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烟霞 明月孤芳堪自赏 第18章 落烟霞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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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烟霞了!”
“蔺莫夕!有理由吗?”
“外头的风景再好、再美,莫夕还是觉得烟霞山的日出最美,烟霞山的竹海最迷人!”
时光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迤逦的小路,流星城外,一抹墨绿色的倩影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他的眼前。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望着她的背影,黯然神伤。
不是他不想,而他是他没有资格。
他很清楚地知道蔺莫夕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而是项少凡。就像他同样清楚地知道他要的,不是感情。
那日,他站在那里,斜睨着反应迟钝的项少凡,隐隐一笑,是苦涩还是决断,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任凭时光倒流,他的选择依然不变。
可是,他呢?
如今的项少凡是否明白了呢?
古树荫佑的庭院里,两个人影并排坐在树下。同样的长发,同样的白色,远远看着像是同一个人的两个**。走近一看,却是两张截然不同的脸。
一个脸上温笑自如,但总感觉深不可测,那双望不到底地眸子太深邃,太妖冶,让人难以靠近。
一个脸上默默不语,抿着嘴,似赌气又似自责,一双清亮的眸子蒙着一层忧伤,浓烈的,一走近就会感染。
“凡,如果当时蔺姑娘把医治霆的方法告诉我们,你会跟她一起去吗?”
“那是当然的!”项少凡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们四个不是一伙的吗?”伸出四个手指比划着,脸上浮起俏皮的笑容,藏不住一丝丝的天真。
望着一脸天真的项少凡,任尧溪苦苦一笑,举起手,踟蹰着,还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错,我们是一伙的!”任尧溪望着远处的天空碎碎念。
一整天过去了,蔺莫夕和皇甫霆两人谁也没有醒来。
晚上,大师姐英华留守在房间随时观察他们的情况,以防万一。
窗外,明月的铅华落满房间满地,大师姐英华因为疲劳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趴着桌角睡去了。屋内,一片静寂,屋外树叶婆娑的声音也听得真切。
突然,一道黑影从窗口飘进屋子里。
那人轻轻走到蔺莫夕的床头,停在床边,冰寒的目光有如犀利的刀刃划过她的脸。一脸惨白的蔺莫夕,虚弱得比花儿还要脆弱,不要说是雨打,就连风吹也禁受不起。半明半暗的屋子里,亮起一抹冰冷的光,一枚星形暗器夹在那人的指间。
然而,她还没有下手,身后就响起了一丝风清云淡般的声响,她拈着脚尖,转过身,与任尧溪对视着。桌角睡着的英华已经被他点了穴,对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来者何人?”
“哼!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干脆利落的女子声音,温柔不足,狠毒欠缺,难辨好坏。
“女人?”声音刺耳而充满着讥讽。
“要手下留情?”女子冷笑,后退几步,手中的暗器待时即发。
任尧溪阴柔一笑,沉默,眼睛盯着女子手中的暗器,目光冷峻。
忽闻“嗖”的一声,女子的暗器犹如一道流星般横穿,眼看就要射入任尧溪的胸膛,却“哐”地深深嵌入了窗框上。
“力道有余,可惜眼力不好!”
女子在暗器发出的同时,向一侧的门口移去,争取逃脱的出路。可是,望着那枚落在窗框上暗器,她目瞪口呆了。根本都看不清对方是如何躲过的,那是只有几里的距离,即便是速移也难以全身而退。
“看来,任少也并非绣花枕头!”女子打量着任尧溪,有一丝惊喜。
“不是草包就好!”狡谐的话,口吻却依旧冰冷,“为何要杀她?”
