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远·无公寓。
    欧式梳妆镜，白色的藤蔓蜿蜒成椭圆形，光滑的明镜镶嵌其中。镜中两位可人儿，嘴角都微微上翘。
    “小安真的美若天仙呢。”缘尘替安白岛挽发。
    发髻盘好后，缘尘又为安白岛细致地簪上一柄深棕色木簪，木簪头部悬挂的两颗红色山楂果，与这一袭素色汉服很是搭配。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装马靠鞍”。”安白岛站起来，旋转一圈，俏皮道:“怎么之前不见姐姐夸我？明明是姐姐特意为天仙设计的衣服，我这个凡人穿上，也沾了点仙气嘛。”
    “我保证天仙本人穿上都没小安好看……”缘尘沉浸的欣赏眼前的美人，眼里藏不住的喜悦。
    缘尘将汉服取名为“百缕朱瑾”，虽衣衫呈百缕梅的清浅白色，但衣裙款式灵感来源朱瑾花瓣，于是由鲜艳的玫瑰红绸缎制作而成。唐草纹加工的衣领悬吊金线缝制的花丝。光是绣饰那坠在衣领、袖口的数根花丝，就费了缘尘不少心神。
    如今，缘尘端详身着“百缕朱瑾”的安白岛许久，决意将之更名为“霞昭白岛”。
    “这料子不算厚，不过里衬有细绒，今年冬天不似往常，也能穿。”
    “嗯，衣服真的太漂亮啦！”安白岛道。
    “好了，小安，拿好女主剧本，准备上学吧。”缘尘笑道。
    “嘻嘻。”安白岛紧紧抱了下缘尘。
    今天又微雨，缘尘撑了一柄红色油纸伞，与安白岛携手走在伞下，路过腊梅时，伞叶刚好接住一朵随雨水离枝的落花。
    安莫桑第五高中。
    “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从伯克利音乐学院来我校的交换生，安白岛同学。”法语老师Léo小声问安白岛:“作个自我介绍如何？”
    安白岛微微点头，环顾四周后，大方地说:“大家好，我叫安白岛，你们可以叫我小安，希望大家多多指教，就酱。”
    一片掌声。安白岛如愿坐在缘尘旁边。
    缘尘悄悄递给安白岛一盒冰淇淋蛋糕，“晴分享的，她们已经连续五个早上主动送给我甜品了，真的很感谢小安呢。”
    安白岛听了，神秘地抿嘴一笑，从包里拿出法语课本。
    “差点忘了，同学们，我校很荣幸收到联合国”温室效应”演讲邀请，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填写申请表。”
    “温室效应”，联合国看来也很重视呢。缘尘心想。
    “缘尘看样子很感兴趣呢。”安白岛笑着说。
    “啊，很明显吗？”缘尘竟有点不知所措。
    “永远支持你。”安白岛露出鼓舞的神情。
    “其实准备很久了。”缘尘挠头，小声道。
    去联合国演讲的时间是2月5日，还有5天，于是缘尘一下课，便找到Léo老师，用流畅的英语道:“IhavelongbeenconcernedabouttheGWPissue.Ifyoucouldgivemeanapplicationform,Iwouldbeextremelygrateful.”
