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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茶碗,闵士隐对闵士淦说:“你们给这草莽待遇太高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闵家何时靠依附乞食了。”
    闵士淦听了这话不了然,反唇相讥道:“闵家何时不是靠依附乞食?你不过现在是主子倒了,新主子轮不到闵家抱大腿,这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丢不下旧梦而已。”
    “可你不觉得荒唐吗,靠这么层关系?”
    “什么关系,别人就是认了个弟弟,你看出了什么关系?要知道那孩子也是你的弟弟。况且,我就看到一个暴发户认了一个破落子弟做弟弟,只是不小心这破落子又是个伶人,这暴发户觉得新奇。对于他们粗鄙的出身,这些足以好奇。”
    “那这种人有什么值得依附的,不过就是个粗鄙之人。”
    “别人手里握着枪把子,不行你来,靠你的之乎者也,别人看得上眼吗?你不看看现实。这个家需要扶持,闵家人都废了,没法自立。再说,你年轻的时候不也荒唐过吗?怎么啦,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我们现在都一把老骨头了,心善点,只要对这家好,对家人好,没有什么不可以。都这把岁数了,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有点长者的宽厚吧。散了吧。”说完闵士淦起身准备离去。
    “这饭吃得没意思,显摆得没人搭理。原本以为靠礼义廉耻就能长治久安,没想到世道一乱,以前的那一套再也不灵。”闵士隐喃喃道。
    “那是,那是。”刘胜奎含混地附和道。
    “走吧,看戏去,这家以后再看戏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闵士淦离去,眼里终于显出落寞。
    只是这话题的当事人并不知晓这一切,或者说一个知晓,但毫不在意;另一个是多少知晓,却不愿意自己知晓。
    士林和胡立三走在雁城的街道上。
    士林心里满满的是羞愧,心想终于还是让你揭穿了底牌。都不对,孩子不对,几个老头也不对,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该阻拦胡立三赴宴的。原本想靠这个家给自己挣脸,没想到竟让自己丢脸,这让他有了演砸了一场大戏的沮丧。知道这个家是没落了,扯出来一看竟是破落。
    以胡立三的世故,可能早已看出了这家的强弩之末,自己失去了仅有的依恃,自己在胡立三的面前已经没有了优势,自己一下就没了依凭,也在胡立三面前无路可退,此时不禁对胡立三生出了恼恨,恨他不该上门,不该赴宴,不该撩拨自己。
    “想什么呢?”胡立三并没有在意士林的小九九,在这春夏之交的夜晚,他一脸春风得意,再加上酒精催生的热情。
    士林为此更加恼恨,不由得恨了他一眼,说出的话带着幽怨:“都怪你。”
    “怎么啦?”胡立三被这没头脑的斥责弄得一愣证,但还是耐心的问道。
    “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士林也不清楚为什么就忍不住朝胡立三发泄了,只不过他现在就想发泄,好像胡立三给了他这个权利。初夏的暖风和煦地吹着,士林却感到冷热交替,背脊串起了一股怨恨的凉气。
    “怎么就想看你笑话了?”胡立三并不见气,还饶有趣味地追上了向前疾走了几步的士林。
    此时的士林停下了脚步,嘴里话脱口而出:“你不就是想看我这个大家子弟如何地破落吗?现在你都看见了,我的家已经败了,家人是如此的不堪。揭穿了这一切,你就好像对付砧板上的肉一样,对我任意宰割。”
    “可我没看出你家如何败落,也没想对你像砧板上的肉一样。”胡立三不禁笑了起来,没想到这可人儿居然也有急的时候,看来是戳中了痛处,心想这顶着个大家子弟的名头还真可怜,为了个虚头巴脑的东西烦恼无比。尽管这一晚,士林的几个哥哥让他不屑,但是那家的底蕴还在,让他看清了熏陶出这孩子的原因。他也远没有轻看士林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今晚发生的事情触动了小家伙敏感的神经,不禁有了怜惜的心,于是,语气更加柔软了下来。
    这边以为说中了胡立三的心事,无端地就生出了一份决绝,说出的话就有点不管不顾:“我偏不让你得逞,哪怕是砧板上的肉,也要卖个好价钱。”说完了这话一时竟楞在了那儿,意识到自己失言,士林只能涨红了脸立在了原地。
    这句话把胡立三一下逗笑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小脑瓜想出了这样的话,不禁生出了逗趣的心。“哦,卖个好价钱,多好的价钱?”
