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生放假第一天：被该死的生物钟强制起床。
    斯碌捞过床头的手机，按开后被电子光刺了眼。等手机自动调节亮度降下去后，才看清上面的时间。
    06：45
    好早。
    打败全国百分之六十的放假第一天的学生。
    他从床上坐起来，没骨头似的挪进自己房间的独立卫生间洗漱。
    手机微信显示99+，斯碌一边刷牙一边随便点开一个群聊看。
    一千三百多条？不看，好长。他退出去换了个群。
    呃，三个数字的不看。他粗略地扫了眼数字。
    好，不看，四个数。
    总共就四个群，两个班群，一个宿舍群，一个家庭群，没一个漏点，没一个认真看。
    群聊的小红点消完，数字也降了。
    怎么还有一排小红点啊草。
    平常熟的不熟的，学长学姐的，学弟学妹的、学生会成员的。。。。。库库给他发毕业快乐，有些人带称呼，有些没带就干干净净的四个字发来。
    斯碌点开跟批奏折似的，一个个回表情包。
    --当代青年现状，困于社交软件无法自拔。
    等他回完一圈都七点多了，随手扔床上，出房间吃早餐。
    楼下有放碗声，斯碌下意识在楼梯上嚷嚷：“姐~今天吃啥啊？“喊得中气十足，大有拆房之势。
    叫来家里做事的钟点工“姐”，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无论年轻的、年长的，来打扫卫生，还是给他送饭送日常用品的，一律叫姐，从来不喊阿姨。她们被叫得开心，以为是这孩子嘴甜。
    才不是嘴甜，幼儿园老师说家里人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姐姐哥哥弟弟妹妹，小小的斯碌上小学后就不能在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那住了，爸爸妈妈拗不过长辈把孩子接回家，嘴上答应着会好好照顾。可夫妻俩都心不照宣地没怎么回过家。斯碌每天坐在院子里等啊等，等爸爸妈妈下班，等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回家，任何一个人来看看他。他等到了小鸟，等到了风玩院子里树的声音，树被弄得“沙沙“作响。
    小斯碌棒着脸问风：“你也等得无聊了吗？“院子里的树枝摇晃着，像是在回应他的问话。
    “马上了，我俩一起等，不无聊的。“他去树下捡掉落的树叶和树枝，在院子里种上或摆成一幅画。
    这幅画点是摆到一半就被吹乱，小斯碌也不恼，重新捡回来，又蹲在地上一边拿树枝画一边摆。
    他最后还是等到了人，那个人很老，面色憔悴，身影臃肿，跟爷爷奶奶描述的妈妈一点不像。可他还是对来人喊了声：“妈妈，上班辛苦啦!“来人提着饭菜，顿在院门口，眼眶红了。“我是来给你送饭的阿姨，不是妈妈。走，进屋洗手吃饭。“
    女人不知道小斯碌的笑容没了，被这句话吓得脸色苍白。老师说不认识的给他吃东西的阿姨是坏人，要抓他去卖，砍手砍脚的！
    那他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小斯碌趁女人关院门的空档跑回屋把门反锁，女人一转身听见门摔上的声音，有些疑惑。她几步走到房门前，试探地动了动密码门门把手，开不了。
    她敲着房门：“小朋友，你把门开一下，阿姨不知道密码。“
    “不开!“里面的人颤声吼道。
    女人更疑惑了：“怎么了？你不饿吗？小朋友不按时吃饭会长不高哦，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饿啊，可更多的是害怕。老师演示坏蛋的时候，叫得也是小朋友!
