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烟霞 明月孤芳堪自赏  第16章 落烟霞3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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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里,一棵硕大的古书参天而立,犹如仙树临世,似有福泽万灵之势。树间停留着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树下,几名弟子手执长剑临风而舞,侧脚、回旋、捻足,举剑、落剑,一守一攻,一挥一收,似行云流水,剑气纵横。
    易天站在一侧眯着眼看着众弟子练剑,一丝惆怅,又有几分担忧。
    “莫夕,你又偷懒!”
    “师父!你不觉得拿着这长长的玩意很危险吗?”蔺莫夕盘腿坐在地上,撑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瞪视自己,“这剑太长,不好掌控。剑刃呢,太锋利,容易伤人。师父不是常常教导我们:练武是为了修身养性、行侠仗义的吗?那莫夕拿着这剑保护自己尚有困难,更不要提去救人性命了!既然如此,你说莫夕练它何用?”
    听着明明是狡辩之言,却又句句在理,易天望着那时才不过十来岁的黄毛丫头,却一语言中了习武的是非之处。
    转眼自己也已四十有二了的人,习了那么多年武,虽有断金排山之能,却仍然没有半点游剑江湖的心思,跟不要说是扬名天下的念头。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名乳臭未干的少年郎时,他和着师兄弟、师姐妹们也曾幻想过将来要如何名震江湖,如何威震武林。但到头来,他却还是觉得守着这座院子适合他。而或许再过些年,他连守着这座院子的心也没有了。
    “人活一世,一壶一棋足以!”易天仰天感叹,脸上一片平和之气。
    猛然,一阵马蹄声乱了他的心。
    易天撩起长袍,向院外冲去,还没有到门口就见着看门的徐伯一脸凝重地朝自己跑来。
    “掌门!”徐伯满目含泪,哽咽着。
    一阵强烈的不安掠过全身,当易天来到门口的时候,他也是全身僵硬,眼中一股热潮侵袭而来。
    “夕、儿!”易天一字一顿,唤着蔺莫夕,霍然,他一个箭步,似蜻蜓点水快速来到门前的一匹马前。
    马背上,蔺莫夕凌乱的头发倒落着,身子无力地匍匐着。衣衫褴褛,背上的暗器似钉子般附着,紫黑涩的血迹晕染了大部分的衣服。
    易天颤抖着双手将蔺莫夕抱下马背,却发现她的一双手紧紧拽着马绳。紧随而来的徐伯用了很大力气才将她的手掰开,双手的掌心却已是血肉模糊,皮开肉绽。
    徐伯不忍地将她的手安放再胸前,易天只是看一眼怀中的人,便朝着院内飞奔而去。
    院子里地弟子只见易天抱着一名蓬头垢后的人进了絶情苑,并未认出那竟是平日里最爱闹、最能偷懒的小师妹。
    一阵血腥味随着易天的离去在院中若有如无。
    “徐伯!”大师姐华英叫住徐伯询问,“那受伤的人是谁啊?”
    “还不是蔺丫头!我就知道这丫头啊,总有一天会闯祸!”徐伯摸着眼泪往后院的侧院的厨房走去。
    一干弟子面色俱变,有的慌乱不已,有的忐忑不安,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大师姐,看样子小师妹伤得很重。我们该怎么呢?”
    “要不去竹屋看看有什么药。”
    “还是去絶心苑拿些金疮药先吧!”
    ……
    “大家先安静。不要在这里妄断结论,还是先去看看小师妹是受了什么伤再对症下药!”大师姐华英威而不怒,从容镇定地说。
    “玉洁师妹,你和我进屋去,其他人在院子里等。不要着急!”
    说着,大师姐英华就领着玉洁师妹进了。
    一进屋,她们俩就撞着刚要出来的易天。
    “师父!”
    “不必多礼!”易天行色匆匆,“我刚喂莫夕吃了一粒玉心丸,可是她用金针护住心脉的时间太久,出现麻痹的症状。英华你留在这里施针缓和心跳,切忌千年寒蛛的毒。”
    英华先是一惊,但立刻正色,从容点头。
    “玉洁,你再找一名弟子和你一起去絶心苑找齐这两张纸上的药。”
    语毕,易天便就着轻功,腾空出了院子,消失在屋顶的天际。
    一路他都没有停歇,一口气来到了半山腰的竹屋。
    刚到住屋外,就听见任尧溪的声音:
    “‘书尽西风楼’,江湖所言果真不虚!我们走吧!”
    他目光中隐着淡淡的杀气,转而平复得连一丝怒意都没有了,门开了,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你们,不能走!”
    “师父!”项少凡没想到易天这个时候回出现在这里,迫切地想告诉他已经找到医治皇甫霆的方法,却被他冷冽的神色吓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知易掌门有何赐教?”
    这个时候也只有任尧溪还能笑着旁若无事地说话。
    “是易某要向流星门门主赐教才是!”声音厚实而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任尧溪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语:刚才的杀气就是你吗?
    “师父!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任公子,请你回去告诉你的门主,我给他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天一亮我就要见到皇甫霆,否则,就算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儿子!”易天盯着任尧溪手中的《巫医道》,轻蔑一笑,“这本书尚且拿去,叫你门主一看,免得误了他儿子的病!”
