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出世道 第四章 初见露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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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好景,垂柳映水,絮花飘,燕双飞。街头摊贩林立,三人一车,不算挤,宫阡陌的眼神却让初夏极为不适,懊恼的扭过脸,索性去看窗外的事,宫阡陌却死死纠缠,道,“你叫初夏?冰冰的脸可与夏天的炎热不相称。莫不是体温很低?那我就向五王爷讨了你,我怕热,夏天抱着你也好消消署。”
初夏貌似没有听到一般,不弃不挠,不还口,面无表情,双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眼脸低垂着,看不清喜怒。萧乾半靠在榻上,看着宫阡陌讨好不成的尴尬样子心里偷笑。宫阡陌一脸青色,眼神绞着初夏,愤愤然。
“爷,到了。”驾车的人一甩鞭子,“驭——”的一声,喝停了马车。初夏跳下来,抬眼一望“恋花楼”几个打字闯进眼帘,朱红的大门立着几个模样娇俏的女子,清一色湖蓝长裙,梳个简单的闺阁发寰,不招揽客人,矜持而恬静,初夏伸头往里一看,大概是白天,没多少人,心里暗暗鄙视起来,果然天下男人一般色,都要到这种地方来找乐子。抿抿唇,紧跟在萧乾身后,走进大堂,穿过去,才是真正营业的地方,莺语绕梁,温香软玉,随便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俏人,初夏看直了眼,撞上宫阡陌看好戏的目光,赶忙低下头,加紧了脚步。
“宫将军!”一个年过四十的女人看见宫阡陌,扭着纤腰走上前来,面带微笑,虽眼角带纹,也还风韵犹存,只是香水味略浓,初夏不禁打了几个喷嚏。那鸨子才发现还有他人存在,盯着绝代风华的萧乾,傻了眼,世间竟有如此俊俏的男子。宫阡陌哑哑一笑,这情景和鸨子初次见他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喊了好几声,那鸨子就是缓不过神,初夏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当下气极,端起桌上的茶水浇了过去,恰恰好淋在脸上,原先画的妆落光了,显了几颗深褐色的雀斑出来。
“你个死丫头!你知道你泼的是谁么?”鸨子跳了起来,揭了脸上的水渍,脸却更花,宫阡陌憋着笑,看着一言不发的初夏和怒气冲冲的老鸨,差点没内伤。
“泼的是谁我不知道,反正不是正主。”初夏淡淡一言。
“妈妈,这真不好意思,这位是当朝五王爷,这位是府上的丫头,多有冲撞,还望海涵。”宫阡陌瞥了初夏一眼,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眼前这位不是掌权人,还是替她解了围。乍看萧乾,温和的水眸深若潭底。
“哼,算吧算吧。”鸨子恶狠狠瞪了眼初夏,道,“看在将军和五王爷的份上,本妈妈也懒于同你计较。将军,露尘姑娘在楼上守着呢,要不要再叫上纤碧作陪?”
“妈妈好意,不必了,今天只是寻露尘姑娘吟诗作对罢。”宫阡陌熟门熟路的在前头引路。走过回廊的时候,初夏正在揣测先前看见的那个鸨子。
“初夏,你是怎么看出那鸨子不是正主的?”
“……”初夏本不愿回答,但见萧乾眼里的寒光,心中一凌,心中虽怪自己口快,更多的,是在想萧乾变化的原因,想是他同这恋花楼也有什么关系?