    接下来的五天，缘尘空闲时便独自一人呆在校园里的秘密基地，或是公寓内小阁楼。有时用笔在笔记本上书写，有时会配合肢体动作模拟演讲。缘尘忙起来，也如一句名言，不在校园秘密基地，便在公寓阁楼了。
    演讲前两天，老师会私下通知幸运同学准备好行李之类的，直到二月三日的夜幕降临，缘尘依然在阁楼练习，依然处于“**”的心理状态。直到黎一闪来电话，缘尘的第一句话竟是:“老师您好，我已经准备好了。”
    “缘尘……”黎一不知如何开口。
    “是黎一会长吗？哎呀不好意思你看我……”缘尘手指揉搓、缠绕着电话线。
    “缘尘，听小安说你准备的很认真。不过你必须得接受这个坏消息——学校在今天早上已经通知晴了。”
    “可恶的资本垄断。我猜那群人连投上去的演讲稿都没看！”黎一愤怒的声音传入缘尘耳朵。
    缘尘立马湿润了双眼。
    怎么会这样呢？
    沈无陷入良久沉默。他在今天去了教学楼后山的二月瑞香林，无意间瞥见在花丛中瞥见缘尘。多么流利的英语啊。沈无没有前去打扰，只是坐在灌木丛中，享受着这酣畅淋漓的演讲。
    第五节课下课后，Léo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推荐信。
    看来没用。沈无心道。
    “嘟——”是挂电话的声音……
    沈无坐在书桌前，又提笔写下“推荐信”三个字。
    缘尘轻声说:“小安，我今晚想在小阁楼度过。”转身失落地离开了。
    阁楼角落里，摆放着一只草莓熊。纤尘不染的窗台上，绽放着五盆灿烂的金黄色水仙。笔尖轻轻地划过信纸上湿润的圆形褶皱。今夜没有月色，阁楼里的灯光一直亮到凌晨五点。安白岛在甜蜜的梦乡中安眠。桌上留下一张棕黄色便签纸。缘尘握着六角宫灯的手柄，轻声打开公寓门。
    提一盏柔和的光线，缘尘走在校园后山的石阶上。银色抓夹上的蝴蝶吊坠在空中滑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如梦想之蝶展翅。二月瑞香素有“夺花香”之称，如今走在黑夜中，仿佛自己也是一朵瑞香花，因为香味实在太淳厚啦。
    沈无正静静地躺在夜色中，欣赏漫天星光。听见脚步声，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支撑固有温柔笑容的嘴角反倒下沉了些，夹杂怜爱、严肃、惊讶、敬意。
    看来真的很坚定。
    缘尘踮起脚小心将六角灯悬挂在瑞香顶端的花序上，生怕折损嫩叶，尝试了许多次。
    沈无起身，走向她。脚踩在草坪上，无声。
    “我来。”沈无轻声说。高大的身躯将缘尘裹在深棕色风衣里。
    没有人不会吓一跳。何况是此刻神经紧绷的缘尘。但她敏感的内心，反倒温热起来。未考虑二人的距离，缘尘手一抖，下意识的转身。
    冷风擦着耳际，身后是绽放得正盛的瑞香花，眼前是沈无壮硕的胸脯。
    缘尘的耳朵竟开始发热。
    她僵在原地，一动未动。“低头。”沈无摊手接住灯穗，轻声道。
    闻言，缘尘连忙闪身一边。
    “忘记说早安了。”缘尘笑着问好，用冰沁的手摸了摸滚烫的耳朵，举止没有任何别扭。
    沈无看着灯下的缘尘，装在粉色呢绒大衣里的缘尘。
    一个柔弱的女孩儿。
    也许内心那坚强如钢铁的意志会自眼神流露吧。
    可是，在对视的刹那，他的目光不自觉躲闪。
    颇感不适。
    没头脑地道:“早安。”
    “这是我夜游的灵魂。”缘尘深深打了个哈欠。
    “好。我是鬼。”沈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晃了晃头，一本正经地道，“我想我得回去睡一觉。”
    “缘尘，你抬头看。”沈无道。
    “哇，好美的星星。”若是平常，缘尘定会陷入无限的遐想，可眼下有重要事情要做。
    “这是块欣赏星星的宝地啊。”沈无也抬头。
    “所以沈无会因为星星而整夜无眠吗？”
    “今晚因为星星而整夜无眠。”沈无将话尾重复了一遍。星星仿佛诞生自其眼眸。
    “嗯，我希望我待会儿的说话声不会打扰到你。”
    “当然不会，我有耳机，刚好趟在这儿睡一觉，你看那边。”
    沈无打开手电筒，离六角宫灯不远处，一个简约的三角帐篷隐蔽地搭建在灌木丛后。
    原来沈无真的很喜欢漫天星光呢。缘尘心想。
    “那么，我去补个教，不打扰缘尘了。”沈无打了个哈欠，转身走向帐篷。
    沈无难道不好奇我为什么来这儿吗？
    缘尘在整理衣衫的同时，一边想。
    眼睛瞟见在灯光里的瑞香花，脑海里浮现出联合国观众的数万缕目光。
    “请瑞香之神祝福我吧。”缘尘闭上眼祈祷片刻。
    之后压低音量，开始练习。有时反反复复一个动作、一个发音，是力求完美的缘尘呢。
    时间慢慢流逝。太阳的光线从数亿光年外照射而来，也许第一缕，就同缘尘的视线一起，落在沈无身上。
    他不知何时站在灌木从边。
    “缘尘，我甘拜下风。你一定会惊艳所有人。”