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双喜窗花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9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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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十,张翠枝还有阙呈回乡了。
    带着一车的家具还有菜蔬,酒席没有在顾家举办而是在阙呈家布置,顾妍在家闲着没有事情干,虽然大多数时候她没有动手的机会,活总是被顾乞抢先做了,但是看到张翠枝忙的脚不沾地,顾妍虽然内心抗拒但还是主动去到了阙呈家搭手。
    窗外白皑积雪下个不停,屋内火热大红一片,这些时日阙呈家的大炕总是烧的很旺。
    起初顾妍总是觉得不解,阙呈这个大块头不像是很怕冷的人,家里怎么会把火烧的这么旺?
    顾妍不多问默默减掉一件外套,直到后来孙大娘和她坐在炕上剪双喜窗花,把她热的直冒汗,于是扯着嗓子就对着门口锤着糯米糍粑的阙呈调侃:“阙大兄弟,别个不知道的人进你家门还以为三伏天呢?热死个人咯,翠枝妹子怕冷,你这可是要把太阳搬屋里了……”
    顾妍手上的动作一顿,外头村子里来帮忙的人哄笑成一堆,阙呈那么一个山一样的汉子,就这么站在原地羞红头脸。
    原来阙呈不是自己嫌冷而是因为张翠枝怕冷。
    罢了罢了,为什么非要这么纠结呢?只要张翠枝感觉幸福能够得到爱,为什么一定要求沉溺于痛苦中惶惶不可终日。
    这些个时日顾乞忙的不见人影,他进了城似乎是找柒特助去了,青秀山上的那件事始终压在两人心口。
    他们在明,那人在暗,人心难测谁也不知道那人会在什么时候卷土重来。
    顾妍不知道他究竟要怎么解决,其实顾妍知道是因为担心自己,顾乞才会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她也知道只有自己呆在人多的地方才能够暂时安全,即使她不愿,阙呈家也非来不可,否则顾乞只能一寸不离的伴自己身侧,顾妍不想让他觉得为难。
    张翠枝穿上了金色丝线苏绣旗袍,乌密黑亮的秀发简单的侧盘于脑后,别了一只玉蝴蝶金钗,脚下踏了一双裸色红底细高跟,整个人显得温柔知性又年轻,阙呈似乎看呆了,木木的站在廊下望着迎面向他走来的女子。
    天仙下凡了!阙呈觉得张翠枝今天看起来美的惊心动魄。
    “真的是个呆子!”张翠枝看到廊下傻站着不动定定看着自己的人,有些羞恼又有些甜蜜的压着笑意,暗暗开口骂了一句。
    顾妍帮张翠枝夹着头上碎发,闻言往外窗外一看,也看到了阙呈那一幅痴迷的傻样,脑海里忽然想起孙大娘调侃的那一句话,若是真心实意相爱的两个人,但愿终成眷属。
    “妍儿的手艺真好,我这么一打扮倒也看不出是个半徐老娘了,倒像个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小姑娘……”张翠枝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感慨但唇角仍旧是带着笑的。
    顾妍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她也看向了镜中的张翠枝,和她对上视线,那双美丽带笑的眼睛已经有了折皱,细细的在眼角开了花,记忆里永远温柔优雅的娘亲也开始出现老态了。
    顾妍没有说话,也没有办法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张翠枝的身后,听着她感慨,眸色变幻不定。
    “我老了,不如以前漂亮了。”张翠枝摸着自己的眼角皱纹叹气,连那双曾经光滑柔嫩的十指也变得粗糙干瘪了。
    顾妍摇摇头,低垂着眼看向张翠枝的指尖。
    “那这装造就定下了,到时候还要麻烦阿妍了。”
    顾妍点头应下,而后又摇摇头表示不要客气。
    张翠枝看到顾妍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知道顾妍这是说不了话回答她呢,眼眶不由得犯酸,于是红着眼睛问她:“妍儿这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
    顾妍看着张翠枝渐渐泛红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闻言又是一愣,于是慌乱打着手语解释,打到一半忽而又停下了。