    外面的“坏人“还在不死心的敲门：“开门开门，小朋友？你在不在？阿姨是来给你送饭的啊。“
    爸爸妈妈怎么还没下班啊？饥饿和未知的恐惧交加，斯碌忍不住了，害怕得在门后嚎啕大哭。
    屋内没人，他的哭声回荡着，更显凄凉孤寂“我不开，你快走!呜呜呜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你受伤了吗？开门阿姨看看。“这哭声把外面的人搞得更急了，门把手不停摇晃，好像马上就能被攻略城池。
    越摇晃里面哭越猛。
    来送饭的人没办法一电话打给这家雇用她的大人，那边的声音干净稚嫩，接完电话很快就赶来了。
    二十出头，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样。她问那人：“你是他妈妈吗？这孩子刚开始挺乖的，不知道为什么不开门了。“
    来人愣了下，反应回来后疯狂摇头：“这是我老板的孩子，我只是个实习生。“
    “为什么是你来啊？孩子父母呢？“
    “老板忙，派我来看看。“
    “你跟孩子认识吗？“
    实习生又摇头“我家里有弟弟妹妹，没事。“她走过去敲门。
    送饭阿姨不放心，退了一步叮嘱她：“孩子有点怕生，别吓着了。“
    可能年轻的漂亮姐姐身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吧，里面的哭声渐斩转为抽泣。但态度坚定，不要阿姨。
    阿姨是坏蛋，来嘎腰子，来抓他的。姐姐是家人，家人不会伤害他。
    实习生工作轻，见他奶呼呼的，实在是喜欢得紧。那天陪他聊了好久，走的时候小斯碌穿着睡衣，软呼呼问她：“姐姐不在家睡吗？”
    “在家睡啊，正准备回呢。“她在门口穿鞋
    “这也是你家啊，你是我姐姐。“小孩子总是执拗又单纯的。
    实习生揉揉他头：“姐姐去上班，你先睡觉。不然长不高，长不高就不帅啦。”她没戳破。
    “你会回来吗？”他毫无防备的对她产生依恋。
    “会，我们拉钩。”
    从此以后小斯碌等的人多了个——姐姐，不同的姐姐。
    送饭和生活用品的清一水的年轻漂亮，打扫卫生的钟点工真找不着，只有中年妇女。斯碌不挑，一律叫姐姐，脸色和善的都是姐姐。她们会关心斯碌、会打扫干净家，会给他带好吃的饭菜，会提醒他换内衣裤，会帮他洗衣服。。。。。。
    斯碌小学有一段时间的作文内容全是“我的姐姐“，别人是各种爸妈爷奶。他专一，一直写姐姐。专心一个题材直至完美也不是不行，但语文老师越批越不对劲，斯碌放学后被单独叫进了办公室。
    “你姐姐多大？“
    “老师问哪个姐姐？小斯碌很认真地反问她。
    “你有几个姐姐？“
    “好多个，我没数。有些我只见过一次。”
    “亲生的？就你爸爸妈妈生的？“老师脸色不对。
    “爷爷说妈妈很年轻漂亮，我觉得有些姐姐她生不出来。“斯碌皱着眉如实回答。
    算是个乌龙吧，小斯碌等的人又多了一个--他的语文老师。
    回到眼前，楼下应他：“醒得正好，吃不吃饺子？昨晚包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抚过。
    第一次吃姐姐手包的水饺哎。他三步变两步下楼，“噔噔噔”得飞快，“来啦！“
    “你慢点，别摔着了，现在烫。“那头的声音笑盈盈的。
    斯碌飞奔到餐桌前猛得一停。
    他看到了他爹。
    餐桌上是冒着热气的水饺，厨房里他的新妈妈在调酱料，新弟弟在洗筷子和碗。
    岁月静好。
    他脑子里猛得蹦出这么个词。
    恍惚间，他好像误打误撞进了别人家的孩子，看到了小时候老师在课堂上展示别人描写家的优秀作文中的场景。
    然后，斯泽抬眼，坐在餐桌旁冷冷地开口：“你大早上站什么桩？没人罚你。”
    “哦，哦哦。“他连应了两次。
    意识回笼，他僵硬地走进故事里，渐渐融入，成为其中的甲乙丙丁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