“主子的心思是由你乱猜的么?”大掌拍了拍初夏的头颅,语音依旧温和。
初夏只好一五一十的道来,“初夏未进王府的时候,也听说过恋花楼乃帝都第一名楼,想是如果正主真如方才那人那般定力差极,恋花楼也不会如此昌盛。”
“继续说下去。”
“方才那鸨子提到阿奴和纤碧语气又是不同,前者称为姑娘,语气恭敬,甚至,还有些惧怕,后者直称纤碧,语气平淡,想来阿奴不仅仅是楼里的头牌,更是……也许和这楼的楼主有着些许关联。”说罢,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是啊,定力连初夏都不如。”语气略寒。
“呵呵,初夏的分析能力倒是不错。”宫阡陌出言打破僵局。却不料萧乾继续说道,“以后就留在身边帮帮忙也是不错的。”
初夏身子一僵,他是想将自己收为己用?垂头继续走路,心里却复杂的很,真是不想牵扯进来。平复了心境,默不作声,神色如常。
空气里泛着淡淡兰香,宫阡陌与萧乾坐于石凳上,初夏立在一旁,呆呆的凝视着溪中的金鱼,回想起以前的日子,酸涩蔓延,三月春花在初夏看来也成了无趣的景象。
“两位公子稍等。”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丫头走上来,添了茶,道,“姑娘还在梳洗,不稍时会过来。”声音婉转甜腻,清脆如铃音。宫阡陌侃道,“人家随便一个小丫头都生的有模有样的,五王爷,你是不是该考虑换个丫头,这个丫头又不好看,又不讨人喜欢,真是……”
话音未落,已有四名婢子服侍着一个白衣女子款款而来,一肌一容极尽妍态,均面纱轻掩,身形婀娜,纸篓尖小光洁的下巴在外头,更引人一窥究竟。初夏看着,也暗惊,这样的女子,范冰冰输她一分纯净,陈好输她一分娇俏,贾静雯输她一分灵动,林心如输她一分婉约,种种美艳交织在一起,却不显的繁杂,高贵出尘,说是西施在世也不为过。
“露尘见过两位爷。”美人盈盈一拜,宫阡陌早已起身扶起阿奴,软玉在怀,初夏嗤笑一声,还真是好色之徒,花蝴蝶一只。
露尘坐正了身体,看向初夏,柔柔一笑,娥语道,“这位妹妹生的好娇俏,年龄尚小就如此,等长大些,化开了眉宇间的生涩,一定是个貌美不可方物的倾城女子。”
宫阡陌朗声一笑,道,“她?露尘姑娘可看错了?这丫头生的五官不清,连露尘姑娘的一个小丫头都比不上,如若这样也算个美人,那露尘姑娘岂不是广寒宫的嫦娥仙子?”
“将军真会说笑,”露尘娇嗔的等了宫阡陌一眼,“如此,妹妹必会伤心,将军还是慎言为妙。”说着转向淡然喝茶的萧乾,“这位华衣公子莫不就是那玉面君郎五王爷?真是闻名不如一见,见面胜似闻名那,露尘这厢有礼了。”
“还礼。”萧乾淡淡一笑,道,“叨扰姑娘,真是无心之举,姑娘恕罪。”露尘面色酡红,取了面纱,一张完美无暇的玉脸巴掌大小,双目柔情似水勾魂摄魄,寻常人只怕要看的痴了。宫阡陌一甩扇子,邪魅的看着露尘,道,“本将认识姑娘这么久,姑娘都未以真面示人,今日五王爷以来,姑娘就揭了面纱,这也太不给本将面子了吧。”
“露尘与这位小丫头一见如故,此事还要将军王爷恕罪。”露尘看着初夏,甜甜一笑,又看向萧乾,娇羞的低下头。初夏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荒谬,绞着手帕看向其他地方,只盼时间过的快些,她好回府。
“五王爷,露尘想借这位小丫头几天,王爷可愿割爱?”
“无妨。”
“不行!”初夏跳起来,秀眉紧皱,看向萧乾的目光中愤怒不加掩饰,到让人觉得有趣,“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虽然我是你的丫头,但是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我的选择,我并没有委身王府,只是暂时在王府做工,你根本就没有资格代替我做决定。”让她留在青楼?亏他想的出来!
“呵呵,这倒是,”萧乾不怒反笑,“那就你自己做决定好了。”
“……”初夏看着一脸平静的萧乾,怒意横生,“哼!”