    垂下手腕,顾妍不再解释,这一次单单点了头。
    张翠枝看到她这么一副淡淡没有情绪的模样,却是止不住的心疼,她怎么会不懂她的意思呢?她也有一直在自学手语,她不过是开了个玩笑,不曾想却是伤了她。
    [阿妍你会怪我吗?]张翠枝这一次是打着手语问的顾妍。
    对面的顾妍眸中似乎闪过了一道亮光,她眸中似乎有着张翠枝读不懂的情绪。
    [妈我不怪你。]她答。
    “妍儿,妈妈对不起你!”张翠枝流下泪来,将顾妍紧紧的拥入怀抱,她的泪大滴大滴的砸在顾妍的后背上,屋内很热她穿的薄,滚烫的泪水渗透了衣服刺痛了她。
    顾妍愣在半空的手垂了下来,好一会她也伸出手臂抱住了面前的女人。
    看着梳妆镜子里的自己,张翠枝幽幽长叹一声。
    张翠枝告诉顾妍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失去了一切最后死在了养老院里,她说她害怕啊这种感觉,那时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就是噩梦里的敬老院。
    顾妍不太听得懂张翠枝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她说那些敬老院里昏昏度过的岁岁年年是梦?
    但是张翠枝没有停下的意思,显然她也看到了顾妍眼里的疑惑,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阿妍你知道么?当我看到你被欺负的时候,我以为我不会有任何的波澜,可是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恨恨的戳了一刀,可是我是怎么做的?可笑的蜗居在养老院直到死都不知道你哑了被那三个混蛋欺负了,谁都在欺负你连我也……”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那三个混蛋?
    顾妍有点迷茫,站立在原地有些僵硬,手在微微的发颤。张翠枝怎么会知道!知道自己羞辱不堪的那一晚?
    顾妍知道这一件事全然和张翠枝还有顾父没有任何的关系,可是那一晚那么痛,张翠枝说她看到了三个畜生拿起利刃剜掉了她的舌,那些自己以为忘了的画面现在清晰无比的在脑海里重现。
    为什么?怎么会知道呢?
    看到,为什么说看到了呢?
    顾妍浑身都在颤抖,控制不住的眼花头晕目眩根本就没有心思注意到对面的张翠枝悲痛欲绝泪流满面的样子。
    顾妍捂住自己的脑袋,再也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弓起身子,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不停的划过视线。
    张翠枝看到顾妍比她痛苦百倍的表现几欲停下自己的叙述,但是张翠枝知道自己必须将自己瞒了已久的事情告诉她,岂料勾起了顾妍的伤疤,将那结痂的伤口撕开一个狰狞大口。
    “阿妍对不起,对不起……”张翠枝把蹲在地上的人扶了起来,把人抱在怀里。
    那些走马观灯的画面那么的清晰,触目惊心,张翠枝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可顾妍的的确确是这些画面的亲历者,想到结尾顾妍四分五裂的尸体腐烂/生虫没有人收尸,张翠枝手上力道大了些。
    张翠枝知道那些不是梦,而是即将会发生的事情,是他们的结局。
    但是现在一切似乎都扭转了,结局似乎与梦里背道而驰,再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张翠枝还记得那天她发了脾气,因为顾妍考上了最好的重点中学,顾章振没有事前商量就直接告诉她一周后搬家,她怪他没有询问的意见,什么时候都是擅作主张一点不在乎她的感受。
    顾章振对她除了爱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的多余优点,他什么都是自己做好了决定和准备,大多数时候张翠枝觉得自己是被宠爱的。
    可,她也越发觉得自己的像他圈养的一只金丝雀,她没了自己的爱好,为了融入富家太太圈子把自己保养的十指不沾春水,她温婉贤惠忍耐,顺从的接受一切,可是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那时候她出了门不想收拾东西,不想吵架不想争执,离开家门沿着乡道走在路上,想到不久之后将会离开这处地方,真正的成为人上人,笼中鸟。
