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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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妍愣在了原地,忽然觉得没来由的一阵慌乱。她没想到张翠枝会回来,回到这个她一直想离开的山坳里。
张翠枝也没想到开门看到的人会是顾妍,她原本想着先来打探这顾家宅院看看是否闲置好购回的,敲了好一会院门都没有看到有来开门,她暗想着会不会是出门干活去了,因为宅子周围并不显荒凉,反而显得整洁和条理。
院门打开,看到给她开门的人张翠枝吓了一跳,小丫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止屋子外,院子里也整齐干净,屋旁的菜园子绿绿油油的长着菜秧子。
张翠枝将不大的屋子看了一圈,然后回头望向跟在后头垂头丧气默不作声的顾妍,小姑娘身子比记忆里看起来结实多了,她离开了敬老院,突然的没有计划的离开,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时她只是不愿相信,只想着逃避,可那个梦一次又一次地把她从梦中惊醒,很恐怖但现实却一再的给她答案:这个不是梦!是你亲手做下的孽!
现在时隔2年突然又见到这个原本被自己发疯一次次伤害的女孩,忆起过去种种,张翠枝突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的是愧对了这个真心待她的好孩子,顾妍原本笔直的背和白净修长的手全都被消磨,因她,也是为了她。
张翠枝一把将还在面前发呆的女孩紧紧搂住,无声的流下了了眼泪。
她回来了,一开始自己离开的地方,续写这段“自己”写下的孽缘。
之前的张翠枝一直沉浸在变故发生之后的愤恨和悲伤之中,意识和理智鲜少有清醒的时候,操持完葬礼之后,她自己越发的疯魔,将赔偿金挥霍一空,最后还是顾妍默不作声地辗转打零工,扛下了生计这份重担。但是对于这一切,张翠枝一无所知。
两年前的一个午后,张翠枝从梦中醒来,她做了一个很荒诞的梦,醒来后看着眼前场景,又觉得自己没有睡醒仍在梦中,鬼使神差的她循着梦中的记忆翻到了那本留下的相册。谁知竟在这里边掉出来一张熟悉的手写信,上面写着【花花启】而她看完了之后几乎是瘫软在地,因为顾章振一五一十交代了顾妍的来历,信中无一字不吐露出他对自己的不舍与爱恋,他道出自己的无奈,明明每一条都是在教他们如何脱身,却字字不提及他自己该如何。
这向来都是顾章振的作风,替她们操持好退路和前路从来不问她们意愿。但是张翠枝却觉得一阵的恍惚,忽然疯狂的干呕起来,恶心反胃的几乎浑身颤抖,攥着一团信纸泣不成声,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家出事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因为张翠枝的自负,她觉得顾章振抛下了她,于是赌气似的不愿承认思念,混混噩噩度日。
顾父也万万想不到藏于他们结婚照之后的信直至今日才被打开。
好荒唐!这一切当真不是一个梦吗?
可是理智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逃开了很懦弱的不愿接受现实,不知到该如何面对顾妍,于是她拿着钱离开了淮城,没有告诉顾妍。
那是张翠枝第一次走进那条漆黑的巷口,周围都是破旧的廉价出租屋,摇摇欲坠。而循着梦中残留的记忆,她来到了巷子的最深处,顾妍的屋子门窗紧闭,里边早已没了人气。张翠枝四处打听顾妍的消息,在烧烤店,各个饭馆甚至是垃圾站都有过她在这里工作过的消息,但是得到的说法却都是——好久之前就已经不干了,最近没见过人嘞。
没有人会记得这么一个市井小人物,辗转数次打听不到任何有效的消息,张翠枝甚至不确定顾妍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她想:顾妍你是在学老娘的不告而别是吗,死丫头怎么什么坏毛病都学,你可有想我是否还怪我?但是没有人回应她。
直到某天,张翠枝在拾荒老头哪里听到了过去几年顾妍的事,听完她几乎是泣不成声。
这些事情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么?得知真相之后逃了整整两年,自欺欺人不愿意面对。
她害怕啊,怕顾妍早就死了,自己从头开始就将这个孩子当成亲生的来养,只是自己心里一直有怨气,不愿去承认。
在此之后,张翠枝再也找不到关于顾妍的有用消息,她就放弃了寻找,去到了顾章振的墓前看了他一次。站在丈夫的墓前,她吹了很久的风没有说一句思念也不谈从前,她沉默烧完了香纸把那张红底照片扔进了正烈的火苗里边,照片上两张幸福的笑脸渐渐被火焰吞噬殆尽。
没有什么深情不可辜负,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温和谦逊宠妻爱女的男人带了张面具。
红旗不倒彩旗飘飘,而她一无所知,恨了那个小青梅十几年。
回到藤安这座两人白手起家的地方,谁知道院门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张翠枝再次见到顾妍的那一刻,鼻头酸的让她几乎就要落下泪来。克制住强烈的情绪,张翠枝松开怀里的顾妍,见她又是如同几年前那般的呆滞和阴郁,即生气又心疼。
“你打算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吗,是想一直瞒着我吗?”
