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的脸色很难看，室内这样冷，他却冷汗涔涔，面色苍白，连唇色都淡了些，他颤抖着，喘息着，这模样简直就像…
    成为了被害人。
    感受着被害人的无助，痛苦，惊惧，崩溃…
    “念念，醒醒，清醒点别他妈真陷进去了！”
    手铐哗啦作响，在手腕处勒出了红痕，邵谦废了半天劲才将他弄醒，这小子一双眼睛空洞无神，呆呆地像一只木偶。
    “念念…你缓缓，我去给你拿瓶水。”
    邵谦路过洗手间时，发现大门正开着，楚端玉趴在地上，不知道在忙点什么，也格外入神。
    苏念半晌才回神，灌了几口冷水下去，这才缓和不少，因恐惧而干涩的眼眶慢慢湿润，泪珠随着眨眼的动作扑簌簌往下掉。
    邵谦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递了好几张纸巾过去，“这方法能不用就不用了行不？你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的感知力和共情能力太强了，身体撑不住的。”
    苏念沉思着，忽然打了个冷战，抬起头来嗫嚅着问道，“有没有找到钝器，比如说…一把勺子？”
    “勺子？为什么会有勺子？”
    “因为…”苏念深吸一口气，“因为勺子对嫌疑人来说，既方便又会很有满足感。”
    钝器伤人的方式太过凶残，从发生到死亡，痛苦是漫长的，折磨是递增的，满足感和快感是疯狂膨胀的，直到精疲力尽。
    保证眼熟完整的取出，能用的比较常见的器具就是勺子了，小巧便捷，用完就扔不易发现，嫌疑人人格有缺陷，所以行为逻辑对于苏念来说不难推测。
    “我找到了！队长我找到了！你们快来看！”
    “别嚎了来了！一惊一乍的。”
    邵谦扶着苏念起来，往洗手间走。
    昨天时间紧迫，勘察的重点都集中在了客厅地板上，复勘现场从任何角度来说都十分有必要，洗手间作为最有可能清理作案痕迹的地点，是复勘的重中之重。
    楚端玉手中拿着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一根黑色头发。
    “哪儿找到的？”邵谦问。
    “洗手池的滤水口！”楚端玉得意地哼着，“你们看这面镜子被擦拭的一个指痕都没留下，这说明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但昨晚我们没在这里发现任何痕迹，所以我想着今天就往更深处挖掘一下，下水口这种微生物聚集的地方，会分解发丝中的纤维蛋白蛋白，因此头发会很快变得软烂，但是这根头发发质较硬，也没有变质的迹象，这说明是在最近几日被冲下下水道的，这很有可能就是嫌疑人的头发！”
    楚端玉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快来夸我”。
    邵谦眼里也带着笑意，“几岁啊你，要不要我给你买糖吃奖励你一下？”
    “嘿嘿…”
    “别得瑟，拍照录像都做好了吗？”
    “队长你放心！”
    “回吧。”
    作为案发现场的拆迁房，按着流程来说，是有必要对原房主做一下简单询问的，张一天就在办公室，就是为了排查这个，房主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儿女常年在国外定居，与案件并无关联。
    邵谦另外派出去的两组侦查员，在一个叫“Sunny”的酒吧内发现了成仁的踪迹，便装潜入，随时待命。
    “外围的先把人带回来。”
    “这做法是不是冒险了？如果不是…”苏念忽然开口问道。
    “也最多关他一天，又不会少块肉，哪儿那么多事，真洗脱嫌疑我登报跟他赔礼道歉。”
    苏念面露难色，避开了这个话题，“我去给端玉买他最爱吃的榴莲。”
    这个活儿一声令下，成仁就从酒吧直接被带了回来，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只说配合工作，将人请去了审问室，楚端玉看着他一头黄毛，心里打鼓，还是剪了他一根头发做DNA比对，检测至少需要八个小时完成。
    成仁面不改色地坐着，偶尔露出冷笑，这样的反应很值得人玩味。
    “这个比较难对付，我和你一起。”苏念手里拎着个塑料袋，跟在他身后，邵谦默认，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审讯室。
    “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警察抓人不讲证据不问理由的？”
    先发制人。
    “也没拷着你啊，我们就是叫你来配合调查，配合完工作再给你完好无损地送回去，别担心哈。”邵谦放慢语速，一字一句说着，却没给他插口的机会，“本月14号晚上九点到15号中午12点之间，你在哪儿？”
    “睡觉啊。”成仁十分惬意的把脚放上了桌子，两腿相叠。
    “谁能证明？”邵谦一挑眉，并没有将他的猖狂放在心上。
    “警察叔叔，请问你在家睡觉谁能帮你证明，我是不是需要每天晚上找个人陪我睡啊？”
    “把脚放下去，把警局当你家啊？什么样子。”这有钱人家的富二代就是玩世不恭，邵谦皱了皱眉，声音低沉不少。
    成仁也只好悻悻的把腿放下，正正坐姿。
