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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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只是抬眼扫了那几人一眼,目光淡淡的,没有开口。
她和钟露阳站在不远处,离得不远也不近,没有刻意靠近,只是安静地待着。
天是阴的,云层厚重,光线被压得沉沉的。
林道边上没什么风,空气有些闷,人站久了难免有点烦躁。
钟露阳站在一旁,眼神没那么明显,却始终没离开那几个人。
他的视线像水面下游动的影子,不动声色地将那几人的相貌、穿着、站姿一一记了下来。
等回头,他会让田旂查查这些人是些什么来头。
郁离则微微低着头,神色安静,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她站得有点松,肩膀放下来,手搭在身前,看起来几乎不像是参与者,而像是个路过的旁观者。
又过了片刻,她忽然抬头,轻轻开口,“来了。”
钟露阳一听,立刻抬眼朝她看的方向望去。
只见林道那头,一辆灰白色的小巴士正慢慢驶来,车身沾着些许泥点,开得不快,轮胎压着碎石,发出低低的摩擦声。
巴士缓缓停在众人面前,发出轻微的“呲”声。
车门随即打开,从里面先后走下两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头上都戴着造型统一的面具,遮住了面容。
阳光透不下来,他们身上的黑袍在这种阴沉的天色里,看起来像是吞光的墨。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向人群中的某个男人,停在他面前,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语调平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邀请函。”
那男人微微一抖,显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
他赶忙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枚灰色徽章,举给面具人看。
黑袍者低头扫了一眼,随即点头,再次开口。
“上去。”
男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像是还有话想说,但看着那两张毫无情绪的面具,最终只是轻轻吸了口气,转身上了车。
两个黑袍人已经走到下一人面前,动作依旧机械而统一,不带一丝多余情绪。
郁离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平静,神情淡然地看着一切。
钟露阳站在她身旁,也不说话,只是抬眼望了那两人一眼,随后和郁离对视了下,心照不宣。
很快,那两名黑袍人便走到了他们面前,停下脚步。
“邀请函。”
两人一齐开口,声音低哑,在这阴沉压抑的天光下显得格外沉重。
郁离没有动作,只微微偏头看了钟露阳一眼。
后者耸了下肩,像是懒得多言,从风衣内兜里摸出一枚灰色徽章,指尖一晃,亮给面具人看。
几乎同时,郁离也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徽章,握在掌心,微微摊开。
黑袍人低头确认,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点头,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朝下一个人走去。
“真有仪式感。”
钟露阳看着他们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
郁离没有应声,只往前迈了一步,轻声道:“走吧。”
他们并肩向那辆停在路边的小巴士走去,脚步不快,却坚定。
阴云仍未散去,灰白的天幕下,一切都显得压抑、寂静,谁也无法预料,这趟车最终会把他们送往哪里。
两人走到车门前,巴士车门依旧敞着。
钟露阳先上了车,郁离紧随其后。
车内的灯光昏黄黯淡,像是故意调低了亮度,只够勉强看清周围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不刺鼻,却让人不自觉地皱眉。
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零散地分在两侧,没人说话,也没人四处张望,气氛像是被什么压住了,沉得发闷。
钟露阳扫了一眼,走到靠窗的一排,随意坐下,长腿一伸,整个人看着像在放松,眼神却始终警觉地留意着车上每一个人的动作。
郁离在他身旁坐下,没说话。
她手里的徽章还握着,指尖缓缓摩挲着那冰凉的金属边缘,昏暗的灯光下,那枚灰色徽章反射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亮,在她掌心一闪一闪,像是某种提醒,也像是某种沉默的警告。
车厢里安静得近乎诡异。
已经上车的人零零散散地坐着,彼此之间隔着位置,没有交谈,也没有人回头看他们。
大家似乎都默认了一条无声的规矩--别问、别看、别说。
又陆陆续续有人上了车,有些人动作僵硬,有些人则神情紧张,脚步轻得像怕踩出声。
郁离看也没看,只是安静地坐着,手里的徽章始终没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车门“砰”地一声合上,声响沉闷,像是某种仪式的封印。
引擎轻轻震动,巴士缓缓启动。
窗外的林道、潮湿的草丛,一点点从车窗边缘往后退,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慢慢抹去。
整辆车里依旧鸦雀无声,连引擎声都被压成了背景里的一丝低鸣,沉进车厢沉闷的空气里。
钟露阳靠在椅背上,长腿伸出半截,头微微歪着,看向车顶,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郁离没看他,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
那块遮着帘布的小显示屏静静地悬挂在车头上,亮着淡淡的红光,却不显示任何信息。
她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在发呆。
钟露阳终于动了动,偏头看向她,低声问了句:“你觉得,他们知道车要开去哪吗?”
