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22,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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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医馆这里,陆明斐把找到住处的事情告诉了他阿爹和阿娘。因为他爹的药还在炉子上煮,所以他们在医馆这里稍等了一会,等到药熬好和他阿爹喝了药之后,他们才从医馆里头出来。
等他们从医馆里头出来的时候,西边的太阳已经落入了山中,暮色渐起了。
这会儿街上的人更少了,他们拉着牛车走在路上。
此时的陆有田还下不了地,走不了路,只能躺在牛车上面任由别人拉着他走。看着跟在身边走着的妻儿,他的心里才有一种他们一家三口脱离了陆家的真实感,他知道往后的日子不会轻松,但是如今保住了一条命,再难也不会比他死了,扔下妻儿在这世间活着难。
等他们到了烧饼铺这里,铺子的前门已经关上了,陆明斐在前面领路,领着他阿娘和春平叔牵着牛往巷子这里进来。
“叩叩——”
到了侧门这里,陆明斐伸手敲了敲门,他们一行人就站在外头,等着里头的人过来给他们开门。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有人走路的脚步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应他们,“来了来了。”
“婶婶,我带我阿爹和阿娘来了。”陆明斐也出声说话,给里面的人一个回应,让里头的人知道外面等门的是他们。
门那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是门闩被人拿下的声音,再接着,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许月娘那张带笑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开了门让大家进去:“你们来了啊,快进来吧。”
之前陆明斐拉着他爹上烧饼铺买过几回东西,见过烧饼铺的老板和老板娘几回,不过他们彼此之间并不熟悉的。这次要上别人家里去借住,在进门之前他觉得他们有必要先报上自家人的姓名,就先介绍了站在他身旁的阿娘:“婶婶好,这是我阿娘,柳三娘。”
“我阿爹行动不便,他在牛车上躺着,我爹姓陆,他叫陆有田。这是我们同族的一个叔叔,他也姓陆,叫陆春平,你刚才是见过他的。我们都是附近石花村的村民。”
“我自个的大名叫陆明斐,家里人喊我七郎。”
“打扰了。”柳三娘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事儿,不打扰。”许月娘对柳三娘微笑着点了点头,陆家父子俩个她见过好几回,旁边牵牛的汉子她刚才也见过了,只有柳三娘是头一次见的,她对柳三娘笑着说道:“你喊我月娘便好。我家当家的姓卢,名庆丰。”
眼前这个妇人身穿一身青色布衣,衣服上面补了好几块补丁,许是因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模样有些许狼狈,发丝都乱了,但是看起来依然是好看的一个妇人。
妇人看起来比她年长些许,鹅蛋脸,柳叶弯眉,杏核眼,姣好的面容上即便是带着些许岁月的痕迹,依然无损她面容的美。这种美带着女子的婉约和柔和,眼前这个妇人一看就是一个性格十分温柔的女子,这种温柔正是她的身上所欠缺的。
所以几乎是第一眼瞧见,许月娘就觉得柳三娘很合她的眼缘。
“我们家这道门有点小,你们的牛车进不来,得把牛车留在外面,把人抬下来才行。”许月娘也注意到了牛车上面躺着一个人,正是前两日带着孩子上他们家买烧饼吃的汉子。她就喊了自家汉子过来帮忙,一起把人抬进准备好的客房里面去。
卢老板和陆春平一起,把陆有田给抬进了他们家客房的床上放了下来,还去帮忙把牛车上面的两个大箱子和两个大筐拿进了他们家的屋子里头放好。
怕牛留在外面被人牵走了,陆春平把套在牛身上的绳索解开了,把牛牵进来院子里头,拴在一根主子上面,还给牛打了水喝,和抱了一捧青草到地上去给牛吃。
见牛车上面搬下来这么多东西,许月娘也没多问什么。在把陆有田安顿在屋子里头后,她就对自家汉子和柳三娘几个客人说:“东西就放在这儿,我们先去外头吃晚膳吧。”
柳三娘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夫君,心里有些犹豫要不要去吃饭了。
看出了柳三娘的犹豫,许月娘便说:“等会你们吃饱了,再拿碗装一些吃食进来这里头给你家郎君吃便是了。你要吃饱肚子,才有力气照顾你家郎君的。饿着肚子哪有力气照顾人的,你自个说吧?”