“算了算了,既是不愿,露尘也不好强求,如果有事,我再去府上看看她便是,只是王爷莫要嫌弃了我。”
“哼!”莺莺燕语听得初夏生厌,尤其是宫阡陌那只死蝴蝶笑得厉害,生怕别人不知道花枝乱颤怎么写似的。谈了许久,初夏听得宫阡陌说了句,“露尘姑娘原来是要认这个小丫头为弟子啊,想她也念过一些书,肚子里存了些墨水,不如,露尘就考考她吟诗?这院里的海棠花开的正艳,就以海棠花为题吧。”
初夏诧异的抬头,露尘已经应了下来,娇笑道,“如此,露尘便抢个先。”
“三月都城日生风,春寒未了惊花容。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
“好一个‘海棠不惜胭脂色,独立蒙蒙细雨中’,露尘姑娘不愧是第一才女。”宫阡陌马屁拍得快,初夏剐了他一眼,露尘谦逊一笑道,“该这个小丫头了。”
“我不会。”初夏冰冰的回了一句,心道,这该死的花蝴蝶老同她做对,她偏不如他意。再说,她并不会作诗,背诗也不会,唯一会背的一首写边关的,其余的均是上句不搭下句,她才不愿丢丑。
“初夏,”静默良久的萧乾开口,“不可拂了姑娘的好意,你随便作一首便是。”
“……”初夏铁青了一张脸,老板都发话了,她能怎样?写海棠的诗?她真不会。好像有一句什么梨花什么的,算了,管它,豁出去了,反正有写海棠两个字,当下就念到,“鸳鸯被里翻红浪,一树梨花压海棠。”
“噗——”宫阡陌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露尘脸色绯红,旁边几个丫头低低笑出了声,萧乾一贯温和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无奈。初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多问,直到坐车返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初夏,你是不是个女儿家?”宫阡陌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那种词句女儿家怎可胡乱说出来?说到底,词本身挺美的,唉,死丫头,你听我说话没?”
“听着。”初夏答道,站了一天,又没有午饭吃,懒得搭理宫阡陌。
不温不火的语气气白了宫阡陌的连,斥道,“你好端端个小女娃娃,真是不知羞耻,那种诗句也作的出来,到让人看低了你的能耐!”
“那种诗句?”初夏‘噌’的站了起来,后脑勺磕在车栏上撞出了疙瘩也没在意,眸里怒气横生,直直望到宫阡陌眼底,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对视,宫阡陌才看清那双黑亮的眸子,深邃而迷人,此刻正闪烁着倔强的光芒,透出来的丝丝冷气让宫阡陌的心里一寒。
“好了,阡陌,你别逗她了。初夏,你坐下来。”萧乾的声音柔和而平静,初夏赌气的坐下来,千万个不情愿和宫阡陌在一趟车上,还是面对面坐着,至少闭上眼,眼不见为净,心情也舒爽些。宫阡陌不住在王府,这让初夏雀跃了一小下,掌灯时分,阿四送来晚膳,初夏细尝着,逼自己做的好吃几十倍,那萧乾竟会吃下自己做的饭菜,真是让人刮目想看。抬起头偷看他一眼,萧乾也正好抬头,四目相接,前者迅速低下头,扒着饭,心却出任意料的跳的快了起来,萧乾没察觉初夏的异样,只问,“今天的诗是你所作的吗?”
“啊?不是,”初夏摇摇头,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作诗。”
“难怪,”萧乾温柔一笑,“我想也不是你做的,若是你作的,又怎么不了解诗的意思?当时还以为你在讽刺阡陌呢,他那么生气,恐怕也是误会了。却不想你逐句是也是偷过来的。”初夏不答,默默的收拾了碗筷,走上二楼,用银钳子拨了拨香炉里的灰拾,加了熏香,淡淡的兰香逸了出来,与阿奴哪儿用的香无异。看着房间里备的香都一样,心中不快。
“初夏。”萧乾刚沐浴完,靠在榻上假寐,吩咐说,“你把壁橱的第二个柜子打开找找有没有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初夏将小瓷瓶递过去。正要离开,萧乾叫住她,“你转过去。”初夏背对着萧乾,疑惑间,他拆去她头上的簪子,青丝垂散而下,初夏大惊,闪身避过萧乾的手,眸死死地瞪着后者,眼里写满了戒备。萧乾哑然失笑,道,“罢,你自己上药吧,白日里头撞在马车上了。”
