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烟霞 明月孤芳堪自赏 第36章 花柳公子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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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内,银蓝色的影子飞来飞去。幽灵王纠缠在江湖几大高手之间,游刃有余,毫不费力。反倒是对方有些招架不住了。蜀门青龙的归云剑法虽精巧但宜守不宜攻,至于云浩然的双拳虽猛但宜攻不宜守,冷青云的水袖攻守皆不宜,容易让对手有可乘之机。四人之中,任尧溪以扇子为武器稍显娇作,却是短小精简,一攻一守,收发自如。
幽灵王一眼便瞧出了四人各自的优劣之势,她避开与任尧溪的正面交锋,与其他三人交手。她也不急着伤他们,只是在那里把玩,只守不攻,等待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
幽灵右使和其他江湖人士交手,不急一招毙命,却也绝不心慈手软。刹那间的功夫,他就撂倒了数人。祁门的冯褚德一直都不出手,想伺机夺取凤凰图。可惜眼看幽灵王和幽灵右使两人竟让江湖几大高手束手无策,他不是逞能之辈。但为了凤凰图不落到幽灵王手中,他只好出手。他也不能让旁人捡了便宜,招呼着其他江湖好汉:
“诸位,对于妖女不用将江湖道义,我等一起上吧!”
其他人一听,想了想幽灵王作恶多端,乃是江湖中的邪逆之流,当处之而后快。于是,在祁门门主冯褚德的呼唤下,众人齐上了。
一看形势不妙的幽灵右使,在慌乱之中使出了扶桑忍术。手中的长剑化作钢刀,无影无声地朝其中一人劈来。被劈中之人乃是麻衣派的女弟子邵敏敏。麻衣派长居黄山之南,其掌门人乃是江湖中有名的“西风道姑”,她多年不曾收过弟子。邵敏敏是从小更随她的孤儿,习得“西风道姑”的真传,“绝尘九式”。
因而,年纪轻轻的邵敏敏,十八九岁的模样,手里的拂尘却不比九阳道人的逊色。若非如此,也不会惹得幽灵右使一急使出了忍术。
幽灵右使一剑劈来,邵敏敏也没有干等着受他一剑,往后退去,却还是不及他的剑快。她的左肩吃了他一剑,深深嵌入了她的肩头,就连骨头都劈裂了。楼中只听得她的惨叫声,毛骨悚然。
这一剑下来后,四周的人也都却步了,不再肆意动手。冯褚德也退到了众人一线。此刻,他哪敢强出头,多踏半步也不肯。生怕惹急了对方,自己也吃他一剑。
刚才,幽灵右使所使的剑法,众人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吃不准这是哪门哪派的,私下里相互交头接耳。而邙智善早在幽灵右使攻击蜀门青龙的那一剑时,就瞧出了他的门派。
早年,邙智善年轻时到处游历,求学修身。他在福建一带偶遇忍者,并与之交过手。他的背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就是那时为一名忍者所伤。
楼内的打斗暂时停止了。
众人都退到了一侧,任尧溪去了楼上的厢房,与蔺莫夕等人会合。幽灵王站在楼中央的戏台上,身后跟着幽灵右使。
窗外,夜色越加浓烈,冷风不止。
一阵阵夜风从窗外刮进来,吹得人凉飕飕的。幽灵王的银蓝色的纱衣微微摆动,耳垂上的银蓝色牡丹也晃晃悠悠的。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着,一丝狡谐的笑意从眼底飘过。霍然,她的目光移向楼上的凤凰图。只见,银蓝色的影子像影子般落到了楼上。
幽灵王来到了楼上,与息夫忍所在的房间相对。她盯着凤凰图看了一会儿,转而看向息夫忍,说道:
“花柳公子!我听你一曲,这凤凰图归我,如何?”
此言一出,即刻引来楼下一片喧哗:
“妖女,你全然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不成。居然敢在此撒野?”
幽灵王没有理会他们,她的目光坚定不移地望着息夫忍。息夫忍也望着她,两人对视着,沉默不语。
“花柳公子,你休要怕了着妖女。我等定为公子护的这凤凰图!”
息夫忍笑笑,对着楼下的人说道:
“诸位,倘若幽灵王真能听在下弹奏一曲,那么这图便是她的了!”
