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雨倾盆而下，将整个小镇笼罩在密集的水幕之中，雨滴成线，猛烈地敲打着地面和屋顶，发出嘈杂而有力的声响。
    这场大雨并没有带来清凉，反而更显闷热，床铺这三尺之内，顾思明也觉得粘腻起来。
    芙蓉帐暖，一梦巫山，顾思明慌乱下睁开眼，久久不能平静，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指尖，沈听澜洁白的肩头，细润的触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欲望一但被人勘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更如江海，汹涌，无穷无尽。
    顾思明想要的东西更多了，沈公子吃人不用刀枪剑戟，用的是情丝缠绵，有情，就会心甘情愿，满心受着，若这是一场赌局，他早在上桌时就输地彻底，什么也不剩了。
    他打理一番，走出房间，此时已过午后，沈听澜醒得早些。这会已经坐在空无一人的一楼客店，喝着茶，配了糕点，正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雨。
    见他下来，沈听澜热络地同他说话，“睡得好吗顾兄！”
    “还好。”
    “你怎么这副表情？”
    “什么表情？”
    沈听澜沉吟，寻找着合适的比喻，想到他平日懒洋洋，松散的模样，笑着开口，“就像是…被主人冷落，一脸幽怨的大猫。”
    顾思明被他的说法逗笑，坐在人对面，悠哉吃起糕点来，沈公子像只兔子活泼恣意，像只狐狸精明，当然他这张嘴…
    “你倒是像峨眉山的猴子，气人。”
    沈听澜不恼，勾唇笑着，“我更愿意做青城山下的白蛇，起码能背靠顾兄这尊大佛。”
    他刻意讨好人的时候，更难招架。
    雨渐渐小了，沈听澜伸出手，这雨不急不缓，就像是爱人，温柔地亲吻肌肤。
    “看起来雨快停了，”
    雨是在傍晚时停的，灰蒙蒙的天空逐渐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柔和的橙黄色彩，彩霞层层叠叠，照耀着小镇，干净又透亮。
    店家打开店门，也欣赏起漫天霞光来，感慨明日一定是个艳阳天。
    待雨水退去后，顾思明到市集上采买，马跑了，得卖两匹马，好在贵重物品都随身携带，只是可惜了那把伞，他琢磨着要给沈公子买个更便于携带的物件，再置办几套干净轻薄的衣裳。
    这里距离西南道并不远，风土也更加具有苗人风情，成衣以蓝、紫居多，他逛了许久才买到适合沈公子的颜色。
    回到客店时，天色已晚，用饭的散客三三两两，沈听澜点了几样菜，菜品非常清淡，还要了一小壶雄黄酒，此刻他正举着酒盏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的伤好了？”
    “回来了。”沈听澜将酒盏放在他面前，从善如流，“给你要的。”
    “在想什么？”
    沈听澜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件来给他看，这是一封家书，开头一句“挚爱吾兄”便让人没了吃饭的胃口。
    沈婉君在信中说她想他了，她让他回家。
    很奇怪的说法。
    “想沈婉君。”沈听澜的口吻听不出什么情绪，“她如今会什么功夫我不知道，但我们一起长大，她擅用翎羽。”
    他坦诚得让人有些不适应了，顾思明喝着酒，不得不说的是，纵然他现在不想思考那么多，可事情就摆在眼前。
    沈公子从一开始就知道或许是沈婉君杀了老叫花子，而如今坦言，倒叫人看不清立场了。
    顾思明道，“在那张面具摘下来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
    沈听澜看着他，眼前仿佛有四个大字，叫做善解人意，刚要说话，就听见客店外，马蹄嗒嗒中，混杂着叮叮当当的响铃声，由远及近。
    一位身着蜡染蓝衣的姑娘走入客店，小二去迎，她也没有回应，只用一双迷人的凤眼在店内巡视。
    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靠窗的位置，缓缓迈步，长裙上的蝴蝶花鸟纹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活过来，银项圈上响铃碰撞，环佩叮当，一步一响。
    “敢问阁下，可是寻风客顾思明顾少侠？”
    顾思明身边总有故事。
    “不错，正是在下，敢问姑娘是？”
    “我叫口舌。”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沈听澜暗道。
    “西南道的口舌。”
    顾思明与沈听澜对视一眼，然后请这位口舌姑娘入座，她用微挑的眉眼瞧向沈听澜，微微一笑。
    “那想必这位就是孔雀山庄庄主，沈误，沈公子了。”
    沈听澜笑着，“西南道真让人惊喜，惊的是这一路我们的行踪并未暴露，但姑娘却对我们了若指掌，喜的是…想不到西南道的姑娘这样美丽动人。”
    口舌也笑着，“依我看，沈公子要比许多姑娘家还要动人。”
    沈听澜有些僵硬地回道，“美有美的不同，还是…不必比较。”
    “沈公子误会了，我没有夸奖你的意思，你这相貌放在西南道，绝不会有姑娘看上你。”
    沈听澜脸色一冷，笑不出来了，“姑娘真会说话。”
    她笑笑，又将目光投向了顾思明，满眼尽是欣赏。
    顾思明只顾喝酒，丝毫不在意身侧炽热的目光，他甚至还给沈听澜加菜来安慰人。
    “那姑娘此行，所谓何事？”
    “有趣，我以为我的到来，二位会受宠若惊，毕竟二位所求之事，兴许我能帮忙一二。”
    顾思明漫不经心道，“那姑娘就应该稳坐西南道，而不是纡尊降贵来此寻人。”
    口舌轻咬着唇，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顾思明，你真讨人喜欢。”
    沈听澜动动唇角，勾起讥诮的笑容来，“西南道的姑娘口味真是独特。”
    口舌居然应和起他的话，目光也更加浓烈，甚至将一双手搭在了顾思明的肩头，轻轻揉捏起来，“没错，我们就是喜欢如顾少侠这般英雄人物，身体…”
    顾思明没等她说完就站起身来，坐到了沈听澜身边，不过说话还算是彬彬有礼。
    “姑娘，对不住，我们中原人不像西南道热情奔放。”
    当年沐云棠死缠烂打，也不曾和他有过过分的肢体接触，可见滇南一带的风土人情好热烈。
    口舌被拒绝，并不窘迫，也不恼怒，依旧继续大大方方地看着顾思明。
    沈听澜正挑眉，看乐子似的看着顾思明，他看够了才终于开口，解救一二。
    “姑娘，闹也闹够了，不妨直言相告，有何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