    邵谦围绕着被害人周洁问了许多问题，成仁哼哼哈哈，态度非常不端正，扰乱视听的小动作很多，漫不经心，显然不将这当回事。
    成仁耸耸肩，冷哼一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事儿，反正你们没有证据不能乱抓人，我记得…最多关我24个小时吧？”
    邵谦倒是很有耐心了，笑呵呵的，“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成仁也一脸无所谓的吹着口哨，
    苏念此时将塑料袋拿到了桌上，里头放着半个无籽西瓜，然后他拿出了一支不锈钢勺来。
    “干嘛呢？”邵谦低声提醒他，“这儿不是吃东西的地儿啊。”
    不锈钢勺一点点没入多汁的西瓜，搅动果肉，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成仁原本并不理会，但当苏念拿出不锈钢勺时，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
    “怎么，你也想吃？”苏念将第一勺西瓜喂进了邵谦嘴里。
    “你小子…”
    汁水滴在桌子上，留下一小滩鲜艳的红。
    邵谦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有些话自己说，算自首，我们来说，你就真没退路了。”
    成仁神色又一冷。
    苏念又从塑料袋里拿了块磨刀石出来，往上倒了点矿泉水，一下一下，竟然磨起勺子边缘来，“用勺子，亏你能想得出来，现场打扫得很干净，甚至还重铺地板隐藏痕迹，我建议如果有下一次的话，你可以提前弄点鲁米诺试剂，跟血迹反应一下，不过也没用，我们的技术手段早升级了，那我就建议你好好清理下水道吧，毕竟只要做过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什，什么…”
    “什么？你以为要你头发是做什么？”邵谦质问道。
    不锈钢勺大概是假的，没磨几下，边缘就薄了不少，变得有些尖利，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下，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而成仁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这个方法是行得通的，破坏周围肌肉组织，但能保证主体被完好无损地取出来。”苏念看了一眼被挖了一勺的西瓜，“动手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邵谦现在有点恶心，额角突突直跳，真狠自己吃了那口西瓜，好在此刻张一天敲门进来。
    “队长，来一下。”
    邵谦不放心苏念自己留在里头，叫了他一起出来，审讯室外楚端玉靠坐在桌旁，懒洋洋打着哈气，见他出来，立马站直。
    “有事儿？”
    “检测已经在做了，还有就是我爸叫你。”楚端玉道。
    “嘿这老王八蛋！”邵谦挠了挠头，“我一会就去，让人继续盯着他，念念你也去睡一觉吧，给这小子上的心理压力够大了，等结果出来了我叫你。”
    苏念点点头，这里他应该帮不上什么忙了，他走在前面，推开邵谦办公室的门，往沙发上一躺，就看见紧随其后的邵谦在翻箱倒柜。
    “找镇痛片？”
    邵谦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别说话，咬着牙在抽屉里胡乱翻找着，片刻后在角落中找出半板，抠出药片直接往嘴里送，苏念皱了皱眉，起身给他倒了杯水。
    “偏头痛又犯了？”
    邵谦一杯水下肚，长呼一口气，才点了点头，“你的安眠药，吃了睡觉。”
    “我还好…”
    “担心你的精神状态，赶紧的。”邵谦回手推推苏念，盯着他吃了药才放心，“盖上点，别看开着暖风，你睡着肯定冷。”
    “恩，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邵谦瞟他一眼，脱下夹克给苏念盖在身上，看他闭上眼睛才轻手轻脚退出门外，小心翼翼关门。
    他也没什么事了，干脆给楚端玉张一天一人带了一份午饭。
    “省的你再抱怨没吃过我买的饭。”
    “谢谢队长啦。”楚端玉腾出手来给邵谦一个飞吻。
    “噫，恶心。”张一天嫌弃的看了一眼楚端玉，“谢了队长。”
    “没事儿，都是兄弟，这几天真的是辛苦你们了。”
    检测工作是非常枯燥的，再加上这两天四处调查，楚端玉累得双腿打颤，但是身为一名法医，他憧憬的这份神圣感，驱使着身体和意识，一定要坚持完成工作。
    楚端玉身上的特质，除了二和乐观就是坚持和认真，这也是邵谦为什么每次调查走访都喜欢带上他的原因。
    虽然是文职，而且身手差了点，但楚端玉是一名好警察。
    相比之下，张一天的状态就好很多了，作为一个精通网络又身兼数职的技术人员，他是可以不需要休息的，他已习惯，他更期待结案后的超长假期。
    楚端玉挥舞着手中的筷子，扭扭身子活动一下，“阿瓦达啃大瓜！”
    “…神经病。”张一天和邵谦不约而同地吐槽。
    楚端玉忽然想起什么，“老领导在楼顶等着你呢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