楼下地江湖豪杰不明就里,一屋子的人吵吵嚷嚷的,冲着息夫忍大吼:
“息夫忍,你莫非看上这婆娘不成,竟将凤凰图拱手相让。”
“姓息的,你若早想好了将这凤凰图给这妖女,还邀我等来做什么?”
……
顿时,屋子里充斥着抱怨声、怨恨声,此起彼伏。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
不止如此,就连同在厢房内的项少凡也发起了牢骚:
“哎,这图虽说是假的,可也不能这样便宜了这妖女吧!”
“项少凡!你能不能没事别瞎参和。我都还没有问你怎么悄悄来了这里,还有你,任尧溪,你不是一向最理性的,这回怎么也跟着这傻小子一同来了呢!”息夫忍像是中了魔咒一般,双眼直盯着幽灵王。蔺莫夕便替他回答了,顺便发泄一下心中的少许不满。
依照事先的安排,今晚由蔺莫夕假扮幽灵王的人来袭击息夫忍。待蔺莫夕与几名江湖人士交手一翻,便退去。
“之后呢?若是今晚,无极门的至善没有出现,幽灵王也没有出现,那么我和少凡的误会又当如何解开呢?”
关于这次的幽灵令确实是蔺莫夕和息夫忍使得诈。幽灵王从来没有发过幽灵令给息夫忍。这一切够是他们为了让江湖各大门派的目光都聚焦到凤凰图和幽灵王上,所使的一点手段。可是,没想到,任尧溪一早就看出了他们两的计划。
“你若是想责怪,便怪我一人就是了!”蔺莫夕瞪着任尧溪看了一眼,气呼呼地说。
项少凡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的,搔着后脑勺,整理思绪。
此间,幽灵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又问道:
“花柳公子,你究竟是应,还是不应!”
“夫人如此看得起在下,在下岂有推辞之理!”
息夫忍接受了幽灵王的条件。一场暗斗拉响了,可惜很多人都还蒙在鼓里。起初,众人听息夫忍的琴音还没有什么不适,可是,不知怎么的,听着听着,众人的眼前满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影像。接着,头痛欲裂,耳鸣难耐。各个人的脸上表情扭曲,或痛苦状,或兴奋状,一个个像疯了一样,嘶叫着、抓狂着。
各大门派中,只有寥寥数人还能克制琴音的挟制,勉强地不做狂,却也是冷汗直流。冯褚德一见苗头不对,想逃出楼外,可是双脚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天门的云浩然、生死门的陆长风、血手帮的呼必奇等人盘腿打坐,调养鼻息。白眼狼萧康紧握着双刀,双目圆睁,充满了杀气。舞门的冷青云靠着梁柱调理气息,胸口难受地翻涌这一团水状的东西,嘴角的鲜血正慢慢流出。
一时间,楼内的人寸步难行,疲软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软软地瘫坐在地上,任凭体内的血气四处乱窜。无极门的邙智善一开始也没有察觉出一样,等他知晓息夫忍弹奏的是“九绝琴”的时候,已经迟了。
“九绝琴”传闻乃是西域“六指观音”的绝技。早在三十年前就绝迹江湖了。当今江湖知之者甚少,邙智善也是在沙漠游历之时从旁人口中听说的。
所谓九绝,便是绝情、绝意、绝心、绝念、绝闻、绝行、绝色、绝死、绝生。
人有七情六欲,九绝琴的琴声会引诱人触及人性本真中最底线的情感,从而导致精神混乱,严重的便是静脉错乱,五脏六腑俱损。
邙智善人过半百,早已将生死看穿,而他一身钟情尸检,心无杂念,甚至终身未娶。故而这九绝琴对他来说,与一般琴音无异。
“至善前辈,这些人都是怎么了?”蜀门的青龙突然凑到邙智善的身边,指着四周痴颠狂乱的众人问道。
邙智善一心关注着楼上纹丝未动的幽灵王,全然没有注意到楼下地人群中竟然还有人也是对九绝琴免疫的。
“小子,哪门哪派的?”
“蜀门,青龙!”
“青龙?令师是何人?”
