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却笑了起来：“讨饭有什么不好，我以前也讨过。”
    柳云澈不知他是真听不懂还是开玩笑，自己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要他离开的。
    他真的不愿再连累别人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清风道，“你放心，我命硬的很，这个世上还没人能克到我，你想想，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就被那些饿鬼分食了，而现在你又有了钱吃饭，也不必担心今后会讨饭了，说明什么？”
    “啊？”
    “这便说明，你我二人天造地设，在一起就会发生好事，这怎么能分开呢？”
    柳云澈只当他是在逗自己开心，看来他也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是个如兄长那般沉默少言的人。
    反正到时他受不了了，自然会走的。
    傍晚十分，二人寻了处客栈，刚入夜外头便下起了大雨。
    “这个季节雨水就是多。”清风站在窗户前看着窗外渐渐倾盆的雨水，“只是，你之前可有法子躲避这么大的雨势？”
    “只要不是荒郊野岭，总能找到遮雨的东西……”柳云澈其实并不愿让人知道自己这段时日是如果过来的，他不想让清风觉得自己是在诉苦，“况且路上遇到的人也都很好，不然像我这样的，应该早就被孤魂野鬼抓去了吧。”
    清风没有说话，只是盯着窗外。半晌，他忽然吐了口气转身来到了床边。
    “这段日子你应当很辛苦，早些睡吧。”
    说着，他就弯腰扯起被子开始铺床。客栈的床铺本就是收拾好的，他却非要装作一副贴心又认真的模样，不过是想要柳云澈放低对自己的戒备。
    “若睡的不舒服，便要及时告诉我，不必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
    可他不知，柳云澈本就是个害怕麻烦别人的人，他这么做反倒更让对方感到无措。
    “我不当你是仆人，所以……你也不要委屈自己，若你不想留在这了，就……”
    “白日里就说过了，我不会走的。”清风将柳云澈拉过来按坐在床上，随即蹲下去脱他的鞋子。
    柳云澈的脚本能缩了下，以前虽然也有专门的下人伺候自己更衣，可他也没有废物到什么小事都必须让别人来做的地步。
    清风抓住他的脚腕，看着已快磨透的鞋底，眉头不禁一皱。
    “明日得去置办一套新行头了，这个样子还如何去讨债？总不能真让他们以为，我们是去讨饭的吧。”
    一切收拾妥当，柳云澈却如何都睡不下。想到先前露宿街头时，他多少还能靠着石头、土堆眯一会，可眼下有床了又毫无睡意，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清风吹灭了灯，屋里瞬间漆黑一片。柳云澈轻声道：“你去哪？”
    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我自有去处，不会太远，没事。”
    柳云澈也不好再打搅，便轻轻应了声，好让他去休息。
    清风出去刚将门关上，便又使了穿墙之类的法术走了回去，柳云澈自然不知道他又回来了。
    清风站在床边，就着从外面透来的微光，看着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还微微皱眉的小人，心中悲喜交融难以言表。
    清风？
    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他堂堂羌泽鬼城的鬼王，竟被这小鬼一上来就错认成了自家下属，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自己不也没解释？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在心中默念，“即便你不再记得我”
    这么想着，齐清焕便不知不觉伸出手摸了下床上人的脸颊。
    若还能听这人叫自己声“阿焕”，他仿佛再受一次五马分尸都值得。
    可若不是自己当初的僭越，他又怎会乱掉心绪中了敌人的圈套！每每想起，他都痛到发疯。
    自责与痛苦折磨了他不知多少个日夜，这一次，就让自己好好弥补吧。
    “哎？”柳云澈猛睁眼，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有虫子在脸上爬？”
    翌日，柳云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许是很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身体竟微微酸痛，一时还真不愿起来了。
    “醒了。”
    听到声音，他才支起身子看到屋内桌子上放了一碗粥和几碟小菜。
    “你，一直在这？”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嗓子干涩的厉害。
    齐清焕随即递给他一杯茶，二人面对面时，才发觉有些异样。
    刚要喝茶的柳云澈，被对方忽然伸来的大手惊得愣了下，正要说话，自己的额头便被大手覆住。
    “有些烫。”齐清焕蹙眉叹气，“好像得找大夫。”
    没待柳云澈反应，他就转身往门外走去，片刻后，他竟又回来径直走到床边，一把捞起柳云澈扛在了肩上。
    “你你你——”柳云澈挣扎着摔回了床上，“你干什么！”
    齐清焕倒一脸无辜：“带你去看大夫啊。”
    “你……”柳云澈揉揉方才被他抓疼的腰窝，深吸了口气，“看什么大夫，我自己会走路！”
    “啊。”齐清焕眼神闪躲了下，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失态了，“对不起，怪我太着急了。”
    柳云澈只是被他莫名的行为吓了一跳，但心里也没有埋怨他，毕竟他也是为自己着想。
    “我自小身子弱，时常生病，平日里这些小毛病来的快去的也快，用不着看大夫，不必如此麻烦的。”
    说罢，他留意齐清焕似是轻叹了声气，便也没再说话，只自顾自下床穿了衣服。
    “那些饭都凉了，我叫他们重新做一份。这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只能填饱肚子而已，先将就下吧。”
    有的吃就不错了，柳云澈自然没什么意见。
    之后他们又在此处停留了两日，柳云澈才终于决定好下个要讨债的地点——据此只有几十里的云泉山庄。
    一路上行人稀少，偶尔会看到两三户人家，但也都是独居。
    这天下午，两人才终于到了地方。
    与先前听过的不太一样，据说云泉山庄只做珠宝和金银生意，因此很是富庶，连带山庄附近的住户都滋润了不少。
    当年会欠债，是因为他们用金银器物做报酬，而柳渊带着这些东西四处游走实在不方便，于是便与他们约定，日后凡柳家弟子路经此地，他们便要好生招待。
    这么多年，云泉山庄也的确履行了承诺。
    可眼下，这里哪还有传言中的盛况，只有一条小道蜿蜒在林间，路两旁更是荒芜，目之所及皆像是被大火烧过一般，树木枯荣，土地龟裂，一片死寂。
    而曾经隐匿在山间深处的繁华宅院，没了茂密树荫的遮掩，此刻也突兀的立在这方破败之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