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云裳将竹篮递给身旁的应星安，随后在石凳上落座。
    应星安将白面馒头、冒着热气的稀粥鸡蛋，摆上石桌，眉头紧皱咬了一口。
    对他而言，这绵软的口感虽比粗面强上许多，说起来这是他吃的最简单的饭了，尽管他空间里还藏着从蓝星带回食物，但由于村子的问题，显然不适合拿出来。
    元云裳捧着陶碗轻吹，热气氤氲中啜了口粥，眼睛弯成月牙：“没想到柴火熬的粥这么香，配上馒头正好，你试试。”
    应星安咬了口馒头，又喝了口粥，紧绷的眉梢终于缓缓舒展几分。
    吃完饭，元云裳反复摩挲竹篮的篾纹：“也不知借篮子的婆婆住哪，得把东西还了。”
    话音刚落，院门口晃出个虎头虎脑的身影。五岁模样的小男孩踮着脚张望，头顶还翘着一撮乱发：“外乡人！我奶奶喊我来收竹篮啦！”
    元云裳利落地洗净碗碟归置好，递到男孩手中。男孩仰着红扑扑的脸蛋，眼睛瞬间亮起来：你生得真好看！比我们村扎红头绳的晴宝还要好看百倍！”
    说完，他挠着后脑勺憨笑，脸颊浮起两团红晕，“我叫狗剩，就住前面挂着玉米串的屋子！等会能找你玩吗？”
    元云裳指尖还悬在半空，看着狗剩亮晶晶的眼睛，一时手足无措。
    她早已习惯用成年人的思维面对世界，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不点，认真地想要和自己交朋友。这份突如其来的纯真，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应星安背靠着歪斜的篱笆墙，指节抵在唇边压抑笑意。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元云裳，此刻正被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盯得进退两难，这般罕见的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等着看她如何回应这份特别的邀约。
    狗剩的脑袋耷拉下去，发梢沾着的草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就在元云裳以为他要失望离开时，他突然又猛地抬头，眼神熠熠生辉：“没关系！”
    他拍着胸脯，沾着饭粒的衣襟跟着抖动，“等晌午我掏了鸟窝，分你最漂亮的羽毛！你要是想玩，我带你去芦苇荡掏鸟蛋，比我娘蒸的白面馒头还香！，也可以来我家喝槐花蜜，可甜啦！”
    说完，狗剩已攥着竹篮撒腿狂奔，小短腿扑腾得飞快，后脑勺翘起的发辫跟着左右摇晃。
    他生怕再留片刻就会听到拒绝。
    元云裳看着狗剩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
    一想到日后身边会多这么个叽叽喳喳的小跟屁虫，她就一阵头大。
    应星安看到元云裳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再也憋不住地大笑起来，肩膀随着笑声不住地抖动。
    “看来有人要多一个跟屁虫了。”
    他一边笑，一边调侃道。
    屋内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六尾玄狐从屋里走出，它优雅地走到元云裳身边，用毛茸茸的身子蹭了蹭她的衣袖，发出几声轻柔的呜咽，安抚她有些烦躁的情绪。
    狗剩气喘吁吁地撞开自家柴门，竹篮在臂弯里晃出清脆声响。
    他先将篮子塞给坐在槐树下纳鞋底的奶奶，又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厨房，扯着娘亲沾着面的衣角直摇晃：“娘！村西来了两个天仙似的外乡人！那个女娃眼睛亮得像星星！”
    正在擀面的妇人手中擀面杖一顿，粗布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她眯起眼睛打量儿子放光的小脸，突然伸手点住他眉心：“说吧，是不是又缠着人家要一起去后山玩？”
    “娘你怎么跟会读心术似的！”
    狗剩仰着脑袋，鼻尖还沾着跑跳时蹭的灰，“我就问能不能找她玩，她还没答应呢！”
    妇人将擀面杖重重搁在案板上，转身蹲下来与儿子平视。晨光穿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阴影，语气也沉了几分：“你这傻小子，连人家姓甚名谁，从哪来都不知道，就敢往跟前凑？万一他们是拍花子的，把你卖到山里面，这辈子见不着娘，可怎么办？”
    “才不会！”狗剩急得直跺脚，辫梢上的红头绳跟着乱颤，“女娃说话软软的，身上还香香的，肯定是大好人！”
    “人不可貌相！”