“中了千年毒蛛的人还能活到现在,算她命大。不过,看她的样子,就算救活了也是一个废人!”女子冷冷一笑,得意地一挥手,屋子里闪过到银光。
任尧溪担心有毒,即刻用衣袖挡住自己的口鼻,也不再去追来者。而是转身察看蔺莫夕的伤势。借着月光,他看到是一脸死气沉沉的蔺莫夕,眼底泛起淡淡的温柔,眼角多了几道纹路,嘴角的弧度垂落着。
第二天清晨,皇甫霆醒了。
“霆!你没事了吗?”项少凡似乎比皇甫霆还要兴奋。
“我,没事!”声音有些散漫,也似乎没有死里逃生的高兴。
“蔺姑娘,怎么了?”皇甫霆第一眼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蔺莫夕,看似竟比自己还伤得要重。在他的影响里,那日大雨中蔺莫夕虽然昏倒了,但那也不过是因为精疲力竭所致,尚且不至于伤到这般暗如死沉。
项少凡便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甫霆。
“少凡师弟,小师妹可不是因为要抢头、功、才独自犯险的。你怎么那么笨啊!”玉洁师姐忍不住插、嘴,她愤愤地白了一眼比木头还要迟钝的项少凡。
皇甫霆没有理会他们师姐弟之间的小吵小闹,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里还昏睡着的蔺莫夕。
在他看来,她是不该救他的。当他在藏剑山庄丢弃手中的追魂剑时,他就已经不想再拿起了。如果醒来意味着他将继续要在江湖的浪涛中历经腥风血雨,那么他宁愿就此不再醒来。
“师父!”大师姐英华面色凝重,声音有些颤抖,握着蔺莫夕的手,欲、言又止。
易天一摆手,示意英华不必再往下说。在他知道蔺莫夕深种千年毒蛛的毒时,他就预想到了古毒的毒不一定能压制住毒蛛之毒。他很了解黑风婆的作风,既然从没有人能从黑风林或者出来,她又怎么会让蔺莫夕破例。只是,他也想赌一把。但可惜,他猜对了。
“师父,霆都醒了。蔺莫夕什么时候醒呢?”项少凡察觉了一丝端倪,有些担心地问道。
“臭小子,不要开口闭口一句‘蔺莫夕’、‘蔺莫夕’的。好得人家都是你……”
“师父!”只听得项少凡一声惊叫,将易天想要说的话给搪塞住了。
易天也就没有再说下去,他虽然不知道项少凡为什么要隐瞒他与莫夕之间的婚事,但是怎么说这也是他和莫夕两人的事情。作为师父的他,也不想多加干预。
“皇甫公子,你最好下、床走走。”易天的声音虽然很冷漠,但是不乏关切和担心。
而正如他所料,由于古毒长期积压在双腿上,如今毒是解了,但双腿却产生了麻痹的现象。
“应该是毒血积压在双腿中积压的时间久了。各位,放心,只是暂时性的麻痹。每天施针,多活动,就行了!”大师姐解说着。
“那接下来,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语毕,易天就抱着蔺莫夕出去了。
在这之后的七天里,谁都没有再见过易天和蔺莫夕师徒两人。
这日,天空碧蓝悠远,白云浮动。山间竹叶翠绿,倦鸟双飞。山后清泉一泻千里,水珠四溢。
“溪,既然是烟霞门的事情,你说我们也去合适吗?”皇甫霆由任尧溪搀扶着,缓慢前行,双腿正在慢慢恢复。
“易天掌门有请,我们又怎么能推脱呢?更何况,你不好奇这些天他带着蔺莫夕去做什么了吗?”
皇甫霆和任尧溪对视着,想起蔺莫夕的事情,觉着很是在理。
当他们来到絶意苑的时候,大堂内已经站满了人。他们两被安排坐在一侧的客座上。项少凡站在人群的末端,他后面就是上官弘懿了。
大堂内的烟霞弟子,都恭恭敬敬地站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或是不满。也没有人交头接耳,每个人彷如一颗颗星星坐落在自己的位置,默默静候。
忽然间,易天出现在院子里,众弟子纷纷下跪,异口同声:“烟霞众弟子恭迎易掌门!”
这一次的易天,没有半点而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脸肃穆,庄重地从人群中走来。走到大堂的正坐上,才缓缓抬手,“都起来吧!”声音浑厚而低沉。
“各位,今天召集我门下弟子,为着一事。”易天目光稳稳地扫过众弟子,不容置疑地放声到:“即日起,我易天卸任烟霞掌门,由我烟霞子弟蔺莫夕继任掌门!”