“你们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休息会儿。”陆有田对妻儿说道。
闻言,柳三娘就叮嘱自家夫君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喊他们。她才带着孩子和陆春平一起,跟着主人家往外面出去,到了院子外面用膳去了。
许月娘招呼客人们一起坐下来,她让自家汉子和陆春平坐一块,她自己和柳三娘带着孩子坐一边。
桌子上摆了一摞烧饼,还有一个荤菜和两个素菜。
许月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客人们说:“家里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你们莫要嫌弃。”
“不会不会,这已经很好了。”柳三娘忙的摆手说道。她这说的也是实话,他们在陆家的时候,一年到头也只有年三十的那一日能吃上一回肉,只是家里的肉是给家里的汉子吃的,女人和孩子那边的桌子最多只能喝点肉汤而已。
但是今日他们在别人家里头做客,主人家给他们端上的是一大碗满满的肉。
“吃吃,大家吃饭吧,不要看着。”卢庆丰的手里拿着一个酒坛子过来,问陆春平:“咱俩喝一杯?”
“好,好,可以少喝一点点。”陆春平怕喝酒误事,他还带着他们族长家的大牛出来的,万一喝醉了,把牛弄丢了,他回去没法跟族长家里交代。
“行。”见陆春平是一个爽快的汉子,卢庆丰就给他们一人的碗里倒了半碗酒,笑道:“我也不敢多喝,明早要早早起来和面做病,喝多了起不来。”
见男人们那边在喝酒,许月娘也招呼柳三娘母子俩个吃饭。
陆明斐捧着一个烧饼在啃,刚才他其实已经吃过半个烧饼了,但是那半个烧饼吃进去根本就不抵事,这会儿的肚子还是饿的。吃着烧饼,他还夸道:“叔叔、婶婶,你们家的烧饼真好吃!”
“呵呵,好吃你就多吃点儿啊。”许月娘看着小童的眼里满是喜爱。
在饭桌上听卢老板和他春平叔两个人说话,陆明斐才知道原来卢家从前是富户,不过到了卢老板爷爷的那一辈就落败了,卢老板的父亲是个赌鬼,把家业都输了个精光,只留下这么一处铺面给卢老板这个儿子。
“要不是我阿娘当年以命相逼,怕是这处铺面都被我阿爹给输光啊,哎。”说到这里,陆庆丰也是忍不住的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是感叹他阿爹输光了家业,还是感叹他阿娘所嫁非人。
陆春平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不过别人耶娘最少给子孙后代留下一处京都府里的铺面,他的耶娘能给他们留下什么东西了?到了他们这一辈,又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什么东西呢?他不禁在心里问自个。
许月娘见自家汉子又跟人说起这些旧事,就说自家汉子:“好了好了,你一喝两杯就跟人发牢骚,都是一些陈年旧事了,快别提了,过去的就过去了。”
“是是,看我……”卢老板笑了笑,让客人喝酒吃菜。
待到饭吃得差不多了,许月娘起了身去看了看炉子里熬的粥,过来跟柳三娘说:“锅里我给熬了一点粥,给七郎他爹的,这会儿已经熬好了,你等会儿盛一碗进去屋里给七郎他爹吃吧。”
“太麻烦你们了,谢谢,谢谢……”柳三娘没想到许月娘还特意给他们熬了粥,说着就要站起来给许月娘道谢。不过没等她站起来,就让许月娘给按住了,不让她起来。
“谢谢婶婶,谢谢叔叔。”陆明斐也替父母跟两个收留他们的好心人道谢。
“不谢不谢,不用这么客气的,能遇上,就是缘分,说明咱们都是有缘人。”许月娘看着小童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欢。此时她的心里在想一件事,只是也不好现在就提出来,有点太突兀了,她怕会吓到这对母子俩。
大家吃过饭后,许月娘就装了一碗菜和盛了一碗粥,让柳三娘拿到屋里去,给屋里头躺着不便下床的男人吃。
这次柳三娘也没有推辞,道了谢之后,接过东西就进屋里去了。
他阿娘拿东西进屋里给他阿爹吃的时候,陆明斐并没有跟着走,而是留下来帮这个婶婶一起收拾桌子。
许月娘看着这个小小的小孩儿就会懂得帮人干活了,心里又是欢喜,又是舍不得的和小童说:“婶婶这里不用你帮忙,你到边上玩儿去吧,婶婶自个一个人收拾就行了。”
“我和婶婶一起干,咱们可以干得快些儿。”陆明斐没有走。哪有他们全家上别人家里借住,主人家在干活,他们吃饱拍拍屁股就走的了?真要这么干的话,不见得别人会欢迎他们来第二次的。这点做人做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见这个小小的人儿就懂得帮她干活,许月娘看着陆明斐的眼神里就更多了几分喜欢了。
等到他们这边收拾了桌子,洗好碗筷之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