    一句话把士林说得浸出了眼泪,不觉扭头往前奔去。惹得胡立三在后头追着,嘴里边嘟囔道:“怎么就伤心呢。”
    再去深想,胡立三忍不住一声叹息。这孩子活得累呀,一方面为那些之乎者也的规矩纠结,一方面却用欢场的规则度量自己,还得维系自己的面子,到底是涉世不深。只不过这时的胡立三自己也处于高热期,他一下就懂了士林,觉得这孩子这样做是对的。于是紧了几步,追上了士林。
    看着气鼓鼓的士林,胡立三下软话:“是你多心了,哥只在乎你,其他的都是妈个屁。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但脸上还是遮不住过来人的的优越,可惜这在当前更像是嘲弄。
    看见胡立三的表情,更加刺激了士林的神经,他决定反击,不然好像又要失了一局:“看见孩子抢食,分明看见你皱眉了。”
    “孩子抢食正常着哩,我们家孩子不是也这样吗?”
    “那能一样吗。这可是在闵家,礼义廉耻像一把刀,悬在所有人的头上。仪礼、仪容从小就是规训。这帮人今天是疯了,处处跟我对着干。”
    “好啦,好啦,绝对没有轻看你。相反呢,更高看你。大家子弟,不同凡响,过的日子那叫个精彩,哥羡慕都来不及。”心想,那是馋荤腥给闹的,不禁又多了份叹息,对所谓的大家更新了定义。
    “你这是言不由心。”
    “由心哩,要不你摸摸。”胡立三显出了油滑的一面。
    这边士林终于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胡立三好像也找到了乐趣,没想到凤求凰倒是有别样的乐趣,换他妈其他人,早就一个大嘴巴打上去。不过这可人儿到底是不一样,发起脾气了都让人舒心。一时间禁不住拿手去摸眼前的人儿。被对方一把推开,说是在大街上。
    “我们仅仅是交易。”士林像是赌气一样,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士林躲避着再次迈向了前方。胡立三有点跟不上小家伙的思路,这家伙总是给人带来的新奇,不像那些粗鄙玩意儿,一见银子都没了脾气也没了骨气。
    “我不会爱上你的,也不许你爱我,我们仅仅是交易。”这话说的胡立三直翻眼皮。这又是玩哪出。
    “那好,是交易,可我们又交易什么呢?”胡立三一脸憨厚,只是那憨厚中夹杂着一丝狎昵。
    这话说得士林一下脸红,转身就要往回走,被胡立三一把拉住:“别,再走走,消消食,散点酒气。怎么样今晚也算给你挣脸了。”
    听了这话,士林终于软了下来,怎么着今晚胡立三也算是救了场。
    转眼间,两人已经走到城边上。早些时候,胡立三遣走了司机和卫兵,说是要跟士林散这时髦的步。
    此时看到士林的脸上已经风平浪静,胡立三忍不住把士林的手了拉进了自己的手臂里。黑夜掩盖了这举止的各色,不过胡立三给他现实的满足无疑抵消了他要抵抗的怨气,士林顺从地任由胡立三摆布。
    胡立三呼了一口酒气,转过头拿眼来看士林,月光下胡立三的一双眼睛炯炯闪亮,带着食肉动物的凌厉但又带着俯视的怜悯,这双眼看得士林多少有点心惊,但却刺激出他想对抗的心气。
    “干嘛这样看人,看起来想要吃人一样。”大半个月的宠溺已经给了士林自恃的勇气,他给了胡立三一个不满的脸色。
    “我想亲你。”胡立三生冷不忌,硬生生地把脸凑了上来。
    “你干嘛,这是在大街上。”士林侧身避过胡立三的酒气,作势要推开想要腻上来的胡立三。
    这边的胡立三却把士林搂得更紧。这让士林又羞又急,加大了力度挣脱胡立三的用强。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胡立三有点情急地低吼道。
    一句话似乎是把士林拉回了现实,不由得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嘴里幽幽说道:“我只是不想你把我看成一个玩物。”
    听得这话,胡立三手里一松,似乎是冷却下来。“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只是想跟你约法三章,讲好我们之间的规矩。我不想让人轻看。”士林发现已经被胡立三逼到了墙角。一个恩主已经做到仁至义尽,要再搪塞,好像是坏了规矩,他已经退无可退。
    “你想要什么样的规矩?”胡立三好像冷静下来,又显示出猎人的耐心,但隐约的紧逼似乎又暗藏杀机。
