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孩子毋庸置疑是赵沐阳的。
    最近村子里流言蜚语四起，一些不明情况的妇人扎堆在一起讨论张秀兰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谁的。
    嘴里说出的话不着边际又歹毒讽刺。
    风口浪尖上，张秀兰成了众矢之的。
    村长一家连血液都是无情的，对此丝毫没有解释，任由张秀兰被骂成烂、货、贱、妇。
    因数月之前赵沐阳当众羞辱张秀兰，一点不留情面的让她滚蛋，不愿承认两人婚事，此后赵沐阳就再没有回过藤安。
    村子里那些脏心烂肺的婆娘们什么浑话都编排的出，村子里竟然传出了媳妇怀公公骨肉的荒唐说法。
    为什么不是野种而是孽种。
    因为过门以后，张秀兰被村长一家软禁在了屋子里，不准私自外出，从前咋咋呼呼风风火火的人像是霜打的茄，蔫蔫的一句话都不说。
    大家都说和顾家那个疯子接触的人到最后都没有好下场，每个人都会变得又木又哑。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传到了顾妍的耳朵里，她不生气，反倒是有些好奇这些人为什么对自己改了称呼不叫自己哑巴而是疯子。
    顾妍自然知道，张秀兰和赵沐阳之间的情债绝非自愿结下的，这一切都是摆好的棋盘，张秀兰是棋子，深陷死局。
    从前，村里头都说张秀兰是个有本事的丫头，书读的好脸又张得水灵，现在却就变成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破鞋。
    这一切怪谁？
    倘若命运仁慈一点，她的人生是不是就不会烂尾了？
    张秀兰的人生不该是这样的，她年轻、漂亮、并且又这么的聪明。
    可谁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能叹事已至此，实在可惜。
    多余的，什么都做不到。
    顾妍走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村长家的屋门是紧紧合着，里边没有动静，她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应声。
    顾妍口不能言，把门拍的砰砰直响也无济于事。
    她偏头看向了一路走过来面色阴沉的顾乞，眼中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希望他帮自己。
    顾乞从来都不会拒绝顾妍提的任何要求，当然，除了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告而别，他更像是顾妍一辈子的影子，光亮的时候看不到，其实一直都紧紧相随。
    所以，即使再不情愿，只要是顾妍想做的，他都会纵容。
    顾乞看着紧闭不敞的门拧眉，终还是开了口：“张秀兰，你在家吗？”
    他没有叫赵大叔或者是赵沐阳，而是叫了一个没有自由之人的名字。
    顾妍好笑可是有有点无可奈何，她叹了口气继续上前敲了敲门，又等了好一会。
    只不过没有等来村长家的院门打开，隔壁家的院门却是吱呀一声，里边探出个头，是李氏。
    “顾家丫头，你把他家门敲破都没用！不会有人来给你开门，村长两口子已经两天不在家了。”李氏脸上表情有些怪异，欲言又止。
    不在家？
    那张秀兰总在家吧，他们不是把张翠枝锁起来了吗，现在都不在家，那张秀兰一个人在家怎么办？
    [李大婶，那张秀兰呢？]顾妍比划，怕她看不懂，站在身后的顾乞还帮自己复述了一遍，可是对面李氏却像是看不懂她比划，也听不懂顾乞人话，拧巴着脸想了半天，好久才猜到她问的话。
    “你是来找张秀兰那丫头的吧？”
    顾妍微愣，点点头。
    李氏继续道：“张秀兰那个丫头不就关在粮仓屋子里，鬼知道两天不吃不喝还活不活着……”
    顾妍心里一凉。
    还欲再问，李氏屋里就传来男人暴怒的呵斥。
    “死婆娘就你多舌，还不回来给老子做饭，瞎在门口和个疯子嚼什么舌根！？”
    李大婶的丈夫在屋里边骂她，嚷着叫她去洗衣做饭，李家的门从里边死死的关上了。
    顾妍回过头和顾乞对视一眼，见他面上不虞，握拳一语不发。
    于是伸手握了握他握攥紧的拳头，摇了摇头。
    [你不要生气，没关系的。]
    顾妍已经习惯了村子里的人这么称呼自己，疯子，哑巴，瘸子，灾星……
    看着紧闭的大门，顾乞回头看了一眼顾妍。
    顾妍知道顾乞这一眼是为了和自己确认，他终究还是怕自己生他的气。
    顾妍觉得心酸又好笑，这人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的孩子气？
    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要想进屋，也只能破门而入。
    [注意安全。]
    顾妍自然是赞成顾乞的这个想法的，话音刚落，他就一脚踹了出去。
    “砰——”紧闭的大门应声大开，两人破门而入，隔壁李氏家原还在嘀咕声蓦然停了。
    村长家院子里静悄悄的，连隔壁李氏一家也没吱声。
    想到人说村长一家进城把怀孕的张秀兰丢在家里不管不顾，顾妍只觉得气血上涌，把人囚禁几天不给饭吃，这不是要把人给折磨死？
    顾妍记得当初张秀兰在结婚几天之后就被失踪归来的赵沐阳放了狠话，半分面子都不给她，把人赶出家门，后面更是被张大婶锁进了粮仓。
    当初听说张秀兰怀孕的消息，她还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一些，但是一听到张秀兰还是被囚禁起来，她心里有了不好的念头。
    她不敢相信村长一家能够丧心病狂到这一种地步。
    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囚禁了数月。
    果不其然，院子东边那间又小又黑的木门在外边门闩上插了栓，没上锁，但里边的人却打不开。
    顾妍急匆匆跑过去把门栓拔了扔到地上，冲进了昏暗的米仓，里边的味道着实是不好闻，她拍了这般久的门，顾乞又喊得那般大声，张秀兰怎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现在正值夏日，屋内的臭味没有闻到腐臭味，顾妍的心定了些。
    摸索到软倒在角落不动的人，身体温热，顾妍舒了一口气。
    粮仓里边竟然没有扯线装上电灯！
    顾妍摸索着出门，来到村长家的厨房帮着顾乞打下手，处理好鱼肉简简单单煮了鱼肉片，才从壁橱上找到了积了厚灰的蜡烛。
    端着肉片，带着蜡烛行进米仓，顾妍对上一双空洞麻木的眼。
    原来，张秀兰一直都醒着。
    顾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张秀兰了，她现在浑身上下还有那一处有以前影子？
    张秀兰瘦了，面颊凹陷蓬头垢面。
    若不是她知道了张秀兰怀孕的消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枯槁的人怀着四个月大的孩子。
    张秀兰身上衣物脏的看不出原样，可蜡烛的光一照，尚且洁净的料子红艳艳的。
    她穿的，赫然是数月前，见到最后一面的红嫁衣，只是衣服不再艳红，灰扑扑的搓了黑灰。
    现在有了蜡烛，顾妍才知道臭味是哪里散发出来的。
    原来，那日张秀兰被赶到米仓之后就失去了自由，长久以往的被关在这处没有窗户漆黑十几平小屋里，而屋子大半的位置都堆积了谷糠和玉米棒子，闭塞透不过气，一点光亮都没有。
    散着臭味的是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装着的竟是……秽、物！
    顾妍几乎就要呕吐出来，她不敢想象，张秀兰就这样暗无天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呆了数月，在里边吃在里边……
    这一家人，究竟有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