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纪两家为世交，当初柳渊出事的消息一经传出，柳云澈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去找纪寻欲，可却听闻他那时也正带自家弟子在外历练，柳云澈悲痛欲绝又孤立无援，不知如何是好。
    待纪寻欲回来时，柳云澈也恰好被赶了出去。
    纪家离抚灵宗不远，若要去见纪寻欲，还要躲着柳家的人。
    这个想法一出，齐清焕自然不敢答应陪他一同前去。他时常只在羌泽边缘游荡，不过也偶尔隐去鬼气到凡人居住的区域逛上一逛。
    他倒不是怕遇上那些修士，而是不想给人间的平和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整个羌泽被分成了数个主城，而每个主城下又有数不清的小镇和村落。抚灵宗与长吟门派所在的地方，便是羌泽的中央主城之一——昌城。
    柳云澈站在昌城外，心中五味杂陈。除了担忧遇上柳家人外，他更懊恼清风在离近昌城时的忽然离开。
    分明前几日还说二人无论何时都要在一起的！
    但这不也是自己正想要的吗？他最好还是不要再回来了！
    柳云澈深吸一口气，踏入了城中。
    昌城繁华依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柳云澈穿梭在人群中，目光不时扫向四周，躲避着柳家弟子的身影。忽然一个小乞丐撞上来，朝他挥了挥手中的丑娃娃。
    “哥哥，买只娃娃怎么样？”
    这语气还有点小嚣张的意味。
    “对不起小兄弟，我不需要。”
    “只要一两银子。”小乞丐上下打量着他，“你该不会连一两都没有吧？”
    柳云澈对他笑笑，便要转向一旁的巷子里。
    小乞丐立即又拦过来：“一钱，只要一钱！”
    “不要。”
    况且这娃娃还这么难看，买回去无论放在哪都让人笑话。
    “白送你了！”
    “啊？”
    柳云澈一头雾水，难道这娃娃丑到连他自己看着都烦了？
    “拿着拿着！”
    小乞丐将娃娃塞进他怀里就跑，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柳云澈看着手中做工极差，鼻眼歪斜的娃娃，叹了声气，随意将它放进了口袋里。
    纪寻欲的住宅气派而庄重，柳云澈在外面徘徊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靠近。
    纪家仆人一看到他，立即慌张着进去通报。不久后，仆人身后跟着个紫衣青年，正是纪寻欲。他快步走来，看柳云澈的目光满是关切。
    “云澈，我一直派人找你！”纪寻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轻轻拍了拍柳云澈的肩膀，“没事就好，他们怎能就这样将你赶出去了！”
    三言两语说不清，二人进到屋内，柳云澈才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道来。
    “我本不愿连累纪大哥，可云泉山庄一事，又着实蹊跷，况且，兴许与兄长的死因有关呢？我实在不知还能去找谁了。”
    纪寻欲合眸沉思片刻，沉声道：“当年随柳兄去云泉山庄除邪一事还历历在目，姚庄主热情好客，为人敦厚，不想却屡次遭人嫉恨！”
    “当年，云泉山庄所遭何事？”
    “有人在云泉山庄下了换运之术，致使姚家生意颓靡，几十口人也都害了怪病。柳兄帮他们破了法术，他们当时已拿不出现银，所以才有了之后的那个交易。”
    柳云澈点点头：“既如此，那这次的事，会不会也是当年那个人所为？”
    纪寻欲摇摇头：“不好说，若柳兄在……炼活尸一术，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能驭得此法之人少之又少，道行定然在一般术士之上，依我之见，此人大概也不屑于行换运这等小人之法。”
    “原来如此。”
    “提起操纵活尸，云澈，你可知道灵秀山？”纪寻欲问。
    柳云澈点点头：“是有听说过，貌似是在羌泽的南面。”
    纪寻欲点头：“灵秀山中有个灵煞鬼城，灵煞鬼城的鬼王灵毓，是个生着娃娃脸、双目空洞无神的女鬼，她最擅长的便是操控生灵的魂魄，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她的傀儡。”
    柳云澈也曾听兄长说过，这世间的人死后都会进入鬼界，鬼界由鬼帝统领，整个鬼界又分设四大鬼城，每个鬼城中都有一位掌管各自地界的鬼王，他们分别是幽冥鬼城的穆夜幽、灵煞鬼城的灵毓、月雾鬼城的无泣以及羌泽鬼城的齐清焕。
    因本就生在羌泽，所以柳云澈便向柳渊多打听了些有关齐清焕的事。据说他在成为鬼王之前便屠杀过一整个国家的人，暴戾嗜血之态可想而知。但他做上鬼王后，却又撒手做了个闲散之鬼，除非重大祸事，鲜少露面，别说人界，就算是鬼城之内见过他的鬼都少之又少。
    正因如此，羌泽之中鬼魅混乱，各大修道世家也由此而生，相比于其他地界，羌泽的修士也多上了数倍。
    鬼界与人界本互不干扰，但耐不住哪里都有些扰乱秩序的人和鬼，因此人间也就又有了正修与邪修。
    正修之人专针对邪修和在人界肆虐的恶鬼，而邪修与恶鬼则是利用阴邪之气作乱人间，有些纷争甚至会持续千百年之久，不知多少冤孽就这样积攒了下来。
    “纪大哥，我以为此事与灵毓无关。她身为灵秀山的鬼王，怎会想到来羌泽犯戒？何况她本就擅长驭魂之术，更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行炼尸之法。”
    纪寻欲笑道：“自然不太可能与灵毓有关，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她而已。云澈，你兄长之前便时常说你聪慧，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畏惧柳家那些人，就像他们之前赶你走一样，你不走，他们又能如何？”
    “可是……”柳云澈将头低下去，有时他也觉得自己就是个不祥之人……
    纪寻欲看着他，长舒了口气，道：“今日先随我回你家。”
    “纪大哥，我……”
    “既然柳潭也已去过云泉山庄，那他便也要对云泉山庄一事有些说法。”纪寻欲招呼下人把柳云澈的行囊带上，“云澈，你有想过柳潭为何非要赶你走不可吗？你若真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正衬了这些人的意，你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你父亲与兄长辛苦操持的家业竟落入他们这样的人手中吧？你本就该在柳家来去自如，只是回家而已，不必如此忧心。”
    纪寻欲字字都说在了柳云澈的心坎上，他对什么都心知肚明，可他最不信的恰恰就是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又有何能力留在柳家。
    “多谢纪大哥了……”
    除了道谢，他又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