    “我想跟你谈交易。”士林似乎是鼓足了勇气,又像是讨好把手伸进了胡立三的手臂。
    “呵呵,好,我等着你的交易,明天怎么样?”胡立三呵呵地露出了白牙,在黑暗里闪耀着冷森的光,这终于终结了士林的幻想。这老斗已在我身上花下了重金。
    士林多少有些遗憾,好像自己的话语没有完全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胡立三的好脾气好像已经用尽。
    士林想我应该感到可耻的,可全是慌乱,是老斗的紧逼让我没了多的力气。
    夜很黑,虽有初夏的暖,士林却感到一阵寒意。
    看见士林这样,胡立三还是忍不住心软,缱绻缠绵地来来往往,总算是熨平了士林起伏的心情,最后把自己的可人儿哄回了家。
    凭什么我就不能爱上你,这是我的权利。胡立三跟着自己的可人儿处久了,也学会了这些时髦的话。不过以胡立三在沙场上打熬的豪气,他没有征服不了的人。只是对这可人儿,他第一次有了胆怯,怕他受委屈,怕他受伤害。他关注他的一颦一笑,待他像亲生的儿女,更像上一世欠他的情。
    我会让你爱上我,离不开我。
    他总算把猎物赶进了陷阱,他不想用强。遇见士林,他就想告别过去,想找个人来好好疼一疼。谁也说不清,这可人儿怎么就一下打中了他的心。他爱他的骄傲,他的反抗,甚至他的狗脾气。这让胡立三的生活充满诗情画意,没想到追求原本是一件让人奋进的事情,一下就提纯了自己,高尚了自己,感动了自己。原来他胡立三也可以拥有爱情。他有信心感化他,改变他。即或是他不改变,我改变,想到这里他的心都融化了。
    爱情是一种病,一个老男人的爱情更是一种重病,可却是一种甜蜜的病,以苦为乐的病。
    被爱情折磨的胡立三决定一个人走一走,他需要平复一下心情。他走在街道上,听见自己的脚步,仿佛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黑暗中,闪出了一个人来,把胡立三吓了一跳。是花非花。估计应该是从闵家的堂会上跑出来的。
    “看来你是迷上了他,这一晚上都送来送去。他有什么好,不过守着个无用的清高。”花非花还仗着跟胡立三有过的肌肤相亲,话说得直愣愣的。
    这边的胡立三并没有见气,自己的一肚子感慨正愁没人诉说。“他的好,你是不懂的。”胡立三心里透着股自豪。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那些破事告诉他?”胡立三的态度激怒了花非花。
    这话说得胡立三一阵心慌,但是嘴里还是没有软下来“我有什么见不得的事情要你去说。”
    “你个花心大萝卜”花非花言语里有着无穷的幽怨。
    “嘁,我胡某人向来买卖公平。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从今儿起,我就专宠一个人。”这话说得胡立三有了帝王之心。
    “咦,才不信呢,哄鬼去。”
    “不信,我们就走着瞧。倒是你这小妮子学会讹诈我了,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胡立三继续跟花非花打着趣。
    “我盼着呢,你来剥呀。”花非花眼神暧昧,狐媚地嘶哑了声音。
    “行了,不跟你斗嘴了,老子饿了,陪我宵夜去。”胡立三那看得进花非花的卖弄风情。
    在小吃摊上,花非花听完胡立三讲了上门、赴宴的事情,不由瞪大了眼:“合着你是想明媒正娶?”
    “怎么啦,不行?我说你们平时多担待点,这孩子面子强着呢,别刺激了他,连我都有点怵他发脾气。”
    “凭什么呀!”花非花叫了起来。
    “凭他是我胡某人上心的人。要我知道你们谁欺负了他,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那花非花一甩并不存在的水袖,嚷嚷起来:“苦呀,苦呀,只见新人笑,哪管旧人哭。”
    胡立三起身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他心里装着爱情,那管你在这抒哪门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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