    她以后的生活圈子将不会再有这么苍翠神秘的山岭、自由清新的空气。
    取而代之的,是装腔作势、趋炎附势嫌贫爱富,纸醉金迷看来却是囚笼。
    乡道又窄又湿滑,张翠枝不想回家她想给自己喘口气,对面来了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是个男人,不巧的是,这一条道上没有其他的岔道,笔直的一长条田埂。
    迎面遇上那人,张翠枝认识是村里那户寡汉阙呈,她最怕这些乡下的单身汉子,一双眼睛看女人就像一匹馋了很久的恶狼,环顾一周没有不见一人,这处实在是有点偏僻,不大有村民到这处来。
    张翠枝有心去躲,可是田埂两面都是刚刚耙过的泥浆,根本无处下脚。
    阙呈很快走进了她,不过停在她半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蹲下了身子脱下脚上鞋袜往背后满满当当的篓子上一丢,撸起裤脚就下了田,绕过了张翠枝才上岸。
    ……这人好像和传言说的不太一样。
    其实,张翠枝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闷不吭声的汉子了。
    那时后顾章振事业还没有这么的顺利,进城之后时常半月才舍得买车票回一趟家,张翠枝嫁给顾章振什么都没有,自己带着一床喜被就进了门,他们日子过的艰难,但是顾章振从来不让她受委屈,一路就这么走过来了。
    她一人在家操持着农田家务,有的时候自家田地邻近阙呈家的,他常常主动帮忙把田给耙了。
    但是张翠枝从来都不想欠人情,于是总是做了东西饭菜就过去送一点。
    说起来这人一直都是孤寡冷淡的性子,还从来都没有正式的和人道过谢,想到不久就要离开这处于是回过身来叫住人,刚想走近些,脚下一滑就摔了。
    阙呈慌张的就要过来扶她,但是晚了。
    这一摔,张翠枝就昏死了过去。
    梦境中看到荒诞的一幕幕,让张翠枝没来由的惊恐,,可是越看到后面她越后颈发凉,她看到顾妍被强暴后被割了舌活埋,直到几个月之后发臭生虫才被挖出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顾章振侵犯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花店女老板,惹了不该惹的人。
    他即使追悔莫及也无用,好人装得久了也就像模像样,他在妻子眼里是个好丈夫,养女眼里是个好父亲,同事眼里是个踏实好脾气的人,在小青梅面前是仗义深情的大丈夫……
    他不算清白,也是死有余辜。
    毕竟,他这种事情做的这么的得心应手,怎么会是新手?
    敛财无数,没有命花了,那就想办法留给家里那两个听话的女人了,至少,他在他们的眼里还会是个好丈夫,以及一个好养父。
    张翠枝看到梦里的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对于这个男人的薄情始终耿耿于怀,她以为因为收养顾妍只是因为对他那个青梅余情未了,谁知,顾章振从来不时只有她一个女人。
    真的是太荒唐了,但是隐隐的有点不安,为什么会做这样无厘头甚至是可笑的梦?是警示还是……
    不!绝不可能!
    顾章振怎么会这样对待自己?
    这只是一个梦!只要醒过来,醒过来他们一家就要搬到城里了。
    张翠枝喘着大气从梦中醒来,可她又始终觉得自己没有醒来,因为眼前还是梦里那个蜗居将近十年的敬老院,梦里内容带给她冲击实在是太过强烈,那么真实……
    外边天色似乎还黑着,张翠枝掐了一把自己手背,痛。
    手里动作顿住,张翠枝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依着梦中的记忆,张翠枝腿软着走下床摸到自己的包袱,找到了那本结婚照在里面掏出了一张支票。
    华国五十年四月十日!怎么可能!张翠枝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还是痛,这不是梦。
    她来到了12年后,那个荒诞的梦境或许不是梦。
    梦境一一被印证,张翠枝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光怪陆离的梦变成了现实,自己无端端地穿越了时空魂穿到了梦中那个疯魔的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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