    “少凡,我们走!”
    “可是,师父!”项少凡没见过易天这样冷酷的一面,心里很是不好受。
    “莫夕危在旦夕了,你也不要去看她一眼吗?”一提到蔺莫夕,易天的脸上又是一阵神伤。
    “师父,你说什么?莫夕怎么了?”犹如听到惊天噩耗,项少凡觉得胸口一阵憋慌,四肢也仿若失去了力气。
    “少废话!”易天不忍再多加解释,拽着项少凡的领子便朝山上飞去。
    任尧溪拿着书的手不自主地慢慢捏紧,尖锐的指尖深深刻进了书的页面。
    蔺莫夕,你怎么了?
    他无力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书,豁然开朗,眼中涌起一股冷意,接着浮现一丝轻笑。顿时,竹林间似刮过一阵风般,一个白影一掠而过。
    他瞧一眼书,便什么都明白了。
    既然这书上有记载,那么蔺莫夕自然是看过的,也自然知道这书中所记载的方法。易天说蔺莫夕深受重伤,且性命担忧,那定是去书中所说的药引了。
    这,与其说是去救人,不如说是在寻死更恰当。
    任尧溪恨恨然,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他不懂,蔺莫夕是为着什么独自一人前往。虽然同为流星门做事,可是谁都清楚流星门不过是一个且留自留、且走自去的地方。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也不需要对任何人舍身相交。而他尽管与蔺莫夕相交甚短,相熟不深,了解也不透彻,可是他深信蔺莫夕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朋友”舍命相救的人。
    她的冲动,他看到了。她的固执,他也领教了。
    但他还是不懂,她的理智去了哪里?
    相较于她的独身犯险,三人去不是胜算更大,赢面更多?但她依然选择一个人。就像她选择替任映雪下嫁贺辛武一样。
    赫然间,任尧溪似乎又看懂了!
    只是,他的笑意更冷了。
    烟霞山庄,项少凡站在院子里看着人来人往的同门,一颗心空空的,眼前一幕幕若隐若现,似真非真。
    猛的,他像脱缰的疯马奔向絶情苑。
    一进屋,他就闻到了一阵浓烈的血腥味,他的心沉了,身子也跟着沉了,脚上仿佛系着千斤重的铁燎寸步难行,心若置于寒川冰雪之中瑟瑟发抖。
    他心疼地看着床榻上的蔺莫夕。
    一张暗紫色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血色,那只经常荡在自己脖间的手,刀伤累累。他亦步亦趋地走到她的身边。眼底涌起一股温润的东西,不经意间,他的一滴泪掉落在蔺莫夕惨白的手背上。
    “我们出去吧!”大师姐英华领着屋内的三名师妹出去了。
    项少凡无力地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握起蔺莫夕的一只手,却发现掌心也是满是伤痕。他颤抖手不知所措,心揪得恍如要窒息了。
    “蔺莫夕,你这个祸头子!这次到底闯了什么祸把自己伤得这般重!”项少凡小心翼翼地坐在蔺莫夕的床头,双手停留在她的脸颊之上不敢触碰,“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逞强,不要多管闲事,不要无事生非,不要……”一滴滴泪沿着眼角不住地流着,不能言语。
    朦朦胧胧凝望着,白衣下一条条包着伤痕的白锻子犹如一条条锁链将项少凡的喉勒得喘不过气,他梗着喉咙,想象着那白锻子下的伤。
    一寸刀伤,一寸心伤。
    “你不是很能打的吗?怎么会受伤呢?呵呵……”突然,项少凡打着嗝,脸上露出一丝希望,“你是不是又骗我!你没有受那么重的伤,你只是在捉弄我,对吗?蔺莫夕,好了啦,你快起来,我被耍到了。”他试图想扶起蔺莫夕,却发现她就像是一滩湿布没有半点力气,他绝望了,泪水滚滚直落,“你为什么不起来!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
    听到项少凡嘶声力竭的叫声,大师姐英华担心地推开了房门,看到项少凡抱着蔺莫夕痛苦,踟蹰不前,呆呆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曾几何时,项少凡总是苦着脸请求他们帮忙如何如何地摆脱蔺莫夕;他们也总是听到项少凡如数家珍般地跟他们抱怨蔺莫夕的条条“恶行”。那几年,他们见惯了蔺莫夕总是满山地追着项少凡的情景,也习惯了他们俩小吵小闹的日子。
    他们一个像老鼠,到处躲,一个像猫,紧追不舍。
    如今,当大师姐英华看到项少凡为蔺莫夕流的泪后,她似乎有些明白那几年蔺莫夕为什么那么执着、那么坚持,也开始慢慢懂得这几年,她没日没夜地练剑习武是为了什么!
    只是,她依然不懂的是,天下的男子那么多,为什么小师妹蔺莫夕单单钟情于他,一个武功可以却并非一流,容貌清秀却缺少俊朗,做事冲动而不计后果,甚至说话没有正经的人。
    虽然有些由她来说这句话不适合,可是同样身为女人,顾英华真的很想知道:这样的项少凡,这样的男子,当真值得一个女子这样的不顾一切?
    “小师妹,如果遇到更好的男子,你还会选择少凡师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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