初夏讪讪的接过药瓶,她自己都不曾觉察到的微小细节,抬眼撞进那茶色眸子里,仓皇退下。心里却犯糊涂,这人一会儿冰冰寒寒的,一会儿又温柔的溺死人,当真不是好惹的主。
次日清晨,初夏被隔壁房间的初冬推醒,说是要起的早些,同她们一起去姑姑哪里了解了解王府内的状况。四位姑姑,位置略次于管家,但掌握的幕后权利,却比管家大得多,分别是紫香姑姑,梦如姑姑,兰季姑姑和莫玉姑姑。据说五王爷的母妃未出阁时,便是由这四位姑姑伺候,五王爷也是这几个姑姑一手带大的,地位自是比他人要高上好几倍。现在有机会接近她们,几个女娃娃兴奋了好一阵子,说不定可以通过她们的考验,成为王府的主子之一也不一定。穿的自然是比常时好上许多倍,精心打扮了好一番,确保无一丝不妥帖的地方才敢出门。初夏取了件普通的白衫,头发用一根发带挽好,朴素之至,在几名娇婢的映衬下毫不起眼。
四位姑姑打量着眼前的女婢,一个挑了一个,初夏因为和莫玉有一面之缘,遍跟了莫玉。对于伺候王爷的事,莫玉说的不太多,更多的是说酒楼方面的是,初夏安静的听,内心揣度,五王爷不愧为北冥国第一商贾,旗下的酒楼就不计其数,正想着,内心一凌,暗道,莫玉同她一个刚来两晚的婢子说这些做什么?又碰上莫玉凌厉的目光,不禁暗叫糟糕,这娄子真捅下了。早知道,昨天就谨慎些,原想萧乾随意嘀咕一句,不会当真,孰料马上就通知了莫玉,如今想做个本分的丫头也不行,无奈道,“姑姑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直入主题吧。”
“果然是哥聪明机灵的女娃娃,王爷既看上了你,你便知道该如何做了?”
“知道,奴婢定当誓死为王爷效忠。”硬着头皮发了个毒誓,心里堵得慌,说了让她来了解王府的情况,果然不安好心,是这种了解发,亏得她最初的时候还以为他细心体贴,如今看来,一件事得从头到脚看透了方才能够做出正确的判断。那样温和又淡然风轻一双眸子,似乎能掌控一切,初夏懊恼,这样,他岂不是也知道如珂和如玲?顿时后悔不已,使自己疏忽了。
莫玉笑意更浓,“去,把这茶倒了,沏杯新的来备着。”初夏识趣,知道这话是表明莫玉要走了,至于去哪里,她并不想让她知道。果然是从宫廷里出来的人,做事也比常人多个心眼。趟入这趟浑水,究竟是福是祸?罢,管它,只要不伤及如珂如玲又何妨?
“初夏,你这几天,怎么都避着我?”早上,萧乾躺在榻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来叫你去莫玉姑姑那学东西,倒教的你忘了婢子的本分,不会伺候我了。过来,我看看,是不是姑姑给你的事情太累了?人都瘦了一圈。”
“没事。”初夏避开那双温和的眸子,对于这样略带亲昵的对话方式,她实在不太习惯。也不好多说。
静默良久,榻上的人没开口,气氛有些紧张,初夏杵在那里,埋怨自己的话太少,不咸不淡,想是惹萧乾生气了。抬眼一望,正巧萧乾也在打量她,一时石化,短短几天内偷窥被抓了两次,微囧。
萧乾将她的不自然收入眼底,转眼看向窗外,刚抽的新枝上挂着晶莹的露珠,花草被剪得整整齐齐,该方的方,该圆的园,足以看出修花人一丝不苟的态度。
“你剪的花草就像你自己一样规矩。”他如是说,眼里含着浓浓的笑意。
“……”
“可怎么把枝条剪了那么多?是不小心剪坏了想要换个新的样式结果越剪越坏是吗?”
“……”初夏窘迫之至又内疚之至,原本诗意的院子被摧残的像木雕一样毫无生气。
“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了,但是,花叶本都是生命,由他们自己长去吧,以后你不用管他们了。”萧乾的手指在榻边轻击着,敲打出杰帕,普普通通的一句话震惊了初夏,敛目沉思,这人,当真如面上看上去那般善良么,若是不是,那真是太过危险了。
“丫头,脸色不好就回去休息吧,赶巧我也累了。”
丫头?皱了皱眉,这又是什么新称呼?先是叫“小女娃娃”,现在又叫“丫头”,当真是个个都当她是个九岁的孩子。不过,不可否认这样的称呼听起来不错,初夏心里微暖,转身离去。
“不喜欢和莫玉姑姑学,便不用去学了,以后你搬我这里来,我教你学学诗书琴话,不然带你到外边,实在是太登不得台面了。”
悠悠的语音如重锤击在她心头,身形一震,糗死了,真是无脸见人,跺跺脚,迅速小时在走廊的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