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
郁离这才微微转头,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也没用,他们不能下车。”
话一说完,她将那枚徽章慢慢收进口袋里,指尖轻巧一转,像是不动声色地结束了什么。
车继续开着,穿行在越来越陌生的道路上,没人知道它要驶向哪里,也没人敢问。
车厢仿佛与现实世界隔绝了,只剩下车灯在阴沉天色下微微晃动,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模糊又苍白。
郁离的视线慢慢移向窗外,玻璃上映着她半张淡色的侧脸。
天色阴沉,景物一闪而过,她默默记下转弯、路牌、方位,像是在脑中描出一条隐形的路线。
不知过了多久,巴士的速度逐渐放缓,直至完全停下。
与此同时,靠近车门的那两名黑袍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其中一人声音闷闷地响起,“目的地已到,下车吧。”
另一人接着开口,语气像在念一条刻在骨子里的戒律。
“记住——别看不该看的,别说不该说的,别走不该走的路。不听劝……自己负责。”
话音落下,车门缓缓拉开,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气压声。阴凉的空气从外面灌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气味。
两名黑袍人先一步走下车,脚步沉稳,没回头。
紧接着,前排才有人小心翼翼地起身,下车时刻意低着头。
其他人也陆续跟着,脚步声在窄窄的过道里连成一串。
钟露阳微微探了下身子,看着人群有序离开,一手搭在扶手上,准备起身。
“走吧,咱们也下——”
他的动作却被人截住。
郁离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动作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意味。
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让他下意识一怔。
“等一下。”她低声说。
钟露阳挑了挑眉,正要开口问,却发现郁离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前方的人群,眼底似乎闪过一瞬的漠然。
还没等他出声,郁离已经收回手,站起身,声音平淡,“没事,走吧。”
钟露阳盯着她看了两秒,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起身。
他们一前一后走向车门,脚步落在那条昏暗的过道里,像是踏进一片未知的阴影。
脚一踏出车门,潮湿的空气便扑面而来,混着泥土与竹叶的清香。
等视线适应了外面的光线,郁离和钟露阳才看清,他们抵达的地方——竟是一座深藏在竹林深处的庄园。
青翠的竹影在阴沉的天色下轻轻摇曳,庄园的轮廓若隐若现,围墙高耸,门口镶着一对古旧的铜环,静静矗立在林间,透着股压抑的气息。
这地方,在他们查到的任何资料里都没有出现过,仿佛是凭空生出来的一样。
两人意识到这点,对视一瞬,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们默默地混在队伍里,随着人群朝庄园的大门走去。
脚步声在竹林间回荡,风吹过,竹叶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警告。
庄园的铜环门缓缓被推开,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吱呀,像是沉睡许久才被惊醒。
大门后,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长道,两侧依旧是密密的竹林,将天色压得更低。
石板间的缝隙里长着细细的青苔,湿滑得像刚被雨水浸过。
队伍在两名黑袍人的带领下沿着石道前行,没人说话,只有脚踩在石板上的轻响。
走到尽头,视野才忽然开阔。
一座古老的宅院出现在眼前。
屋脊高挑,雕花木窗紧闭,檐角挂着的风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却发不出声,好像里面灌了铅。
院子正中摆着一口青铜大鼎,鼎身的花纹被岁月磨得模糊,隐约还能看出盘旋的兽影。
郁离余光扫过宅院的四周,暗暗记下门窗的位置与院落布局。
钟露阳则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屋檐下那些斑驳的木柱,像是在寻找什么印记。
黑袍人停在院门前,转过身,声音沉闷得像从深井里传来。
“进去。”
话音落下,大门“砰”地合上,将竹林的风声隔绝在外。
院内的空气似乎更冷了几分,混着一股难以分辨的气味,不咸不淡,却让人心里发紧。
郁离迈进门槛时,余光瞥见门框上刻着一行极浅的符文,像是刻意被人抹去的痕迹。
钟露阳有眼神问她,“看到了?”
她轻轻点了下头,没有多说,只是抬脚继续往前走。
院内的石板路蜿蜒向正殿,廊下悬挂的暗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灯影斑驳,仿佛有无形的水波在空气中荡开。
随着队伍缓缓前行,一阵低沉而整齐的诵声从殿内传来——
“慈光普照,愿汝心息;息者,命也,静者,魂也。
万法归一,归者无归,返者不返;
若有尘生,愿尘尽灭,形随土化。
安之若石,永不复行;
福及来世,来世无身。”
声调平稳悠长,像佛门高僧为亡魂超度,祥和得近乎催眠。
人群中有人下意识放慢呼吸,眼神渐渐涣散。
郁离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眉心轻轻蹙起。
她听出了经文里藏着的古怪,却没有抬眼,继续随着队伍前行。
钟露阳并未察觉,依旧用余光打量四周,指尖轻轻扣着口袋里的徽章。
诵声如潮水般涌出殿门,透着一种诡异的共振感,钻入耳骨,渗进血脉。
队伍在殿门前停下,黑袍人抬手示意静立。
此刻,除了那一声声悠长的诵念,整个院子仿佛连风都止息了。
殿门缓缓推开,木门与地面摩擦出低沉的“呲啦”声,在诵经声的间隙里显得格外刺耳。
浓重的香气随即涌出,带着檀木与不知名草药的混合味道,甜腻得让人胸口发紧。
昏黄的烛光在殿内一圈圈晃动,照亮了正中的场景——
一群人围坐成圈,整齐地盘膝于地,手指交叠成古怪的印诀,指尖微微颤动,像是在呼应着经声的节奏。
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副雕工粗糙的面具,漆色斑驳,裂缝里露出阴影,看不清表情。
他们低着头,齐声诵念着那段经文,声音从面具后钻出来,沉闷而沙哑,像是隔着一层旧墙传来的低语。
圈子的正中央,立着一个黑漆木台,台上坐着一名女子。
她的长发垂落肩侧,衣衫素白,在烛光下泛着微光,姿态平静而端正。
在她的身后,矗立着一尊雕像。
雕像的面容温和慈祥,眉眼弯弯,嘴角带着笑意,仿佛在俯视众生……但那笑意里,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诡异感,像是在注视着某个只有它自己知道的秘密。
钟露阳目光微微一顿,却很快移开。
郁离站在门槛处,静静地看了一眼那雕像,眼底深处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诵经声依旧一波波涌来,将他们彻底包进了这个怪异的仪式中。
作者闲话:
大家,我终于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