“阿妍,从头开始是我就是把你当成了我自己的孩子”
“我真的不是人,淮城那几年苦了你了”
“妍儿,让妈妈抱抱你好吗?”
闻声,顾妍意识终于渐渐回笼。
张翠枝在她面前垂着头状若失狂,她想:张翠枝是在后悔?原本,顾妍觉得自己早已麻木了,早已忘记过去的一切了,但此刻她看到张翠枝为她流下的眼泪,她却于心不忍,她暗暗侧身躲过了张翠枝的抱。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必介怀。”
“……”
原以为张翠枝回来之后两人的相处会很尴尬,顾妍害怕张翠枝会如从前那般挑剔,住不习惯乡下简陋的环境。她自己现在几乎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张翠枝但凡开口要的东西她几乎什么都给不了
她怕,张翠枝又要大发雷霆。
但是张翠枝没有再挑刺,就像是回到顾妍小时候那样是温柔地体贴,她没有再大吵大闹,安安生生的似乎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
没过几天,藤安的村民都知道张翠枝回来的消息了。
刚开始,张秀兰的妈妈提了一篮子鸡蛋过来,说是这个月家里的鸡下的蛋多,拿一些过来给顾妍补补身体,顾妍收下了,想着回屋拿些前阵街上卖的腊肠给孙大娘时,张翠枝就从后院里出来了。
张翠枝同孙大娘是死党,各看对方不顺眼,从前顾父还没有混出头之时,孙大娘同张翠枝什么都要比个高下,顾妍觉得两人见面肯定又要唱个红脸,于是忙想着谢过孙大娘快快就将人送走。
“张花花,你不是死了吗?”一看到张翠枝的那一刻,孙大娘明显吓了一跳,看了看顾妍又看了看张翠枝。
张翠枝:……
不知道顾妍这个丫头片子怎么同玉子说的,怎么就觉得她死了呢?
顾妍觉得场面尴尬,还不待她上前比划解释,孙大娘马上就反应过来,上前叽里咕噜的朝张翠枝开炮了,话语连珠,似乎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早已是上个世纪的事。
好像……张翠枝和孙大娘之间似乎也不是她想象的那般差劲,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会了。日子一如往常那般惬意轻松,原本的料想中的鸡飞狗跳并没有出现,张翠枝的加入让顾
妍原本还有些拮据的日子宽裕了起来。
顾妍不知道张翠枝从哪里弄来的钱,她不认为这些钱是张翠枝靠自己打工赚来的,所以一开始她都不让张翠枝有往外掏钱的机会。
日子虽然过的节俭,但是吃穿不愁,院子里都是成熟的瓜果。
张翠枝面上是装作歉疚的模样,但胜利者的得意还是隐隐的快要藏不住。
所幸,现在的张翠枝相处起来没有压迫感,既不会打骂她更不会严肃的要求她学各种各样的礼乐诗书,现在的她们更像是一块凑活过日子的老姐妹,没有交流,但胜在舒心自由。
今天赵沐阳和张秀兰二人来找顾妍,他们也是听孙大娘在村子里嚷的,说是顾妍他娘前一段时间偷摸回了藤安。还说昨天去顾家给她开门的就是张花花。和以前一样的是,张秀兰还是不喜欢张翠枝,这一点倒是和孙大娘相似,没少当着顾妍的面吐槽张翠枝,说她薄情寡义,自己的孩子都这么狠心,既然都选择走了,为什么不消失个干净,还回来恶心谁。
每次顾妍都耐心的解释,同她讲不是这样的,但张秀兰根本不听,自顾自地说一大堆,说得连她自己都口干舌燥,然后每次结束都猛干一杯凉茶。
她喝的急,有时喝完就咳得面红脖子粗的,每次她都要上前去帮忙拍背帮张秀兰顺背。
张秀兰嚷嚷着吐槽,顾妍就和李沐阳在一旁不作声的看着她,李沐阳的表情看上去很怪异,看向门口的方向,可那里并没有什么,他眼神有些空洞的,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是每当张秀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他就会马上转过头来,一脸烦躁的看向张秀兰,愤怒的问她有完没完,似乎对于张秀兰的无理取闹再也无法忍受了似的。