    妇人扬起巴掌作势要打，最终只是轻轻拍在儿子屁股上，“去年邻村张三家的小囡，不就是被个俊书生哄走的？往后再敢随便跟陌生人搭话，仔细你的皮！”
    她的手最终轻轻落在儿子发顶揉了揉：“就算想交朋友，也得等摸清楚人家脾性。要是对方不想和你玩，可别死缠烂打，知道吗？”
    狗剩盯着地上的碎石子，用脚尖将一块石子踢得骨碌碌滚远，声音闷得像塞了棉花：“知道了……”
    原本翘起的发辫此刻也蔫巴巴地贴着后脑勺。
    “哗啦——”
    面片入锅的水声响起，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妇人的眉眼。她用沾着面的手指刮了下儿子鼻尖，笑道：“傻小子，人家外乡姑娘说不准念过不少书，认的字比你吃过的饭粒还多。帮娘把粗瓷碗端出来，你爹和爷爷干完活该回来了。”
    说着，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
    狗剩刚把粗瓷碗稳稳放在木桌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抬头一看，自家爷爷和爹爹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两人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疲惫，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
    老汉和中年汉子简单在水盆里洗了洗手，便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中年汉子顺手拿起筷子，正要夹起碗里的面片，却老汉的话打断。
    “村里新到的那一大一小两个外乡人，你们可别跟他们走得太近。”
    爷爷端起碗，喝了一口热乎的面片汤，眉头微蹙，语气严肃。
    老妇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爷爷，随后把刚纳好的鞋垫放进一旁的筐里，开口问道：“老头子，这话是村长说的？”
    老汉咂了咂嘴，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你这老太婆，我还能害你不成？听我的，准没错。我一直怀疑后山那个山洞，我看那两人八成是冲着山洞去的。”
    老妇轻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也就你把山洞里那些破东西当成宝贝，既不能换吃的，又不能换钱的。”
    “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
    老汉提高了音量，脸上有些涨红，“不然你说说，村西的猎户怎么就突然失踪了？有人在他失踪前，可是亲眼看见他进了那个山洞……”
    一直没说话的中年汉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插嘴道：“爹，那个看见猎户进山洞的人就是个疯子，他说的话您也信啊？”
    老汉“啪”地一声将筷子狠狠扔在木桌上，粗糙的手掌拍得桌面都跟着一颤：“那一大一小，出现得也太不是时候！别瞅着他们可怜巴巴就心软，知人知面不知心！”
    狗剩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喝吓得一哆嗦，眼眶瞬间泛起红意，亮晶晶的眼泪在眼中打转。
    妇人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几步上前将狗剩搂进怀里，轻声哄着：“乖宝，别怕，爷爷不是冲你发脾气。”
    老妇见状不满地抬起头，眉头紧皱：“你个死老头子，一回家就横眉竖眼的，吓着我宝贝孙子！我瞧那俩孩子，举止大方，气度不凡，哪是会惦记你那些破铜烂铁的人！”
    老汉见老伴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气得满脸通红，猛地将面前的碗用力推到一边，碗里的面片汤溅出不少，洒在桌面上。
    中年汉子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口打圆场：“爹，长乐哥不是说了嘛，那一大一小没什么问题。
    再说了，人家就只是暂时在咱村子里住一阵子，能出什么乱子？”
    狗剩躲在妇人怀里，探出个小脑袋，怯生生的看着老汉道：“他们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才不是坏人呢！”
    屋内气氛一时僵持不下，只有灶膛里的柴火还在“噼啪”作响。
    而另一边，元云裳和应星安已收拾妥当，准备前往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