众弟子虽然很惊讶,但依然俯首跪地,等待交接仪式。
大师姐英华手指烟霞掌门信物——烟霞赤玉令,由两名白衣蒙面人护送着从后堂出来。
“烟霞门第七代掌门人蔺莫夕接令!”易天双手捧过赤玉令,正装站立,目视着从院子里走来的蔺莫夕。
只见蔺莫夕身着一身眼白色的素服,一头长长的乌丝就着一枚玉簪子盘作一团发髻。两手至于胸前,一步一步地走向大堂内。
上官弘懿轻轻侧过头冲蔺莫夕憨憨一笑,蔺莫夕挑着眉,眨了一下眼,又即刻一脸正色地前行。项少凡跪着,瞥见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双素鞋,有一种想要拉她扬长而去的冲动。
“大师姐,为什么烟霞门的女弟子会那么多呢?”
“进了烟霞门,我们这些女子就和出家了没有不一样。”
项少凡撑着脑袋,看着大师姐英华,不明白。
“除非我们嫁人,否则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安息地。孤老终生是我们烟霞女弟子的宿命。”
“烟霞门第七代掌门人蔺莫夕接令!”蔺莫夕冷淡而坚定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项少凡抬眼一看,只见远处的白影单膝跪地,手举过头,接过赤玉令。
“烟霞弟子拜见蔺掌门!”即刻,众弟子在大师姐英华的带领下谒见新掌门。
一侧的任尧溪和皇甫霆也跟着跪了下来。任尧溪也总算是明白了易天叫他们来的目的。
“各位师姐、师兄、师弟多礼了!”蔺莫夕扶着大师姐,示意众弟子起、身,“莫夕尚有很多不足,枉各位多多包涵!”话末,蔺莫夕拱手作揖,就此担起烟霞门掌门一职。
院外,浮云流水,穿梭于天地之间,群鸟鲜花独立与万物之中。一只幽兰的蝴蝶的飞过花丛,飞过竹林,在溪边的一簇野菊上停下了。
“野尽桃花伊人累,曲终弦断寂寞了。”
就在蔺莫夕继任烟霞掌门时,易天早已广发诰帖,告知江湖各种门派帮会烟霞门易主的事情。
这天晚上,西风楼下,觥筹交错,张灯结彩。夜半时分,原本热闹的酒桌上,已是杯盘狼藉,醉得横七竖八,醒着的也是醉意朦胧。
“没想到,我一醒来,你就成了烟霞门的掌门。真是人生无常啊!”皇甫霆这一整晚都没怎么喝酒,所以除了蔺莫夕之外,就还有他是没有趴到的了。
“是啊!杯酒人生也不过如此!”蔺莫夕苦笑着又喝了一杯酒,叹了一口气,张望着四周,目光落到了小庐中的扬琴上,那是一架放置了很久很久的琴,蔺莫夕来烟霞门的十年从没有听人拨动过那里的琴弦。
“皇甫公子,不知是否赏脸,听莫夕弹奏一曲!”没等皇甫霆同意,她已经咧着嘴,笑吟吟地飞向小庐了。
不一会儿,寂静无声的山上,响起洋洋洒洒的琴音。琴音方起时,时而低转婉约,时而又高扬飘逸。悠然舒缓的琴音,清脆如珠落玉盘,低回如喃呢低语。
冰冷的指尖,突然一顿,琴音也戛然而止。然,弹指间,轻柔的轻柔的琴声又再次响起。可是,犹如短暂的温柔,残存的暧昧,琴音骤变。琴弦间,突起大气磅礴之势,壮志盖世之气。回看蔺莫夕静默的脸上,微微露着孑然傲世的孤傲,遗世独立的冷漠。
几分悲壮,几丝坚决,自琴音而来,落入夜空,落满山间、竹林。
皇甫霆听着听着,悲从中来。
蔺莫夕坐在琴前,目光落在远处醉倒的项少凡身上,眼角滑过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