“家师,蜀中人,王封阳。”
青龙乃是蜀门前任门主王封阳的嫡传弟子。王封阳外号“蜀中人”,四十多岁就卸了掌门之位,隐居蜀山深处。青龙则终年与王封阳在山中修炼,不但习尽蜀门绝学,还有一颗一尘不染的赤子之心。故,九绝琴对他也无半点影响。
听闻青龙的话,邙智善便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了,也明白他怎么会不受九绝琴的影响。可是,他不明白的是幽灵王。
这个女子,看她的打扮乃是妇人的装束,也听闻她的属下以“夫人”相称。料想这样的女子,既然已经出嫁成亲,又如何没有半点七情六欲。更何况,身为江湖人口中闻风丧胆的“幽灵王”弹指间操控着别人的生死,这样的女子,何以无情无欲?
尸王邙智善不明白,他又看了看幽灵王身后的那名右使,面露痛苦状,似乎也受到了九绝琴的影响。
这般看来,他就更加不解了:这也不是忍术所致,莫非这女子真是无欲无求、绝情绝爱?
息夫忍的师父正是素有“六指观音”之称的西域魔人。他从未见过他师父的面目,就连声音也是沙哑的,难辨男女,彷如真像神话传说中的观音一般,男女难辨。早前,在六指观音传授他九绝琴的时候,就告诫过他:
这九绝琴既可以是天下第一,也可以是不堪一击。如若你碰上的人无欲无求、绝情绝爱,那么九绝琴不过是一般琴瑟,毫无用处。除此之外,还有一行人,他们的野心、欲望早已超出了极限。他们不惧生死,无畏情仇,他们是活着死人,即使你用九绝琴勾起他们的欲望,也未能动他们一毫。这类人,欲杀之,必生之!
六指观音的话,息夫忍未敢忘记,铭记于心。他之所以归隐洛阳城外的花问柳,便是要参透生死、情仇。
九绝琴的奏琴者,需也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少时,他要天要地,想用九绝琴独步天下,可惜,他越想称霸武林,独步江湖,他的琴就越发无力。终究他都练不成九绝琴的第九式,“绝生”。为此,他差一点走火入魔。也就在那一年,一个秋叶飘飘的季节里,他遇到了一个名女子。是她让她看穿了“生”:生者,死之存焉。
是以,他练就了九绝琴的第九式,却因为懂了情念,还是无法弹奏出绝天灭地的九绝琴。
幽灵王轻轻一笑,嘴角落下殷红的血丝,她的眸子充满了胜利的欣喜。
她赢了!
“嘣”的一声响,琴弦断了。
息夫忍的手停在了半空,一口鲜血自喉咙喷涌而出。
二十年了,他未曾再次像今晚这样弹琴了。他的琴声早在那个女子的微笑中死去了。
“如梦风尘花问柳,飞雪断书心止水。”
初遇时,夕阳西下。
他在洞庭湖畔抚琴凝思,她一袭青绿色的纱衣盈盈而来。她站在亭外静静听他弹琴,殷殷而笑,颔首不语。
他自顾自地弹奏着琴,从不需要人欣赏。
“公子的琴音,温润不足,阴郁沉重。乘着这夕阳,倒有几分应景!不过,生有何乐,死又有何惧。公子觉得这西沉的落日与明日东升的旭阳究竟有何分别?”
夕阳绯红的亭子里,他的白袍被染红了,他的脸也被染红了。他的心分明也红了。他罢琴抬起头,侧眼瞄了一眼女子的脸,静如止水。晚风轻吹,湖面波光旖旎,湖畔的女子如青柳飞扬,似梦幻泡影。
他的目光深深停留在她的身上。
“公子,怎么不弹了?”
女子的声音略显失落,清澈的眼底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酸楚和哀伤。那一刻,他的手竟不是他的手,轻拢慢捻之间,琴弦上发出的音律竟是那般温美而细腻。水平如镜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女子轻轻走进了亭子,靠着凭栏,凝望着湖水。
原本,这琴音不过是他征服天下的工具,却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一个人的琴。自那后的一段日子里,他每天去湖畔弹琴,女子也每天都来,趴在凭栏上听琴。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四天。
第十五天,他依旧来弹琴,可是女子却没有出现。
第十六天、第十七天……女子再也没有出现。
未曾想,天下他得不了,她,也不属于他!
回忆里,那个洞庭湖畔,青青杨柳的的女子,宛若一场梦呓般出现又散去。
“息夫唐突,不知姑娘芳名?”
“公子严重了,小女子,慕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