这时大声吵闹的人就不只张秀兰一个人了,不大的院子里回荡的都是这两个冤家的争吵声。或许张翠枝能听到的吧,顾妍心想,张秀兰吐槽的话也是顾妍自己没法开口的,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对于她而言,刨根究底到最后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事实就是这样,问了也没法解决现在的问题,反而徒增伤悲,顾妍矛盾的想。
顾妍还能记起那个混乱的夜晚,她的身边没有任何能够呼救的人,她绝望的哀嚎在巷子里回响,下身疼到几乎几番让她失去意识,但又被一次次的伤害疼醒,眼泪止不住的流,眼皮肿胀的几乎就要睁不开眼,她大喊大叫企图让他们怜悯她,放过她。
谁知这让他们越发过分,一双双魔爪纷纷伸向了她,她逃不了,他们说,是爸爸把她买给他们了。
她不愿意相信,她不是答应爸爸会好好照顾妈妈了吗?为什么要丢掉她?她一直都有在好好的听话,为什么到最后大家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厌弃她。
顾妍想挣脱身上的人,跑去求张翠枝,求她把她留下,不要把她卖了,她真的好疼。
然后呢?她自己逃掉了吗?这不是童话故事,没有白马王子来英雄救美,她也没有女主角那样的好运的逃开了,反而是因为她接连的哀嚎引得不远处人家土狗狂吠,那群人撬开了她的嘴,狠心的剜掉了她羸弱的一片舌。
唾液和鲜血从脱了臼的嘴里不住的淌出来,她真的好疼,没人来救她。
她硬撑着眼皮,要将欺负了她的这三人死死的记在脑海里,几人结束之后看着满地的鲜血,开始有些慌乱起来,被欲望操控的脑袋也渐渐开始清明,看着躺在地上垂死的女孩,互相推卸责任起来。
看着几人丑恶的嘴脸,顾妍愤恨的想:原来你们也会感到害怕。
接着一个光头低喝了那两人,凶狠的骂道:“今个这事要让第五个人知道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都别想落得个好下场,都TM给老子赶紧过来把这丫头片子给我处理了。”
“手脚都给我弄得干净些,想个法子把人解决了。”
接着她就听到几人被在一旁讨论怎么处理她,侵犯了她还不算,他们竟然想对她下死手,顾妍的心几乎就要凉透了,她现在插翅难逃,躺在巷子脏兮兮的地上,身后是高墙,巷口是并排抽烟的几个恶魔。
他们想把她活埋在这块见证他们折辱了她的黑色污秽土壤之下,顾妍听到的时候是真的绝望了,做好了要赴死的准备,眼泪不住的流,眼睛被几个石头般硬的拳头擂过,就快要睁不开了。
可能是老天爷看到她可怜,巷口传来了狗吠声和刺眼的手电筒的光线,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忽然间响起接着就听到了响亮的手铐声,以及那几个畜生慌张而又气急败坏的怒骂声。有一张干净的毛毯盖住了她这一具污秽而又残破不堪的身体。
得救了,顾妍庆幸的想。顾妍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了,身下是温暖干燥的棉花被,这件事被当成丑闻一样,被顾妍深深的埋在一颗早已破碎的内心深处,出了警局之后就没有再没有告诉任何人。
可笑的是,顾妍着恨意却是无处可撒,审讯室里,那群人不打自招烫手山芋一样的把主谋的罪名抛来丢去,无人承认,问及作案动机的时候,几个醉醺醺早就吓掉了魂的禽兽把一切归咎在了酒精上头。
无人指使,酒精上头,甚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