘎嘎帅赵公子】铁锅炖大鹅啥味？
    【小起】V我五十，我给你描述一下。
    【嘎嘎帅赵公子】（打扰了，告辞.jpg）
    【小起】主要是我吃的大鹅，天下独一份。
    【嘎嘎帅赵公子】（请说出你的故事.jpg）
    【小起】夏天要回明水县的前一天，我被村里的一只大鹅撵过，吓坏了。是你哥夫救得我。（害羞.jpg）
    【嘎嘎帅赵公子】然后我哥夫就跟杀了它祭天了？
    【小起】哪是祭天啊？这不一家人共享了么？不过你以后对我好点，我感觉你哥夫爱我爱得要命，谁欺负我他就当场帮我把仇报了，不能当场的，虽远必诛！
    【嘎嘎帅赵公子】（土狗在土里不敢说话.jpg）
    小剧场：
    多年后……
    老友相见，赵磊没在意吃掉了张东宸最后一块小蛋糕，顾耀阳看他一眼决定安排这个未来的音乐明星去美国进修个一年半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